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头发理完了。我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扭着脖子,偏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镜子中缺牙半齿的头发,气愤愤地问道:“说,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梅子低着头,没有说话,剪刀还在她的手上一张一合,吱吱作响。
老板娘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梅子,板着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她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会成这样都不知道,活见鬼了,那是因为你长得比施瓦辛格还帅,梅子对你一见钟情,看见你她的心就乱了。她的心一乱,就难免会出现一点点小差错,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你自己帅得一塌糊涂。”
我又一次哑口无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有理还要被别人挖苦讽刺,只能怨自己命苦,出门就撞鬼,活该倒霉认栽了。临走的时候,老板娘还是毫不客气地收了我的十块钱,并习惯性地对我说:“小兄弟慢走,欢迎下次再来。”下次再来我就给你做孙子。我在心里赌发誓狠狠地骂道。真是让人鬼火冒,不但头发理得像山坡上老黄牛啃过的野草丛,梅子还在我的耳朵上挂了两道彩,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叫老爹帮我三下五除二理了,也比梅子理的强,而且还可以节省十块钱。
我一边想,一边匆匆忙忙朝着艺人照相馆走去。刚踏进照相馆大门,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问道:“小兄弟,你是来照相的吧?你想照什么样的相片?生活照还是艺术照?尽管跟我说就是,包你满意,不满意不开钱。我们这里的设备是一流的,技术也是一流的,通过我们艺术加工后的相片,就算你是一只不起眼的老土鸡,看上去也像一只尊贵的金凤凰。”
“半身标准照,就是办身份证用的那种。”我听不下去了,就打断中年男人的话说。“好的好的,先到这边来登记。”中年男人马上给我做好登记,接着把我带到摄影室。我端端正正坐定之后,中年男人就拿着相机对着我的上身瞄了一会儿,然后数了一二三,白光一闪,“咔嚓”一下,八块钱就滚进了他的腰包。这比理发去得更快更干脆,好生叫人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是那天那个户籍民警指手划脚说了半天,我才懒得去理发,也懒得来照相,顶多就是花五毛钱买包海飞丝或者飘柔洗发水,回家往头上搓几下就完事。可是为了找份工作就不得不办身份证,为了办身份证就不得不去理发和照相,就好像要屙屎就不得不上厕所,不得不脱裤子一样,让人心烦却又不得不做,都是无可奈何之事。
回到家的时候,老爹已经把饭做好了。老爹正蹲在屋里整理着他的修鞋工具,那双枯枝似的黑手和那些抹了鞋油的家伙混在一起,非常自然和谐,像是那手生来就注定要干那活。我一进门,老爹抬起头来,使劲地吸了一口闷烟,然后问道:“娃,都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