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结束后，苻生就像往常一样跑去教研室刷竞赛题，吃过晚饭后回班里上晚自习。项圈的异样的触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早上的诡异事件，担心被发现的心情使他整整一天都精神紧绷。还好，教研室的沈东河老师与竞赛党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同桌龙泠也因为早上和教导主任的不期而遇烦躁不安，最终，谁也没有注意到。好不容易熬到了21点，苻生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下自习的铃声一打，他就将书包甩到肩上，随口跟同桌说了一声再见，头也不回一路冲出教学楼门口，拐出巷口。
WHATTHEFUCK!!!!!
潮水般的人群从他面前涌过，他们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手持或佩戴着发光的廉价玩具，脸上带着一致的欢快神情。看到这情景苻生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啊！全市的年轻人都涌到市中心欢庆，市政府屡禁不止，又担心发生事故，干脆就封掉了市中心的马路，随这些人去玩耍。
苻生从来不觉得自己一个高中单身狗和这种活动有什么关系，可麻烦的是，本来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就能坐上公交车，这下要走出市中心，还要逆着人流。
“抱歉，请让一让·····抱歉······”嘴里咕哝着，一边从各色羽绒服之间挤过去；硬着头皮权当没有听见夹道欢迎自己的抱怨与谩骂。小心着不要摔倒，苻生觉得自己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为什么烦心事会一件接着一件？最近运气这么差，根据人品守恒定律，我是不是该去下一个氪金手游啊，绝对一发抽中UR。
“抱歉，请···啊！”脚被什么绊倒，一股利又在后面狠狠推了他一把。苻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着地面倒去。完了，这下子完了，他想着，手肘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好痛，不对，没事？并没有人踩到自己身上，周围的喧哗声也在瞬间消失。他爬起来环顾四周。没错，周围的人群不见了，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消失的不止是人群。他向周围看去，身旁橱窗里的白色的婚纱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路灯只剩下了框架，高楼也变成了一个个棺材一样的黑色盒子。世界变得粗糙，没有颜色，没有细节，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只剩下了形状，变成了半成品。他本能地掏出手机，却发现画面定格在了锁定屏幕，按什么键，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它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有颜色的东西吧，但又有什么用呢？这东西算是废了，他懊恼地想，随手把它放进了口袋。
怎么会这样！我不会又做梦了吧。卷入了踩踏事件，我大概是死了吧。死了？很有可能啊，死了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已死的事情，不是动漫里惯有的情节么······而且，这里如此荒凉，大概就是死后的世界吧。
苻生开始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莽撞地挤进人群中，仰起头，巨大银色圆盘正悬在头顶，散发着冷冷的无机质光芒。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特别的东西。那圆盘完美得令人颤抖，毫无瑕疵却了无生气，绝非是自然生成的东西，又似乎不是人类所能达到。那里是天国的入口吗？苻生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恐，他低下头不再看那东西，而是在这剪影之城中茫然地行走。
熄灭的广告牌，黯淡的玻璃幕墙···标志繁华的一切现在都有如鬼影幢幢。花坛里的花朵，精心修剪过的树篱，也变得如同怪物一般。一路走着，苻生渐渐地走到了地标钟楼附近。虽然差异非常微小，但是他隐隐察觉到，越接近那里，心中越是踏实。那座钟楼似乎在召唤着我，被这种莫名的感觉吸引，苻生不想思考，也难以停下步伐，越来越快，直到奔跑。
在那里，一定能找到，突破现状的的方法！
“咚！”一路奔跑着的苻生，突然撞到无形的墙壁上。
“是谁？”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从钟楼的顶端传来，虽然微弱，但是在这样寂静的空间中却及其清晰。
居然有人，居然是小孩子。虽然在这个出现什么都不奇怪，但突然听到这个声音，苻生还是吓了一跳。
“是谁？！”那人又问了一遍，声音中多了一丝焦虑。
她看不见我？苻生想。但现在，除了这个人也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我叫苻生，”他尽量大声地喊道，“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请你帮帮我？”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请来这边吧，”她说。苻生突然头脑一片空白，失去意识，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钟楼的顶上。
“呜哇，这可是文物啊。”苻生小心地踩了踩脚下的瓦片，自言自语地吐槽。
“小心，不要滑倒了。”之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扭过头，看见一个白色古装的少女，稚气未脱的脸还没有完全长开，身高也只有一米四五的样子。她带着迷茫的神情看着苻生，眼中满是孩童看见陌生事物的好奇与迷惑。
“好奇怪唷，你不是这里的人呢。啊，你居然有这个。”女孩抬起手，隔着衣服碰了碰苻生脖子上的项圈，“大人的东西。”
“大人？”
“嗯，大人。可以命令我们的，什么都知道的大人。”女孩微微偏了一下头，“你也是大人吗？”
头疼了，这完全是一个小孩子啊，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苻生想，但除了问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不是，实际上我什么也不知道。”苻生摇了摇头，回答道，“这里是哪里？是死后的世界，冥界什么的吗？”
“嗯，死后的世界？”小女孩皱起眉，很费力地思考着，“不知道哦。我是没有见到过活着的人。”
完了，我这是真的已经死了。现在我大概是鬼吧，也不知道会不会魂飞魄散？苻生绝望地想，姐姐该怎么办呢？再也看不见龙泠那张神烦的脸了。而且，生前经历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自己完全不知道真相，死了也是一个糊涂鬼。
“好无聊哦。”小女孩突然说，“大哥哥，我要听故事。”
“听故事？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对啦，我叫‘兑’。”小女孩抓住了苻生的手，手指在苻生的手心中画出了字形，“是被公子命令，来看守这个‘结’的。”小女孩指了指钟楼的金顶，苻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大哥哥，可以讲故事了么？”
看着兑一脸期待的样子，苻生完全无法拒绝。“那给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听过啦。”小女孩摇摇头说。
“神笔马良的故事？”
还是摇头。
“那······小红帽？灰姑娘？冰雪女王？哈利·波特？火影忍者？······”
兑全都是摇头：“书上的我都听过啦。大哥哥，还有别的故事么？”
对身边的事情一无所知，故事倒是知道一大堆，小孩子都是这样吗？苻生头痛地想。自己故事的储量真是有限，不过自己生前经历的事情倒是有些神奇。反正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好，我就给你讲大哥哥的故事。”兑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苻生就从自己在梦中遇见了叫阿叶芙的奇怪女孩，到自己早上碰到的奇怪男人，最后是进入了这个世界，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阿叶芙姐姐真是被抓走了吗？”听完了故事的兑担心地问。
“大概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苻生心中一沉，说实话，自己讲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是真的，可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把他们当成正常的事情听了进去，而且看样子，她对自己故事中的人都很熟悉。苻生越来越觉得，这一切不合理的事情，恐怕都不是自己的妄想。
“呜呜，阿叶芙姐姐···”听到苻生这么说，兑嘴一扁，眼泪溢了出来。
“别哭啊。”苻生慌张地想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天哪，自己真是超级不擅长应付小孩子。
“公民与女公民，说够了没有，我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激昂的少女音出现在他们背后，“哭成这个样子，是害怕了吧？我劝你们赶快认输比较好，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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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晚12点。
“好冰。“龙泠将黑乎乎的抹布浸入水中，轻轻吸了一口气。将洗好的抹布拿出来拧了半干，她站起身来，环顾着房间。“只剩窗台了，加油！”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重新打了一盆清水，开始擦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旧的发条座钟整整响了十二下，这座钟是当年的特供品，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现在还能正常地工作，连龙泠都觉得惊奇。爷爷生前十分喜爱它，一直用心维护，今天龙泠回到这个数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第一件事就是给它重新上了发条。儿时熟悉的滴答声响起，整座房子也仿佛恢复了生机。
“滴答、啪嗒。”泪水滴落在积满灰尘的窗台上。爷爷已经不在了，而爸爸和妈妈，从来没有真正在过。
“嗡——“手机在口袋中震动，龙泠咬咬牙，忍住了泪水。屏幕上显示着苻华两个字。苻生的姐姐？她这么晚找我，是怎么了呢？
“喂，是龙泠么？”接起电话，对方抢先说，声音满是焦虑，“你知道苻生放学后去了哪里么？”
“他下了晚自习后很快就走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他···他一直没有回家，打电话手机不在服务区内。”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没有关系，谢谢你啦。”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龙泠呆立在窗前。苻生怎么会失踪呢？还有刚才为什么没有能够说出口呢，极度担心，无法坐视不管，想帮忙寻找，这些话，为什么没有能够说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