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不好了，马局长爬到树上去了！早晨，我正在水房打水，小王通红着脸，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
爬树？爬什么树？他不是打羽毛球去了？下来不就得了？我满不在乎地说。别大惊小怪的，他那是锻炼，甭管他。我边说边哗哗哗继续打水，手却不自觉地颤抖，热水瓶的嘴怎么也对不到水龙头嘴上。
他爬到树梢上了，那树老高了，下不来，您快去看看吧，危险！小王的脸因为太过着急红得像紫茄子。
危险？在哪？！
体育场。
砰一声，我撂下热水瓶，跟着小王心急火燎地朝体育场跑去。
体育场的东北角，早已围了不少人，一个个抻长脖子指指点点。远远地，看见老马正趴在那棵最高的大树上，那树足有三层楼高，再往上爬就是树头梢了。起风了，老马趴在那里，两手紧紧抱着树枝，随着树枝摇摇晃晃，像极了一个大熊猫。
这是什么事，老马，快下来呀，我大声喊着。老马闭着眼，呜呜啦啦地说了些什么，一点也没听清。倒是身边有几个人的叽咕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这人是哪个局的老一，怎么爬到树上去了？那么高，多危险啊……
谁知道，八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活了呗……
什么？想自杀？什么事这么想不开？非要走这条路！
刚才听人说，八成是因为贪污受贿，那个什么工程一下子收了人家30万，还有城南那块地他收了人家10万，还有新建住宅小区楼房倒塌事故，就是死了十几个人的那座楼，听说也与他有关……
这是真的？
怎么不真？说这话的那人我认识，是他那个局的，绝不会瞎编……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
奥，原来这么回事。那这人也该死。可他怎么非得选择大白天跳树死呢？而且蹲在树上不跳……
大概是后悔了吧。谁知道呢。瞧热闹好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冲上去扇他俩几个耳光，让你胡说八道！
风有些大了。树枝摇晃的幅度明显加大。老马在那里荡来荡去，再这样下去，就成荡秋千了。嫂子，快想办法救人啊。我如梦初醒，无心再听那些人瞎咧咧，跺着脚，眼泪汪汪，声嘶力竭地喊着，快救人啊！
救人？怎么救？那么高多危险！
谁能救他下来，我给500块钱。
围观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小声议论着，可就是没人上去。
600！我火了，800！还没有人反应。
风越来越大。老马在树上摇晃的越来越厉害。我咬咬牙：1000！1000有没有救的？
人群里开始骚动，但还没有人上前。
5000，5000！我咬紧咬牙，近乎吼道。
我！我话音未落，有人喊道。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肯帮忙了。这人四十多岁，穿着一件蓝色工作服，上面沾满了泥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民工。我一下子后悔了，这样的人给他100、200的就行。
那人朝手心里呸呸吐了口唾沫，走到树下，刚张开两手爬树，这时，刘副局长、胡副局长坐车赶来了。他俩一边劝老马保重啊，一边镇静自若地观察了片刻，喊道：快打消防电话！
小王一听，擂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看我急糊涂了。赶紧打了电话。
片刻功夫，一辆红色的消防车赶来了，从车上跳下七八个消防队员，他们竖起云梯，爬上树，不一会儿就把老马给救下来。老马呜呜着，好像不舍得下来。这个死老马！
老马被紧急送进市人民医院急诊室，医生做了全面检查，老马除了得了掉传风（面瘫）外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紧张过度。打打针，休息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在干部病房里，我问老马上树的原因，老马面皮僵硬，嘴里乌拉说，早晨我不是头一回去体育场打羽毛球嘛，不小心把羽毛球打飞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又没有长竹杆之类的工具。那羽毛球挂在树梢上好像嘲笑我。我一时性起，赤手空拳爬上去取——你不知道，我有三十多年没有爬过树了……
那你上去了怎么不下来？好玩啊！我责备道。
不是，一来那地方离羽毛球还有几十公分高，我没够着，二来我低头一看，我的妈呀，我爬到的那地方离地面有十几米高了，你忘了我前几年得了恐高症。还有，那一刻，我突然得了掉传风。说不清楚话。我上上不得，下下不来，就这么……
原来这么回事。这回你可出大丑了。
可不是吗，都怪我，为了一只小小的羽毛球，看这事给闹得。老马自责着。
吱一声，门开了，副局长老刘进来了。后边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
局长，这是市纪委的牛科长、冯科长。他们找您谈话。
纪委？纪委的来干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老马一向很廉洁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马局长，有人举报你这次爬树跟几起贪污受贿案件有关。请配合我们到市纪委调查。
老马就这样被带走了。
我在家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等待调查结果。一个月后，结果出来了，老马这几年贪污受贿达数百万元，还在外包养二奶，那些钱都给了二奶……
我完全被蒙在鼓里。那一刻，我傻了一样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