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涩的血。
我一喝下血，全身的伤痛在一瞬间消失无踪。我的感觉异样灵敏起来。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渐趋停止，血液不再流淌，每一个动作中骨头摩擦所发出的声响，还有远处出租车上的人的切切私语，高楼上渺茫的歌声，更远处荒野上呼啸而过的风，甚至游荡在冥界边缘的亡灵的哀泣。
这就是永恒的生命吗？
“记得，千万不要让阳光照到。除此之外，我们是无敌的。”夕影露齿一笑。
可是我只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恐惧。
我紧紧地抱住双臂，歇斯底里的跑向住院部明亮的灯光。
我快要崩溃了。
一上七楼，还没到我的病房，就听到了爸爸的吼叫声。
爸爸正对着值班护士吼叫着，而护士小姐战战兢兢地解释些什么。
“爸爸！我在这。”我怯生生地喊了声。
爸爸转过头看看到我，满脸的怒气立刻转化成了担忧，“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道我和你妈有多担心！”
我吸了下鼻子，道：“爸爸，我们回家吧！我的病已经好了。”
“你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傻话。”爸爸连忙过来搀扶我，我甩开他的手，跳了两步，道，“我真的好了！零蓝带药回来了，我一吃就好了！”说着说着心里却酸涩一片。
“琉璃！”妈妈跑了过来，一脸紧张，后面则跟着医生。
“我的病好了，妈妈！”
“真是奇迹，奇迹！”医生一脸惊奇不敢置信的样子，“原本癌细胞已经布满了整个肝部，而且开始向肺部扩散，竟然一下子统统消失了！太不可思议了，这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我勉强笑笑。如果他知道我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获得生命的，他就不是惊奇而是惊骇了。
“那我女儿可以出院了吗？”妈妈紧张万分地道。
“可以出院了，再健康不过了！”医生和蔼地道。
“菩萨保佑！”妈妈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心里一片苦楚。
我再也不能上学了，再也无法长大了。
而且我以后，要以血液为生。
还有零蓝，零蓝……他会怎么样看我？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看着熟悉的房间摆饰，我直想抱头痛哭一番。可是我不想死，和死比起来，喝血又如何？
我看着镜子中，惊恐地发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原本黄乎乎的脸蛋变得白皙细腻，光泽如玉，瞳孔又黑又大，眼睛变得出奇的明亮，嘴唇再也不是皱巴巴的贴着一层干枯的皮，而是水嫩得令人难以相信。苍白的脸和红润的嘴唇。
我紧紧捂住心口，害怕它下一刻就会爆裂。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手指也陌生得犹如首饰广告上的模特的手，轻轻拨开水润诱人的嘴唇。
镜中显露出的森森的獠牙，让我精神彻底崩溃了。
“啊啊啊啊……！！！！”
我惊声尖叫着，狠狠地一拳捶向镜子，镜子在我面前碎成了无数碎片。妈妈听到声响连忙跑进来，捉着我的手慌忙道：“怎么了？琉璃！怎么了？”
“妈妈……妈妈……”我抱住妈妈放声大哭。妈妈轻拍着我的背，哄着我。
这时候，我感到了异常的欲望。我听到了妈妈身体里血液奔腾流淌的声音，这声音诱惑着我，引着我向妈妈的脖子间看去，我可以看到白皙的皮肤下，淡蓝的血管，分外诱人。
我想要咬她！！！
我竟然想咬妈妈！！！
我猛地将妈妈狠狠推开。
“妈妈，你快出去，快出去！离我越远越好！”我尖叫道，看到爸爸也跑到了门口，立即又叫了起来，“爸爸你别进来！你们都出去！”
妈妈担忧地看着我，我将她连推出门，将门锁上，一头倒在床上。
我不困，但是精神上却疲倦至极。胸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欲望，这欲望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我越是拼命想抑制，它越是泛滥得凶猛，最后我忍不住一口咬住床单，死死咬住，仿佛这能发泄什么。
我用厚窗帘牢牢地遮住窗户，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即使不开灯，我也看得很清楚。
在黑暗中，房间里的一切我都看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