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淅沥沥,天是昏暗的白,雷电却销了声、匿了迹。
穆芊蝶睫毛闪烁,显然已经醒了,但她却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只因她想到昨夜自己在风臣玉面前的癫狂模样,为自己的失仪感到无地自容。
她假装翻了个身,将脸埋在里头,如果现在有个洞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风臣玉早知穆芊蝶醒了,见她躲闪害羞的模样很是可爱,却也不打算揭穿她。
他很喜欢清晨的这一刻,安详、宁静,却充满希望。就这样和穆芊蝶静静地待在一起,没有杀戮与猜疑。
穆芊蝶想着自己一直这么赖着也不是方法,她浑身酸疼,实在是太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壮着胆子怯怯地抬起身,却始终不敢正眼看风臣玉。
“不多睡一会吗?”风臣玉温柔问道。
穆芊蝶脸色微微泛红,眼神闪烁,睫毛不停地上下扑闪,风臣玉从没见过穆芊蝶这般娇羞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至极。
“不、不了,怕风大哥你手酸。”穆芊蝶一想起自己昨夜躺在风臣玉的怀里闹腾了一夜,脸色更是红极。
“还好,也没有很酸。”这的确是风臣玉内心的真话,他倒觉得穆芊蝶太轻了些,这么一想方觉得比之第一次见穆芊蝶,她实在是消瘦了太多。他眼神忽然黯淡下来,为自己没照顾好穆芊蝶感到十分自责。
“风大哥,你可以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吗……”穆芊蝶越说越小声,风臣玉却听得很清楚。
“不能。”昨夜可是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他的感情世界的构建可是有重大的里程碑意义。他已经知道自己喜欢穆芊蝶,接下来他便要去确认自己对襄雪的感情,去弄明白他对襄雪的那一种亲切感,究竟是源何而来?
见穆芊蝶一脸懊恼,风臣玉柔声又道,“除非你告诉我昨夜是怎么一回事。”
“我,但我说了风大哥你不许笑话我,也不许将我……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这件事埋在穆芊蝶的心里已有许多年了,除了她至亲的人,她谁也没有告诉过。
风臣玉只是轻轻道了声“好”,但穆芊蝶却从不怀疑他会欺骗她。他就是这样一个君子,温润如风却又坚毅不拔,云淡风轻却又胸怀天下,在他的怀里,穆芊蝶感到很安心。
她往事徐徐道来,带着风臣玉走进她年少时的梦魇当中。
原来在穆芊蝶五岁那年,也正是如昨夜那般雷雨交加的夜晚,有一名戴着恶鬼面具的白衣女人偷偷潜入了她的房中,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在她的面前将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分尸。那白衣魔鬼渐渐向她走进,她被吓得尖叫连连,幸得穆枫及时敢来,那白衣魔鬼才猖狂逃走。
只是自那以后,每每到了电闪雷鸣的夜晚穆芊蝶都会梦见那个女人,梦到自己被砍断了手脚,变得癫狂失措,谁都认不得,如陷入无限恐惧中。
也是从那时起,穆王夫妇不断督促她习武练功,修习内功心法,鲜少让她出门,穆王府守卫也深严了许多。也正是在穆王夫妇如此严格的训练下,穆芊蝶的武功才得以如此出众。
而李管家也想尽了一切办法替她消除梦障,她所居卧室四面都覆上了竹席,一到电闪雷鸣的夜晚,仆人都会将竹席拉下来,林秀清也会去陪伴她睡觉,穆王府上下更是禁止穿白衣。
那件事就像是一个梦魇般一直缠绕着穆芊蝶,直到她十五岁学武有成后,情况方有所好转。而后的两年里,她甚至不再想起那件事,穆芊蝶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却没想到昨夜竟又被梦魇所困,变得那般癫狂。
????????昨夜,穆芊蝶好像又见到了那个白衣女人,不,不是好像,是真的看到了!
听完穆芊蝶的回忆,风臣玉的内心揪成了一团,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一个五岁的女孩下这样的毒手?又是因何缘由要这般做?
又想这黎山之上,除了他们几个便没有其他人,可即便是山上的南宫凌和襄雪二人,也被困在阵法当中,绝来不了天池,傅寒玉终日照顾林风羽,根本脱不开身,而且他平素只爱玄墨之色,从不穿白裳。所以这黎山之上并不可能有什么白衣魔鬼,而偏偏昨日风臣玉传了一身白衣,便觉得是自己触发了穆芊蝶的噩梦,一时之间,内疚不已。
“今后我必不再穿白衣。”风臣玉认真道。
“不,风大哥,不是你的问题。”
穆芊蝶听出他语气中的自责,知晓他以为是他的这一身白衣让自己昨夜变得那般癫狂,可她心里却很清楚,昨夜的那个白影绝不是风臣玉。
过去每次噩梦醒后,她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但是这一次她却很清晰的记得,昨夜那个白衣女子的面具与背影,皆和十多年前的白衣魔鬼一模一样。
“昨夜的场景,和当年如出一辙,也是让我陷入往日恐惧的原因之一,可若不是见着那戴着恶鬼面具的白衣女子,我断不会变得那般……所以风大哥你不必自责,此事绝与你无尤。”
风臣玉没有作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起昨夜他到来之前穆芊蝶已然陷入了癫狂,又想她如此肯定,便也信了那白衣魔鬼的存在。
他沉思半晌,在脑海中搜索着他们一路走来所遇见的能与白衣魔鬼对得上号的人,只想到一个人——白影月,可她在十二年前也不过才十岁左右,断不是穆芊蝶口中的白衣恶魔。只是这件事多半也与魔教脱不了干系,毕竟如此泯灭人性的手段放眼江湖也只有魔教会用。
见穆芊蝶双眼空洞,怔怔发呆的样子,风臣玉以为她被那些可怕的往事纠缠难以自拔,便安慰她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以后我绝不让那白衣魔鬼再靠近你半分。”
“嗯。”穆芊蝶回过神,抬头看着风臣玉,突然发现他的手上脖子上尽是抓伤,一条条红色的痕迹凸显在平滑的肌肤上,是那样地触目惊心,想到是自己的所为,便恨不得剁了自己的鞋子双手。
“风大哥你疼吗?”穆芊蝶轻抚着那些伤口,心疼得很。
“不疼。”这于风臣玉而言,不过皮外伤而已,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痛处,只因相比昨夜内心里的痛,这点痛实在算不得什么。
穆芊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扯开风臣玉的衣襟,看着他左肩上那带着血迹的牙印,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怎么了?别哭。”风臣玉见到穆芊蝶突然哭了,有些惊慌失措,一时情急便将她抱在怀里,用他笨拙的语言全力安慰她。
“风大哥,那么深的牙印,你怎么可能不痛……”穆芊蝶想本来风臣玉已经恨她了,现在肯定更恨她了,在他眼里自己肯定是个又坏又疯的女人。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哭啊?”风臣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柔声道:“别担心,真的一点也不疼。”
知道穆芊蝶这般紧张他,风臣玉非但不觉得疼,还有些甜。就是让她再咬他十几个牙印,他也觉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