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窗外的树木遮得太密,有树枝穿进了芮恩的床头,雨水顺着枝叶一直往下滴。芮恩醒了,摸了摸自已的额头,湿了。她用双手支撑起身子,被子从身上掉了下来。天亮了,光好刺眼。外婆已经帮她把洗脸水打好了,放在桌上。芮恩洗刷完毕,看着镜中的自已,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还不长大的话,那就太奇怪了。她从柜子里拿出白色连衣裙,披在身上,穿上后,把柜子关上。
她沿着小路跑,到达贤赫祖屋时,里面已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帮忙干活的阿姨。她知道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往城外,抓起裙角,直奔。山上的路不好走,但很近,是最近的一条小路。她跑得很快,没有停过。天下着雨,她的心也下雨了。那么陡的石,她也爬上去,张望着。那一队人走得很慢,贤赫就在中间。
芮恩忘了自已站在石头上面,脚一滑,摔倒。整个人一直往下滚,停都停不住。芮恩的头脑很混乱,只想着去送行。她的身体一直往下滚,撞到旁边的树木,脚流血了。滚到草地上时,贤赫那队人已经不见了,芮恩不顾脚上的伤,跑着。那一条路满是泥泞,芮恩的脚陷入了泥土里,她害怕地着。贤赫没有回头,一直向前走。贤赫抱着姐姐的骨灰坛子,没有表情。芮恩好不容易从泥泞中走出来,又遇上了暴雨。她跑上了山,在树林里穿梭着。贤赫的舅舅们已经往回走,贤赫的父亲上了车,贤赫似在等着什么,往后看着,还不想上车。芮恩想给贤珍姐和贤赫送行,却有点无能为力。她站在山上,贤赫家的车就在底下。贤赫一直往后望,没有向上望。
芮恩在雨中跳起了孔雀舞,她的双手冷得直颤抖。她的这支舞是跳给贤珍姐看的,她希望贤珍姐能够看得到。贤赫等了好久,终于决定上车。芮恩全身都湿了,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飘着,带着雨水,雨水贴在身上,把自已的心冻结了。
她的表情是快乐的,不带忧伤。芮恩想起了那一个画面,贤珍姐在院子里跳的那支舞,太完美了。芮恩学着贤珍姐的姿势,彻底地把这支舞学完整了。
芮恩哭了,雨水和泪水分不清。她不顾一切地跳着,脚正流着血。血水顺着芮恩的脚一直向下流,渗入了泥土。
想起了夕阳西下,贤珍姐和芮恩,贤珍姐把衣服交给芮恩。芮恩不敢接受,贤珍姐把那件衣服装进盒子里,递给芮恩。这件衣服是贤珍妈妈送给贤珍的,贤珍不舍得穿。芮恩仿佛看到了贤珍的影子,在多少个夜晚,贤珍拿着衣服,看了又看,却没有把它穿在身上。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贤珍妈妈想让她穿着这身衣服去表演。贤珍姐说自己没能做到,希望芮恩帮她完成这个心愿。芮恩做到了,她跳得那么优美,无人能比。
第二十九章悲伤
车顺着山下的车道开走了,贤赫在关门时,有向上望,看到了芮恩。他朝芮恩挥了挥手,芮恩停下来,往车那边大力地招手。贤赫的眼眶湿润了,撤下玻璃窗,想看清楚芮恩。芮恩站在山上,一动也不动,目送那辆车离开。
贤赫终于回去了,她站在那里好久好久,都不想离开。下山的时候,看到了小怀。小怀手里拿着一封信,放在芮恩手上,而后开始往回走。芮恩打开了那封信,信早已湿了。
芮恩:
我走了,想和你告别,可是没有时间了。父亲的病拖不得,他一直咳嗽。我们还小,不懂事。其实我想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我没有喜欢小怀。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就已喜欢上那个娇滴滴的你了。或许你没有发觉,但我把这份感情藏了很久。我喜欢看你笑,看你哭,喜欢看喜欢六神无主的李芮恩,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有宽的肩膀让你靠着。你可以给我写信,我想和你通信。
郑贤赫
某年某月某日
地址的那一栏被雨水浸湿了,字已看不清,只看到是哪一条街,却看不清是几号房子。芮恩用手去沾雨水,没想到越弄越糟糕。芮恩折了回去,在路上一直跑着。车早已看不到了,只留下轮胎压过的痕迹。
某年某月某日,芮恩知道贤赫是喜欢自己的,她也明白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感情。她的心很痛,痛得无法呼吸了。但她没有大声喊贤赫的名字,心中大喊就够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乡下女孩,她曾经问自己,乡下女孩应该有自己的爱情吗?
那时候的她只想过上好点的生活,对于爱情,她一无所知。她只是知道喜欢和郑贤赫一起玩,喜欢他背着她走,喜欢贤赫为她挡雨。
芮恩走回家里时,刚进门,看到了外婆。她过来拉芮恩的手,用布帮芮恩止血,舀了水,洗去泥泞。芮恩觉得自己很不孝,生活还很苦,而自己却还想着爱情,实在太应该了。她进了屋,把衣服脱了,放在桶里。芮恩浸在水里,直到全身的肌肤开始不适应,才站起身,从旁边拿了一件衣服。芮恩的心哭得很厉害,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是喜欢郑贤赫的。可是家庭的负担已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还有资格去爱郑贤赫吗?她觉得自己和郑贤赫是多么不同,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想让外婆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不用再剥大蒜,不用再帮人家洗衣服。她只想有一个温暖,舒适的家。这难道是奢望吗?
她走进屋里,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很狼狈。她用双手遮住脸,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不知为何,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流到手指上,一层一层向下淌。
外婆知道恩儿很难受,什么也不能帮助她,外婆心里也不好受。
芮恩转身出了屋,帮外婆干活。好像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贤赫没有来过乡下,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