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到了清明。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增添了些许春愁。
漫步在上林苑中,许多花瓣遭此劫难,落红一地。我撑着伞,随手拈起几瓣,想象着这些落英前几日还开得那般浓艳繁盛,如今不过一场雨,已是经受不住。再想起去年夏天入宫至今,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触目惊心,更不要提那钱雨兰,早已身首异处。
想起这些,心里莫名怅然。然而我即将面对的,是出宫的难题,这件事情若做得好,自然我的心愿得偿。可若是乾旻龙颜震怒,我的下场,恐怕比钱雨兰好不了多少吧。
“娘娘,原来您在这里,让奴婢好找。”
听见绿真的声音,我回过头去,见她一身浅碧色衣裳,在雨雾中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不由呆了。
她见我这副痴样,拍了拍我的肩头,道:“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我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挽住她的胳膊,亲密道:“心事嘛,自然是有。可想了也是白想,索性不去想了。你呢,怎么冒雨出来找我了?”
绿真松一口气,嗔怪道:“奴婢本也无事,只是这么大的雨,见你不在黛清苑,便有些担心。”
我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暖流,十分感动,道:“绿真,你对我真好。我原以为在宫里人们都是尔虞我诈,不会有人真心对我好的,可是你跟她们不一样。假如我真的离开这里,我会舍不得你的。”
我们慢慢向来时的路折返,雨渐渐小了。绿真收起了她的伞,我们二人合打一把伞,就这样看着雨中的风景,倒很有情致。
“娘娘是个真性情的人,奴婢只有对您,才会这么好。以真心换真心,若是以虚情假意,自然只能换来尔虞我诈。”
我听着她的话,边点头,凝神片刻,问道:“绿真,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我看你通身的气度,并不像小户人家的女儿,你又说自己是京城人,难不成,你家以前是做大官的吗?”
绿真显然一怔,她的反应证明,恐怕我是猜对了。
“娘娘怎么如此说……”她的声音有些忧郁。
我忙解释道:“不,不,你别生气,其实我只是这样猜测而已。若非是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你这样的气质,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所能有的。你若是不想告诉我,或者我猜错了,可千万莫要怪我。”
绿真垂首一笑,看着雨中的宫廷,眼神迷蒙,似乎回到了往日时光。只听她温润的声音缓缓道:“娘娘真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您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我的父亲……是两江指挥使张竣元。”
两江指挥使?
我大吃一惊,这样的品级,甚至在我父亲之上!
“我是在京城出生长大的,六岁时,才随着母亲去江淮找父亲。父亲在那边又娶了两房妻妾,只是父亲待我极好,两个姨娘也都是和善之人。母亲给我的教育已经很好,到江淮之后,父亲又为我请了教书先生,至于琴棋书画,也粗通一些。我在江淮生活了四年,那四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温暖的时光。”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心中微微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