三年后。
天云山又是秋意浓浓的时候,林木繁盛,山果磊磊,山泉潺潺,初红的枫叶给绿茸茸的山峦抹上一丝红晕,一年中最美的时节,也最是狩猎的好季节,山中藏匿的麋鹿、野兔、獐子等猎物此时正肥,以打猎为生的附近百姓及爱好射猎之人的足迹遍步其中。
山谷间,远远听到震动山谷的马蹄声,一支庞大的马队遥遥而来,衣甲齐整,刀剑悬腰,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队伍,两匹黑油油的高大大马飞驰在马队的最先端,一前一后,由远及近而来。最前面的男子约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袭白衣随风飘飘,一条金丝织成的游龙绣于衣摆,足蹬六合靴,发束紫金冠,面如皎皎之月,风姿飒爽,龙章凤姿,非富则贵。
他似乎是和后面策马紧跟的男子在比试,频频向后回首,快马加鞭,胯下那匹名贵的大宛马风驰电掣,远远抛开了马队,率先到达了山峦的腰峰的一处平台。
向云飞好不容易带着马队追了上来,却有点不服输。“陛下,您的宝马就是快,改日我也弄一匹去!”他自认技术没问题,一定是胯下之马的问题。
余悦却不赞同他的理由,将马鞭抡了个花儿:“你就是弄来了汗血宝马也比不过朕的速度,这不是马的问题!”
时隔三年,余悦已经是余国的君王了,三前年的冬天,就是织霞离开建安的那个冬天,宣明帝因病去逝,他自然而然成了余国的皇帝,向云飞对他许下了终生不弃的诺言,身为大将军的他一直守护在梁、余两国边界——淮水岸的许城。政务闲暇之余,就陪着对狩猎仍兴致勃勃的余悦一道来了天云山。
向云飞今年也有二十八岁了,英姿勃勃,气宇轩昂,虽说自有一国大将的风度,可言行举止中仍带着几分未脱掉的稚气,他的眼光扫过层层青翠、硕果累累的林间,正要伸手抓几个果子解渴,突然听对山对面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之声。
“那里在干什么?”余悦在马上遥望着对面的小山村,爆竹的尘烟之中飘着一团红色的彩带,彩带之处又是人头攒动。
“好像是在娶媳妇!”向云飞也策马向山崖处行了几步,远处村庄娶媳妇儿的喧嚣之声让他想到了和桓欣共结连理的那个大喜日子。
执掌梁国江山的桓逍以两国永世修好为名,将唯一的妹妹栎阳公主嫁给了向云飞,他虽然对桓欣没有多少好感,可为了两国的未来着想,还是欣然接受了。
“民间娶媳妇就是这样?”余悦好奇的望着对面村庄,那座小小的茅屋也太热闹了,满满坐了一院子的人,好像在院中摆开了酒席,“他们都在院子里吃饭吗?”
“百姓娶媳妇都是这样!当然和陛下册立皇后的盛况不能比!”向云飞这两句话一出口就立即后悔了,他知道余悦对徐皇后很不好,也很讨厌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余悦立刻露出满脸的不屑,他对徐皇后没有一点儿好感也没有,甚至厌恶她,可徐婧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父亲又是余国的丞相,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奈。“朕要看看民间娶媳妇是什么样的!你们不要打扰,就隐蔽在村子后的小树林吧!”他突然对普通百姓怎么娶媳妇来了兴致,抬鞭指向桑园村后的小树林,令向云飞和马队绕过村庄隐匿于其中,也是担心他们惊扰到附近的百姓。
“臣跟着您!”向云飞不放心余悦一人前往,他现在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不用,有情况我就发响箭给你!”余悦接过几支向家特有的响箭带在身上,策马向山下直行。
向云飞对这个依旧贪玩的皇帝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带着大队骑兵去了桑园村后的小树林隐匿。
贺宜中的家里此时已是热闹非凡,大红的喜字高高悬于才修葺了的屋子墙上,几案上插着一对红烛,院子里的树上,竹篱笆上几乎都系上了大红的彩带。贺大夫要娶媳妇的消息传来,十里八乡受过他恩惠的乡民纷纷赶来庆贺,就连高县令也派来了洪山县衙的师爷带了礼物前来祝贺。
张嫂子一家也忙里忙外的接待着到贺的客人,眼看日近午时,所有的菜肴都准备齐备,到了拜堂的时辰,可一袭新郎服色的贺大夫仍被前来祝贺的乡亲们围着里一层外一层。张嫂子怕他误了吉时,硬是从人群里把他拽了出来。
贺宜中正要回房里牵新娘子出来,就看到一位和他相仿年纪的男子牵着一匹马在院门外探头。那男子面容俊秀,锦袍金冠,甚为华美。
“请这位公子到家里喝杯水酒!”所谓来者皆是客,虽然不认识他,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总不把一个过路的客人拒之门外。
那男子倒也不客气,向贺宜中道了一声谢后,就把马拴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上后,直径进了小院,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处酒席中看热闹。贺宜中交待了一声张嫂子后,自去房里迎新娘子拜堂。
村子里的司仪将新人迎出来后,院子里又是喧闹一片,大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由于一对新人都没有高堂,只好又向天地拜了一拜,“夫妻对拜!礼成!”司仪喊过这几个字后,前来吃酒席的乡民又是欢天喜地的喝彩。
贺宜中胸前配着大红花,手牵着头蒙面纱的新娘子挨桌敬酒,已谢前来祝贺的众乡亲。新娘子虽然看不到面容,但又窈窕的身段来看,就知道是一位貌美的姑娘。
当一对新人走到桑园村李嫂一家的酒席前,新娘子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李嫂抱在怀里的小儿子的头发,“小虎子,腿好了吗?以后不要那么贪玩儿!”她的语调如空山莺儿那般的好听。
一对新人和李嫂一家寒暄着,可坐在后李嫂对面那位牵马的客人却如雷击般一样怵在那里,他一双眼睛直直盯了新娘子半天,终于缓缓立了起来,步步向新娘子身后紧逼,一把扯下了新娘子的红纱盖头。
在坐的乡民都被他这一番举动吓了一跳,被扯掉红盖头的新娘子也回头看向他。“悦哥哥!”织霞认出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一别三年多的余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