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小院座落在眼前。
清辰把雨烟安置在张床上,把这丫头背回来以后,升火烘干两人的衣服,将她冲干净了再扔到床上,床边生起火炉烤着。
由于清辰使用了一些昏睡药剂,雨烟一直睡到第二日夜里才醒来。
窗外月色如水,床头柜子上搁着一碗粥,还是温热的。虽然是白粥,但也看得出精心熬制。
月明星稀,悠扬的琴声从外面传来,像秋日临风的水波。她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有一个人在石头堆起的云台上抚琴,他的背后是巨大如磐的月亮,远远望去,刺目明亮的光芒之中,他好像成了月亮前面的一个黑点,他的十指轻轻拨动琴弦,就有流畅的音律天籁一般布满了整个世界。
有人说,听琴而识人。孤千城的琴音有一种高傲,一种孤绝,一种弃绝滚滚尘俗的出尘之意,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一如他的人那样,有时很单纯,有时很复杂,旁人无法摸透他的心思,也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就是一个妖孽一样变化多端的人。
而清辰的琴音,忽而清澈透明,酣畅淋漓。忽而古朴浑厚,淡泊高远。拔高处有一股尘世间至沉至痛的恨意,压抑处又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洒脱。只是越到后来,那琴声变得越迷茫,仿佛弹琴者有着满腹心事,难以解脱。
怪不得他说,她和他是一样的。他们的心境,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一样被束缚和困惑,充满发自内心的怨恨与杀伐戾气,他是一个全身都是谜的男人,一个不能招惹的人。
“铮!”一声,琴音停顿。
雨烟坦然地从屋中走了出来,而清辰停止了弹奏。
月下藤花飞舞,一壶酒,一碟豆,一个醉鬼。
清辰一遍又一遍弹琴,十指出血,琴弦割破了指腹的皮肤,他恍若未觉。
“别弹了。”雨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何故伤害自己?”这个人太深沉,太神秘。
“不用你管。”清辰拂开她的手,淡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她倒是根本不想理他,只是心中有莫名其妙的涌动,他的琴音使她烦燥,使她想起很多很多事情,她亦懒得去了解别人的隐私,掉头就走了,清辰却忽然拉住她的手。
她浑身一僵。
他醉了,掌心滚烫,眼睛里有灼人的火焰。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些恨我,若是没有我,你是不是可以上官云一起,不再过问别的烦恼之事吗?”他瞅着她,看着她眼神里面的漠然,突然的,这样问她。
“我并不恨你,没有你,我就不能见到梅妃,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想上官云,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在大雨站上一个晚上而没有生病。”
“明明白天还高兴地在吃鹿肉,晚上去因为伤心而彻夜淋雨,真是怪人。难为上官云那家伙还能忍受得了你。”这个人,真是连酒醉的时候也不忘吹嘘自己贬低别人,他再灌了一口酒,那清洌浓冽的液体顺着衣襟往下流淌着,他仰头看天,眼角有星光一般的东西在闪动。
“可是你也忍受我这么久了,若不是因为心里有我,有娘亲,有舍弃不了的东西,你会活得这么辛苦吗?”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根本不了解是什么事,却不料竟一语道破天机。
清辰浑身一震……
“我发现,你也是一个聪明人,来,为聪明人干杯!”清辰举起酒坛子,身体就向她扑过来,雨烟向旁边一闪,清辰摇晃了一下抓起酒坛灌了一口,“很奇怪是吗?我竟然会跟你说一大堆话,只是,我觉得你跟我一样,很多时间都是寂寞的人。”他晃晃悠悠像一缕烟似的晃出门去了,背影落寂,像一缕清冷的月华,寂寞地盛放在如水的月色里。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如此,清辰亦是如此,她站在门前望着清辰向黑乎乎的夜里走去,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正想转身离去,却看到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不远,就一头跌倒在地。
无奈,只好上去把他背回来,她楚雨烟可不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这么沉,实在是太沉了!
像一头死猪一样压下来,清辰整个儿挂在她身上。她有些郁闷,这个人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回到屋里再把他安置到床上。当她把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的时候,清辰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雨烟抖开他的手,他的爪子扑了个空,整个人就滚到床下面去,抓着一条桌子腿呼呼大睡。这个醉鬼简直是太没品了,第一眼见到他,被他那孔明再世般的风采所震慑,现在再看他,什么绝世风采,也便是一俗人而已。
顺势把他拎起来扔回到床上。
街外天不亮便有叫卖馄饨的了,雨烟急急地跑了出去,买了两碗,打算给自己与清辰吃。很快天已经微微亮了,她扶着额头渗出的汗,没有发觉背后有一个人静静看着她,背影斜靠在明月下的窗台。
她走到里屋,那人自然也回去了。
她盛了一碗放到他的床头,自个儿出去吃了。
清辰坐起身来,拿起那碗馄饨,轻轻地用一指食指摩梭着粗瓷碗的边缘。
清辰忽然感到一阵气恼。她怎么可以突然对他怎么好,他不是绑架了她那么久的人吗。她为什么连到大雨下淋雨发泄也好,就不愿意直接走人了事呢。
他看到她从颈间取下一块玉牌放在身前仔细地看着,那上面的字样在阳光下发着微光,隐约写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