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正值春光明媚的季节,山川青青,水光涟滟,夹竹桃花红遍枝头,远处竹林翠绿,近处花朵如云。临溪县郊一座茶棚搭在一处林荫小道旁,甚有几分诗意,是大多往来客商、行人的歇脚之地,虽然简陋,但茶香四溢,香飘十里,引得众人大为赞叹。
所有客桌的小凳均是有简易的木板钉起,与郊野之影相得益彰,倒也不显得寒酸,靠近竹林的坐位上,一壶新鲜的雨前飘着淡淡的幽香,粗泥碗中放着几枚茶叶蛋和一笼小包子,食物的香气飘过,十分的诱人。坐在桌前的女子好像对面前的食物并不在意,眼光直直的望着青翠的竹林,美丽的脸庞闪着黯淡的哀愁。
众茶客都很好奇这个美貌的姑娘,白裙绿衣,姿容绝代,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只是不敢向她多望一眼,她身边不但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保护,单是她身后立的那名男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宝蓝色袖箭袍,长身挺立,手按剑柄,浓眉大眼,像一只展翅大鹏护在女子身边,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异常动静,吓得那些歇脚的客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气,更猜不出这一伙人和那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那女子好像对面前的食物没胃口,推开了手边的茶,起身向竹林侧的华美马车走去,她身后的男子也立即招手令所有人跟上,丢给店家一块银子,也不等着找钱,一起上了马,护着华美的马车向远方而去,从人又进入了更热烈的猜测中。
织霞坐在马车里不但闷,而且颠簸的难受,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乱搅,她只好掀起了车帘透一口新鲜空气,窗外也没什么好的景色,竹林遮挡了远处的风景,除了无边无际的翠绿竹林,仍是什么都看不到。
庄锦枫策马到她的窗外,放慢了速度问道:“郡主,您是不是闷了!看这是什么?”他的手掌摊开,一只小小的黄鹂在他的手心的挣扎着,像飞也飞不出去,原来黄鹂的脚被他用细绳拴在了手腕上,庄锦枫笑道:“郡主,好玩吗?我待会用竹枝做个笼子放它放进去送给你!”庄锦枫自十七岁起就跟随在宣明帝的左右,可以说是皇帝最心腹的人之人,何况他的哥哥是朝廷的左膀右臂,他很明白宣明帝让他一路护送并留在富阳的意思,对织霞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想过宣明帝会将余国的第一美人有意许配,这让他大为欢悦。
“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织霞连头也没抬一下,对庄锦枫说了一句后说放下了车帘不想再理他。
庄锦枫自知无趣,只好将手上的黄鹂放掉,又向帘幕内的织霞望了一眼,总觉得和她之间有着沟壑一样不可及的距离,已从建安出来有半月多,说过的话还不到三句。当他第一次听到宣明帝的许婚后,心中是不大愿意,可又不敢多说,毕竟绮霞郡主是皇帝的侄女,她身上有再多的污迹,也要把她当做一卷名贵的绮罗。当他第一次见到织霞时,心中的这种顾虑刹时烟消云散,别说是婚约,就是能和倾城倾国的女子说上一句话,也死而无憾。
织霞对庄锦枫一点感觉也没有,别说是感觉,就连他长什么模样也没有细看,在她的心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位置,伯父的心意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为什么让他一路护送,为什么让他也留在富阳,不过是为将来的赐婚留一个说法,织霞的目光对着隐隐而过的竹林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一个决定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入夜之后,临溪县郊外的迎宾客栈,织霞命店小二摆一桌酒席在屋内,一并要了三小坛的女儿红,一切准备停当后便请庄锦枫赴宴。
庄锦枫一进织霞的居室立即傻了眼,幽暗的灯火映衬着美人的脸庞,双眸如春水,肌肤吹弹得破,身姿绰约,仪态万端,他不明白郡主为什么会请他赴宴,甚至不敢向她多看一眼。
“坐啊!”织霞站起身邀请他坐下,命小二倒了三大碗女儿红放在庄锦枫面前,“一路护送,庄将军辛苦了!这是我亲自为你置的酒宴!务必赏光!”
庄锦枫盯着眼前那三大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却为难起来,推脱道:“郡主,谢谢您的好意!只是……只是我真的不会喝酒!一喝就醉!就不能保护您了!”
“天都这么晚了!你不用保护我!”织霞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想喝?还是看不起我?”
“在下不敢!只是……!”庄锦枫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又偷偷瞅了瞅织霞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咽了咽唾沫,把三大碗酒一气灌了下去。
织霞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让小二倒了三大碗,脸面通红的庄锦枫说什么也不能再喝了,刚要站起来推脱,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么大个的人,一点儿酒量也没有!真是的!”店小二一边嘟嚷一边叫人一起把烂醉如泥的庄锦枫抬到了屋子里,又向织霞道了扰后也下去歇息了。
大约三更时分,客栈内再没有了一点儿动静,织霞把日常所穿的衣服包在一起结成包袱,又查看了所有跟随的余国军士都已经睡熟了后,将一锭银子交给店小二,令他打开客栈的大门,趁着夜色向林间小道而去。她不能接受伯父为她安排的一切,只能选择逃走,黑漆漆的夜晚又在荒郊野外,到处都是风吹竹叶的响声,她有些害怕了,可又不能回头,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天地茫茫,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