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慢慢的从那骇人的梦境之中回了笼,她的眼睛,也慢慢的汇拢了焦距,慢慢的,看清了眼前之人。
“师父?”轻轻柔柔的低唤,仍是有瞬间的迷惘。不懂隐居深山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尘世之中。脑海之中依稀记得,她曾说过,永不出山的誓言。
她的迷惘,看在月刹的眼中竟是分外的刺目。
前儿个,她算出了辰然命中的死劫。破誓下山,为的,也只是好救徒儿一命,却未曾料到,一切,终究还是来不及。
难道,是她错了吗?是她将一切想得太过美好,才造成了今日的悲哀?当初让蝶儿下山,为的,只是成全她那纠缠了几世的情缘。让辰然下山,为的,除了保护蝶儿周全之外,也为断了他与蝶儿之间的孽缘,好超脱其中之苦。却不料,一切,到头来,竟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辰然死了,她费尽心力也无法挽救他的性命。蝶儿的心碎了,再也无力回天。这一刻,她痛恨起自己的顺其自然,痛恨起自己的顺应天命。若当初能够竭力阻止的话,今日的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吧?
是她,害了蝶儿,害了辰然……
看着自己的样貌清楚的倒映在她清澈的瞳孔之中,月刹的心中,五味陈杂,理不清酸甜悲苦。
师父脸上不住变化的表情,吸引了允蝶的注意。仍是混沌的脑子,慢慢的有了一丝清明。轻轻的扯了扯师父的衣角,迷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天真:“师父,怎么了?”
抬眼,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只因,蝶儿眼中的光辉,让她无法轻易的出口。
她的欲言又止,引起了允蝶的深思。眼中的悲苦哀痛,蓦然打开了她的记忆。记忆,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她记起了,昨日的那一场厮杀;她记起了,昨日那遍地的鲜血;她记起了,那撕裂肝肠的一箭……
恐惧笼罩全身。禁不住心底的折磨,她花容失了色,只能无措的揪住了师父的衣袖,询问着,索求着答案,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师父,师兄呢?师兄没事的,对不对?”清瘦的小脸上,布满了希望,那是浓浓的期待,期待着,师父能够笑着告诉她,师兄没事,他正在另一间房中休养。
然而,她失望了。面对着她的询问,月刹略略抬头,却最终难以面对她充满希望的眼睛,羞愧的低下了头。她怎能,直视着那双充满希望的眸子,怎能面对着那样的清澈却面不改色的将一切说出口,怎能忍心看着她乍然失去光彩的小脸而无动于衷?她,不是这般铁石心肠之人啊!
太多的无奈,最终却只能化做一声哀叹:“对不起,蝶儿,师父……真的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却依是没能挽留得住……
允蝶的力气仿若在那一刹那间被人狠狠的抽干了。她愣了,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瘫在了床上,双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前方,不言不语。
看着她这副样子,做师父的月刹心里怪不好受的,却又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那****赶到时,便见着辰然满身是血的倒在了血泊里。遍地都是断肢残躯。而你,就好象失了魂般的,只是拿着剑,就那样,守在他的身边,不言不语,双目呆楞。”当见着那满地的尸体,她知道,自己的小蝶儿,终是开了杀戒了。
鲜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白绫……
看着她仍是呆楞不语的模样,月刹也无奈了,只能慢慢的起身,打开了房门:“如果你没事了的话,就去东厢房见见你娘吧。这几天你昏迷的日子里,她非常担心。辰然……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命中注定的悲剧,穷尽心机仍是无法改变,就如同多年之前的她和他。费尽全力,依然无法逃脱分离的命运。
缓缓的踏出步去,却猛的,身后传来了虚弱的呼唤:“师父……”
月刹直觉的回头,对上的,却是允蝶苍白似雪的脸庞。那水眸之中的死寂让她心痛。
“我想知道,师兄葬在了哪里……”话语仍是虚弱无比,毫无任何任何精力可言,听来让人倍觉凄凉。
月刹张了张口,想要劝些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能劝什么?能怎么劝?如今,说什么,都已是多余……
“尚未安葬,还停放在堂前,就等你醒了,大伙一同为他送行。”
“什么!”定远王府之内,蓦然响起一声怒吼。紧接着的,是一阵玉器碎裂的声音。
丽朵儿看着那被他激动过度而捏碎的玉杯,他的血正沿着碎片汨汨的流出,不禁内心又是一阵长叹。明明嘴上说再也不关心,再也不在乎了,但为何每当遇到与她有关的事,都变得如此关注,如此容易牵动情绪?他的谎言,到底还想持续多久?
顾不得朵儿心里再想些什么,他的心,完完全全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占据。痛,开始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开来,终于忍不住一下上前,握住了她的肩头,急切的索求着事实。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驭飞颤声道,无法接受这突来的打击。他多希望,多希望朵儿能够展开一抹笑靥,然后告诉他,这只是恶作剧,只是她想要试探他真心的恶作剧而已。可是,他失望了。朵儿的眼中,是无比的认真,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紧握着她双肩的手,猛然垂下,无力支撑。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