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我瞧你穿的这身黑熊大氅不错,干脆扒下来抵账吧?”
燕戬叹了口气,就见荆芜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面前,不自觉摸了摸鼻子,“我说荆老板,你怎么回来得这么不凑巧了?”
荆芜没好气一笑,“我要是再不凑巧一点,这五块臭豆腐早甩你脸上去了。”
桃锁见到救星来了,连忙缩到了荆芜背后,鼓起勇气,狠狠瞪了燕戬一眼。这怪人,就爱欺负自己,最讨厌了!
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荆芜却不客气,上去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声音清脆得不得了,“你也是,跟着我这么久,怎么还这么没出息,小心我给你送回天武城去!”
看桃锁捂着脑袋,眼睛红通通的,燕戬倒是心疼得不行,“我说,你说话别动手啊,脑袋是能随便动手的地方吗。再说了,和你学有什么好,整个一怪力加暴力,一肚子全是心眼儿——”
嗤笑一声,荆芜拿起一旁胖嘟嘟的坛子,扒开了上面的封塞,一下子送到了燕戬面前。燕戬一个躲避不急,活生生被臭出了半里地。
荆芜冷笑着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想玩去找别人,再碰我身边的人,小心你两只手!”
啪嗒,坛子在脚底摔的四分五裂,荆芜朝后面一招手,“桃锁,回家!”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荆芜手里的嫩肉终于慢慢长出了薄茧,绑着两只布袋也渐渐轻松起来。不过没能等到将布带里的铁砂灌满,这偷龙转凤的好日子,就走到了头。
荆芜的铺子已经整修好了,那么她也没有理由再推她的小破车,卖她的臭豆腐了。
站在堂口处,荆芜四下打量着商铺,眼里渐渐浮起满意的神色。那几个工匠果然技术不错,按照自己的图纸,也做出了十之八九来。摸着光滑的柜台,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让荆芜心情大好。
铺子和从前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在布置上却颇费了一番心思,显得更加雅致恬淡。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动静,走出来一看,原来阿寅带着两个下人过来了。
看着一旁盖着红布的招牌,荆芜一笑,“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家主子还记在心里啦。”
阿寅耸耸肩,做出无奈状。之前商量铺子的事情,南云起说要找个大师傅,给荆芜写块纯金字的招牌。托后世的福,荆芜对大师啊砖家之类的,完全没有好感,想想南云起倒是一手好字,便说让南云起直接包办了。
阿寅看着牌子上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再想想家里快要堆成小山的废纸团,再一次树立了得罪谁也不得罪荆芜的念头。
乒乒乓乓一阵,牌子就挂到了柱子上,看上去颇有气势。荆芜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也算是有了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铺子了。
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居然在日后成为了大原叱吒风云的龙头商铺。而户主荆芜也正式荣升大原朝最黑心的大奸商一枚,在疯狂赚钱吸金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抬起头,见斜阳半倚,荆芜估计陆昼也要下班了,便准备去路口侯着他。晾了他好几天,差不多要送个台阶给他下来了。
而与此同时,工部官府的大门外,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抵靠在墙角边,瞧了瞧夕阳,血红的眼里迸发出精光。
是时候,动手了。
换下了官服,陆昼和同僚们寒暄了几句,走出了官府。走下台阶,陆昼眼睛一瞥,瞧到了不远处的荆芜,微微有些吃惊,快步走了过去。
陆昼走到荆芜面前,“你,你怎么来了……”
荆芜微微一笑,“正好铺子有些事情,我顺便买点娘爱吃的藕片,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接过荆芜手里的食盒,陆昼微有不满,“怎么不去门口等我,万一错过力气,不就是白等了。”
慢慢走着,荆芜声音渐渐变小,“我不合适,等等就罢了。”
陆昼不再多争辩,两人背对着夕阳,并肩往回走。这样的宁静,两人间倒是少之又少。只是在陆昼言语款款的时候,荆芜却微微侧过眼,浅笑一声,而后一闪而过。
街上正是暮人迟归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传出了人语声,加上袅袅炊烟,俨然一副日暮炊烟起的画图。陆家如今的新宅子就在这一众矮房之间,远远望过去,还能看见一个尖尖的屋檐。
站在路口处,陆昼习惯停在了树下,在一个书摊子上挑挑捡捡起来。这是从陆昼回家途中必做的一件事情,京城中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文人骚客是最不愿安静的,三不五时就会传唱出一篇佳作来。
在陆昼悉心翻阅的时候,荆芜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这棵老榕树约莫有千年的寿命了,已然是独木成林,一大片华盖遮天蔽日,隐隐间撒下几块罅隙,倒影在地上。
荆芜的目光不自觉被这晃动的影子所吸引,一眨不眨地看着它,不停变化。
在书摊子上挑了良久,陆昼满意地挑出了一本乐天诗集,付完银子,就向荆芜走去。
“芜儿,我们走……”
后半句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从天而下的一道人影所打破,藏身在榕树中的男子来势汹汹,直取陆昼的面门。
陆昼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一道照面的银光就闪了个方向,匕首重重地扎进了榕树身里,顺带削去了书摊老板的一缕头发。
那人一愣,陆昼却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两步,到了安全的范围里。来人见先机已逝,仍然不甘心,还想要上前,缺感觉自己膝盖一麻,动都动不了。
荆芜收起手里的碎石子,接着一副慌乱的样子,护在了陆昼身前,“你,你要对我相公做什么!”
被荆芜这一句尖叫唤回了理智,陆昼心底的男子气概也涌了起来,伸手拔出了树身上的短刀,直直对上那人的喉尖,“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