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你做好决定了吗?我是先把襄雪送回芫城还是……”风臣玉本是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可自从决定与穆芊蝶风雨同路以后,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希望得到穆芊蝶的认同。
这大概也是他最苦恼却又最不愿意改变的一个境况,自由与孤独、拘束与陪伴,他更希望喜欢后者带来的温暖。
穆芊蝶只是埋头吃鱼,只因她不知道怎么跟风臣玉说出自己的担忧,说她怀疑襄雪吗?可她没有任何的证据,总不能和风臣玉说自己的感觉告诉自己襄雪有问题吧?或许连穆芊蝶自己都不肯定自己的感觉,她在怀疑襄雪的同时也在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受感情所扰。
沉默了一会,穆芊蝶开口道:“算了,一起走吧。”
沙哑的声音,道不出的无奈。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风臣玉左右为难。
“真的不用我先送襄雪回芫城?”风臣玉总觉得穆芊蝶还有些不愉悦。
穆芊蝶对风臣玉露出一笑,道:“你送她回去,那谁烤鱼给我吃?”
“我烤,只要你喜欢吃,我给你烤一辈子。”
听到风臣玉的话,穆芊蝶的心腾地停了一拍,一辈子……风大哥这是在给自己承诺吗?
穆芊蝶差一点就要说出自己的心意,就在这一刻,只差一点点。那一点点,差在了她忽略了襄雪的存在。
“穆姑娘,风大哥好。”
襄雪披着风臣玉的披风,小步盈盈地往两人这边走来。却见她桃花满面,巧笑颜兮,想来昨夜却是睡得很好。
“襄雪早。”
只见襄雪毫不生分地靠着风臣玉一侧坐下,手撑着下巴,一脸羡慕地看着穆芊蝶,道:“啊,姐姐有鱼吃,看得襄雪也饿了。”
说罢襄雪还故意摸了摸自己肚子,以显示她也很饿。
穆芊蝶眉头一皱,这才过了一夜,襄雪便不再自称奴家了,这更让穆芊蝶感到疑惑,再者这襄雪看着分明比穆芊蝶还要大上几岁,却故意喊她姐姐,这不是故意在暗讽穆芊蝶显老么?
穆芊蝶本来的确有些生气,毕竟年龄对女人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但她转头想想反正风臣玉那个愣脑袋也听不懂,倒也不想和她计较。
的确,自小在黎山长大的风臣玉是个没有身份等级观念的人,“奴家”和“我”在他眼里都是普通自称,作为男人的他更是不懂女人对年龄的在意。只是他坐在两个女人中间,看她们隔着自己争一条烤鱼,这感觉实在是无比尴尬,只得默不作声。
穆芊蝶望了望手中的鱼,却丝毫没有半点要与襄雪分享的意思。
襄雪见穆芊蝶压根不搭理她,便对着风臣玉道:“风大哥,穆姑娘不搭理我,她是不是讨厌我?”
风臣玉无奈道:“没有的事,你要是饿了我这里还有些干粮?”
襄雪伸手接过干粮,嘴唇微嘟道:“可干粮闻上去没有烤鱼香,吃上去没有烤鱼美味。”
“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等有机会我再烤鱼给你吃。”
襄雪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吗,真想一辈子都能吃到风大哥做的烤鱼。”
“真的。”
听到风臣玉的回答,穆芊蝶的身体突然一怔,原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
三人收拾好行李,继续赶往黎山。穆芊蝶不放心襄雪和林风羽一起呆在车厢内,襄雪也乐得和风臣玉独处,于是穆芊蝶便在车厢内照顾林风羽而襄雪则与风臣玉一同赶车。
“风大哥,车厢里的那个男子是什么人?我看穆姑娘好像很紧张他。”襄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那是芊蝶的亲人,生了重病,我们正是要赶着带他去看病,所以她紧张了些。”风臣玉知道穆芊蝶对襄雪有所顾虑,所以也没有告诉她全部实情,只是他也不想把人心想得太坏。
这世上好人还是比坏人要多上许多的,像萍水相逢却拔刀相助的张义和王岩花,像立场对立却在他们危急时候屡屡伸出援手的红鸾,他们无不是有着一颗侠义心肠的人。
襄雪温柔一笑,“原来如此,此刻我也总算能明白穆姑娘不想带陌生人一同上路的心情了,我娘若是病重我必然比穆姑娘更要紧张上十分。”
“嗯,谢谢你的体谅。”风臣玉亦回她一笑。
相比较穆芊蝶的杯弓蛇影,襄雪这一番话倒显得善解人意。
连日来,穆芊蝶都小心翼翼、万分警惕地观察着襄雪,可她只是时刻粘着风臣玉,从未靠近过林风羽,倒看不出任何异常。
清晨,红芒驱黑尽。
“吁~”一声马鸣,车子停了下来。
风臣玉掀开车帘对穆芊蝶道:“过了这相见里后前面便是崎岖的玉林山道,要赶一天的路,这有个茶寮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穆芊蝶点点头,也随他们下了马车。
天色尚早,整个茶寮只有他们三人。三人寻了处位置坐下来,风臣玉坐在中间,穆芊蝶在其左,襄雪在其右。
店家见有客人来,忙招呼道:“三位客官,要点什么?”
风臣玉回道:“店家,来六个包子和一壶热茶。”
“好嘞,客官稍等。”
不久店家便拿来了一盘包子和一壶热茶,“客官,你们的菜齐了。”
“嗯,谢谢。”风臣玉点点头,顺手拿过穆芊蝶的茶杯,给她满上。
襄雪见风臣玉那样体贴地照顾着穆芊蝶,娇嗔道:“风大哥好偏心,只给穆姑娘倒茶,不给我倒。”
“我这不正要给你倒……”风臣玉刚要拿过襄雪的杯子,打算给她也满上,可襄雪却先一步移开杯子。
“要人家开口讨风大哥才给人倒,还说不是偏心。不过风大哥认识穆姑娘比较久,对她确实应该更好些,襄雪还是自己倒吧……”
穆芊蝶不知道襄雪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只见她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颤颤地握着茶壶柄,费劲地给自己倒着茶……那柔弱的模样确实叫人于心不忍。
只是穆芊蝶是什么人?她当了十七年的王府郡主,在别的方面可能见识不广,但对于仆人,她却不能更熟悉。一个连茶都不会倒的襄雪告诉你她是丫鬟出生,穆芊蝶会信吗?
不会,但她也不会在此刻说出来。襄雪故意露出这样一个破绽给她,定然有些什么目的。或许,她想借此离间穆芊蝶与风臣玉;也或许,她纯粹是想给穆芊蝶找不痛快。
“啊……”
果然,襄雪一个手抖,不小心就把手给烫着了。
“烫着了?”风臣玉紧张地给襄雪的手上药,一如那日在破屋里他给穆芊蝶的手上药那般。
“嗯,好痛。”
穆芊蝶全然不顾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只是冷眼旁观、自顾自地吃着包子。穆芊蝶知道风臣玉没有看到襄雪的故意,任谁看到这样美的姑娘,眼睛都不会轻易离开她的脸而去看别的无关紧要的地方的。
但穆芊蝶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