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右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没能说得出口。
敖右廷了解秦祺,也欣赏秦祺,其虽为长辈,但在敖右廷看来二人的关系更像是兄弟。
他知道,秦祺去了,自己会失望,但若是不去,或许自己心中会更加失望。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秦祺。
赤帝城。
如今的赤帝城俨然已经成为冥界大军的军事要塞,在这座雄城之外驻扎着十万冥军,在周边的几座城内更是有着多达十五万冥军,整整二十万冥军如众星拱月般守护着这座雄伟的城池。
不仅仅因为这里有冥帝云破天,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已经成为冥界军队的大本营,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各个战线的传令兵进进出出,将最新的战报呈放在云破天的手中。
不过只有极少数的人冥界高级将领才知道,此时此刻冥帝并不在赤帝城,至于究竟去了哪里,则没有人知道。
云破天自那日在殿上消失后已有三日不曾露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的离去是因为一个人,浩然老祖。
此时在赤帝城外百里之外的一个毁于战祸中的小村子里,四五条野狗正在啃食着已经腐烂多日的尸体,成群的蝇蛆攀爬飞舞在一股恶臭之中,让人看了不由得隐隐作呕。
村子里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唯一还算保存完整的是一座小庙。
大荒本不是佛宗盛行之地,即便是整个大荒都找不出几座寺庙,所以这座小庙便显得格外突兀显眼。
庙里的佛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几盘腐臭了的瓜果,厚厚的尘土遮住了供桌原本的的颜色,变得灰不溜秋,一片狼藉。
原本这里不应该再有人光顾,但偏偏小庙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已近耄耋,但却红光满面,尤其身上那一袭白袍更是一尘不染,看上去显得仙风道骨。
老者进门之后轻轻地坐在那布满灰尘的蒲团之上,而那层厚厚的尘土在老者坐下的一瞬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一丝尘雾都不曾扬起。
老者盘膝而坐,双目微闭,神情一片宁静,甚至就连时间都在这一刻悄悄静止。
不远处的野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口中发出阵阵悲鸣四散而逃,原本肆虐的蝇蛆在一瞬间化为一阵飞灰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斥在这破败的村落之内,让这一切丑恶都变得不复存在。
从旭日初升一直坐到暮色西斜,然后又至夜深人静,无边的黑夜给这个死寂的村落又增添了许多诡异和狰狞,而老者从始至终都不曾动上一动,如同一尊石雕般静静地守候着什么。
突然,老者一直微闭着的双目缓缓睁开,他的目光正对门外。
“我该叫你一声陛下呢,还是该叫你一声师兄!?”老者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散。
“你在佛宗待了些日子,也难怪你会选择这里来见我!”门外的黑暗中一道声音传来,但却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不敢回答我?也不敢见我?”老者微笑着说道。
“我曾说过,你我再次见面之日便是生死之时,你就那么想死?!”那道声音说道。
“呵呵,也罢,那便先说说话再决生死!”老者答道。
“傲浩然,不知你可还记得师尊说过的一句话?”
“师尊说过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一句?”浩然老祖笑问道。
“他老人家说,男儿当有两争,一争天下,二争高低,而现在,我都已经做到了,若是师尊在天有灵的话会不会笑呢?”
“似乎你忘记了师尊后面的话,争天下而不使生灵涂炭,争高低而不使妄造杀孽!”
“哈哈哈,既争天下如何不生灵涂炭?既争高低又如何不造杀孽?师尊此言本就自相矛盾!”黑暗中传来一声放肆的大笑。
浩然老祖闻言后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看来你也忘了师尊最后说的那句话,若非如此宁可不争!”
“所以我一直认为师尊和你都是弱者!因为只有弱者才会怜悯,才会放弃自己本该得到的!”
“唉,五百年前你已经制造过一场浩劫,难道经过了五百年你还不死心么?世间苍生都逃不过一个道,你既身为冥帝便应懂得大荒本就不是冥界该来的地方!” 浩然老祖摇头轻叹,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正因我是冥帝,所以我才有责任为我的子民找到一个更适合的乐土,而不是一辈子待在那个苦寒之地,一辈子为填饱肚子而担忧,你去过冥界,你应该知道他们的苦!”那道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就连周围的空气波动都变得强烈起来。
“呵呵,你真的是为了你的子民么?还是为了你那颗愈发膨胀的心?”浩然老祖笑问。
“七百年前,当你回到冥界杀尽十殿阎罗、七大护法、阴阳二判登上冥帝之位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再是你自己了,我的师兄在你开始大开杀戒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你可知道师尊那时本要去杀你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徒儿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但却被我拦下了,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变,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师兄!”
浩然老祖说到这里眼神中透出一丝苦涩, 似乎又回到了七百年前,似乎师尊就在自己身边。
而云破天也陷入一片沉默,似乎他的情绪也随着浩然老祖的话陷入一片莫名的悲哀之中。
“可我终究还是错了,不过师尊并没有怪我,你可知为何?”浩然老祖轻声问道。
云破天没有回答,黑暗依旧还是黑暗。
“因为师尊也不忍!”
“哼!师尊若真的不忍就不会将我逐出师门!”云破天终于冷哼一声说道。
“唉,师兄,你错了,错在不知悔改,错在道心难悟,你以为师尊真的将你逐出师门?难道你就不想想若是如此的话,师尊为何不将你的修为废掉?”
此言一出,黑暗中陡然闪出一道光影,一名黑袍男子缓缓出现在浩然老祖的面前。
“你,你是说师尊……”
浩然老祖点了点头,说道:“师尊从未将你逐出师门,他一直都在等你醒悟的那一天,但你却愈陷愈深!”
云破天冷峻的脸上瞬间现出深深的诧异之色。
浩然老祖抬头看了云破天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还是那么年轻!”
“师尊,师尊真的这么想?”云破天问道,脸上出现了数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柔软。
浩然老祖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云破天陷入沉默,脸上没有了半点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有多久不曾去祭拜过师尊了?”浩然老祖突然问道。
“怕是有六百年了吧!是该去一次了,不然师尊不会瞑目!”浩然老祖紧接着说道。
云破天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木讷地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浩然老祖缓缓起身,云破天的身材高大,比浩然老祖整整高出二尺有余,但浩然老祖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安静。
“你真的要打?”云破天开口问道。
“不然呢?你说过,你我再次见面之日便是生死之时!”浩然老祖笑着答道,周遭真元鼓徐徐鼓荡。
“你就此罢手,我不杀你!”云破天说道。
“你就此罢手,我不阻你!”浩然老祖紧接着说道。
云破天闻言一愣,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竟一点没变!”
“但你却变了许多!”浩然老祖说罢之后,双掌缓缓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而后一道璀璨的金芒豁然射出,直奔云破天而去。
不得不说龙族的御空飞行之术的确无愧于当世第一的名号,从龙界到木族整整数万里之遥,但是秦祺等人只用了短短的两日便已到了黄帝城。
原本秦祺打算先到木族北域,但想到这次救人恐怕以自己的一己之力绝难办到,只得先面见四帝和姑姑后再商讨对策。
为了表示对四帝的尊敬,秦祺等人没有直接进入皇帝宫,而是自黄帝城外步行而入。
因为冥界的大举入侵,虽然黄帝城身处大荒腹地,但也处处透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再加上大荒内部出现的内贼,导致黄帝城内外草木皆兵,单单是城门处便有着数百名武修者和普通士兵在严密盘查着过往行人,稍有可疑之人便立刻会被带到一处极为隐蔽的院落内接受数十位强者的进一步检查。
秦祺等人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直奔城门而去,但当走到城门处时几人露出一抹苦笑。
因为在城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些都是等待进城的百姓和客商,因为盘查得仔细,耗费的时间也更长,所以也只得耐心地排队等候。
若是放在往日,即便人们不敢硬闯,至少也会低声骂上几句,但现在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更没有人大声喧哗,否则立刻会被守卫绑了毒打一顿,若是碰上暴躁一些的,直接当场砍死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