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冉自从接到了遴选少女的差使就忙的不亦乐乎,因为他向天子承报余国并没有私造武器而大得丽妃的信任,又是天子和是丽妃娘娘亲口指定的花鸟使,又被天子升起了光禄大夫,枕头风儿一吹比什么都灵。
他以天子之令向各州各府下旨后,就在楚府特意腾出一间大屋子来遴选各地送来的美貌少女,想要进宫伺候天子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自然而然他就成了大梁国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些希望女儿出人投地的,纷纷将女儿向这里塞,又是送礼又是托关系的巴结楚公子。楚蔚父子俩忍不住在心里直笑,因为她们的女儿并不是进宫当什么娘娘而是充当药引和采补的工具而已,却又不敢说破,一方面是天子之威,一方面又能大捞一笔,又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日期临近才选了五百名左右,离天子要求的还差一半,楚思冉怕完不成任务遭天子怪罪,只好令各州府去民间抓捕年少漂亮的姑娘入宫,一时间闹得天下民怨四起,只是瞒着桓逸一个而已。
已升这御史大夫的赵光亭状告楚思冉的胡作非为,当即被天子驳回,只好顶着日头跪在乾元殿前苦谏,只到晒的晕了过去也没等到天子寻问,永禄怕弄出人命,又不敢禀奏天子,只好暗暗令小太监们将他抬回府中。
此时的梁国天子正与余家姐妹在阴凉的露鸾阁里嬉闹,哪里管什么赵光亭的死活,几十盆冰将这里煨得凉丝丝,把外面蒸茏一样的天气挡在了窗外,案桌上是冰雪糖汁调制的樱桃和雪莲藕丝,纱幕中的沉香木榻中三人在玩一种叫作六博的游戏。两人相博,每人六枚棋子,故称六博。其胜负的关键在于掷采,偶然性很强,双方按照各自掷出的齿采走棋。
第一回合,桓逸输得一败涂地,两位美人将他身上所有的值钱物儿掏了个干净。
第二回合,天子又输了,只好写了下一千两黄金的借据。
第三回合,天子又输得很惨,想要再打欠条,可两位美人不依了,一定要让他去取现钱。
三人一边嬉闹,一边推推搡搡向神龙殿走过来,因为天子的体已黄金放在殿内由永禄保管。这时,永禄却赶来匆匆禀报,说容妃贺宜兰带领着德妃、淑妃、贤妃跪在神龙殿前不肯起来,要求晋见天子。
桓逸一听后宫地位最高的三夫人和掌管六宫的容妃都到齐了,一定有事儿发生,立即带着余家姐妹快步赶到了神龙殿。
容妃贺宜兰与德、淑、贤三位夫人身着正规场合才穿的裙服,头顶炎炎烈日,纹丝不动跪在神龙殿外的月台,听到天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忙参拜。
“你们这是干什么?”桓逸也觉得她们今天的行为的确不对劲。
“臣妾等是来劝谏陛下的!”贺宜兰发梳高髻,簪庄重的花钗九树冠,提着宽大的裙摆移步到天子面前再次跪拜,“臣妾请陛下立刻停止从民间遴选少女,并将妖魅惑主的余氏姐妹立即处死!”
“宜兰姐姐!”织霞怎么也不相信这句话是从一直敬佩的宜兰姐姐嘴里说出的,自己一向不曾得罪过她。
“谁是你姐姐!”贺宜兰一双美目凌厉的扫视着织霞那灿若朝霞的脸庞,“早知你如此的祸国殃民,当初本宫就不该可怜你!”
金蝉本就是得理不让人的性格,反唇相讥道:“容妃娘娘,霞儿只是跟你客气才称你一声姐姐,你爱听不听!她的正牌姐姐是我!”
“爱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怎么得罪爱妃了?”桓逸无心听三个女子之间的绊嘴,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贺宜兰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她们得罪的不是臣妾,是大梁的江山!”贺宜兰微微摇了摇头,哀求的眼光瞥向天子,“陛下,您醒醒吧!她们唆使您盖这座穷奢极欲的凌霄宫不说,还一再挑唆您从民间遴选少女炼制丹药!您以为臣妾真的不知吗?天下百姓民怨四起,陛下……!”
金蝉见事情败露,忙推到天子身上:“容妃娘娘,臣妾为陛下炼制丹药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住口!陛下如何会知道红铅丸这种淫邪丹药的炼制方法!还不是你挑唆的!”贺宜兰义愤填膺的陈诉着余家姐妹的种种恶行,秀眉一扬道:“你们奢侈无度,****宫闱,狐媚惑主使陛下荒疏于朝政,请陛下将她们重重处置!”
桓逸不紧不慢道:“爱妃可有证据?”他此时只想把言辞激烈的贺宜兰挡回去,压根就没想过要处罚余氏姐妹。
贺宜兰深吸了一口气,历数着所见所闻:“别的不说,凤仪殿这一年的开支就约有四十万银白银之多,完全超出了后宫的支出总额!单是余金蝉做一件绣裙就需要百十名绣工为她穿金丝,织玉珠!每吃一碗鸡舌汤,御膳房一天就要杀成百上千只鸡。菜蔬只要菜心,就连普通的稻米饭都要从江南运送碧梗米。前次楚相的门生晋州剌史高同岳为讨好丽妃娘娘,献了一件百鸟羽毛裙,几乎捕杀了晋州境内的所有珍稀飞鸟,耗费的民力物力可想而知。还有去年陛下游幸天云山行宫,当地县令为巴结懿妃娘娘……!”
“别说了!”桓逸当即打断贺宜兰的凿凿陈词,出言维护道:“底下那些官员喜欢敬孝心,喜欢巴结迎奉,这也能怪到余氏姐妹头上吗?”
贺宜兰早就料到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在的天子再不是那个励精图治、勤于政事的帝王了,他迷恋余家姐妹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就连天下世子的领袖赵光亭大人都昏倒在乾元殿前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是自己呢!“陛下,她们是祸国殃民的妲已、褒姒,意图动摇我大梁国百年基业,陛下……!”贺宜兰孤注一掷,就算是触动龙颜也要将两个妖魅女子的野心公布于天下。
“住嘴!”桓逸也被贺宜兰惹恼了,叱责道:“越来越不像话,他们是妲已、褒姒,那朕是什么?”
“陛下,容妃娘娘含沙射影说您是周幽王、殷纣王呢!”金蝉仍旁若无人的架桥拨火,仿佛对贺宜兰的指责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无事生非,朕看你是……你给朕闭门思过去……!”桓逸也深知贺宜兰不是卑劣之人,今天一定是听了谁的教唆,也没有处罚于她,只是向跪在一旁的罗玉蕙吩咐道:“德妃,从今往后,六宫由你来掌管!”
“是!”罗玉蕙是梁国贵族出身之女,自幼受儒家礼教的熏陶,一向知礼守节。她也清楚的知道,虽然有统领六宫的权柄,但仍是约束不了余家姐妹。
桓逸被贺宜兰气的不轻,也不理余家姐妹,向神龙殿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