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入城需要缴纳关税之后,南宫寒每次遇城都是绕道而行,只是偶尔去城中买些干粮,更多的时候饿了就在野外制作一些简单机关捕猎,晚上则在一些村落已经空置的房屋中休息。
由于西汉末年以来,政治腐败,朝廷奢华无度,地方搜刮盘剥,豪强地主大量兼并土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困苦。
而后王莽篡汉,自以为是的施行新政,发布新币,更加扰乱市场,如此一来,本来就已经民不聊生的西汉更是雪上加霜,导致各地起义不断,又恰逢连年蝗灾旱灾瘟疫,饥荒四起,百姓根本难以生存。
王莽又将匈奴单于改为“降奴服于”,平白无端的给匈奴降了等级,能不让匈奴心生恼怒?王莽仍不尽兴,他又主动挑起战争动用武力,边境冲突战乱不绝……
天灾人祸,朔方云中定襄三郡靠近匈奴,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就更是苦不堪言了,秋收之后,吃完被盘剥后剩下的一丁点粮食,只得举家赶去关中成为流民。
南宫寒一路行来,只见处处残垣断壁,十室九空,所过村庄几乎没有烟火,触目所见比起云中凄惨百倍,也不知是边关守将抗击不力,还是为官者盘剥太狠,亦或是这里的匈奴太过厉害?
恐怕是三者兼而有之吧,南宫寒心中唏嘘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对于王莽,南宫寒真的好奇。他推行王田制,限制私有土地,将个人超出的土地化为国有,无土地者由国家分配,一心想要解决西汉后期以来土地兼并严重的问题,禁赏奴婢,推广国营事业,改革币制等等等等,这做派实在是——
可是这种种作为的结果呢?南宫寒只觉滑稽可笑,不由想起后世看的一些小说,那么轻易的就解决了土地问题,阶级问题,是否太过想当然了?
一种秩序的建立必然是另一种秩序的坍塌,而不是在它上面加建。就比如想盖高楼大厦,不可能在茅草屋上直接添加钢筋混凝土,那样只会导致楼毁人亡,正确的做法,自然是将茅草屋拆除,然后打好地基,慢慢往上建造,如此才有可能建设成功。
为什么说是有可能?因为他还要预防是否有那不甘心之人混成建筑工人故意将楼盖歪,以便在楼塌后跳出来将他挫骨扬灰。
南宫寒左思右想,都觉得这种事情想要成功需要种种先决条件,不然绝无可能的道理。
这王莽,不会是后世被穿越小说毒害的穿越者吧?胡乱套用模式啊。
不过么,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唯一可惜的只是我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看小说了。
失落之余想起宗浩的卦辞,心头又是一热。
就这样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着,南宫寒快步朝云中赶去……
那天傍晚,南宫寒又拿出《御风诀》静下心来参详,不经意间竟然突破了第二步,心中大喜,便坚持下去,慢慢的也有了一些感悟,掌握了一些诀窍。
自此之后,南宫寒除了赶路、打猎、睡觉,便对着图册练习。
由于习练有所进展,不知不觉的专注进去,每天赶路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更多的沉浸在《御风诀》当中,有时候甚至连打猎也不去了,就那样饿着肚子修习。
如此过了五天,南宫寒已经练到了第六张图,虽然不能做到宗浩所说的坐行皆练,不过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畏惧寒冷了。
然而这几日下来才赶了不到一百里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转念一想反正现在赶回云中也无多大用处,而荆武他们并非自己担心就能有什么改变,便决定干脆找一处荒宅潜心习完《御风诀》,然后再赶回去。
而后又是五天。
第五天的傍晚终于修习完最后一步,热流也随着最后一步终于第一次行遍全身,南宫寒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道可算结束了,只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
念头刚落,小腹突然一阵发热,像火烧一般,然后火热四散开去,千丝万缕的涌向身上各处穴位……
那种感觉,只觉得似乎百万只蚂蚁正在身体里爬动,浑身又痒又麻,难受得只想直接自尽了结痛苦。
“啊!”南宫寒厉声怒吼,拼命抓挠自己。
我命休矣!
宗浩!
我也只是没答应你做那什么狗屁明主,你又何必这样害我!
亏你还跟我说什么星象,讨论那鬼命运,原来却是希望我命绝于此。
身死之后,我能再回到后世吗?
生死之际,万般杂念涌上心头。
……
唉,总算体会到小说电视里面的走火入魔是啥滋味了。
自认命不久矣,南宫寒也很光棍的自嘲了起来。
嗯?走火入魔?
不经意的自嘲让他心弦一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未必便是必死之局呢。
想到这里,连忙凝聚意识,强迫自己不再去管身体的痛楚和那四散的真气,静心去虑,紧守灵台一丝清明。
……
南宫寒悠悠醒来,发现窗外已然大亮,也不知道到底昏迷了多久,想要撑起身子,发现浑身酸痛。
躺在地上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琢磨了片刻,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强忍着疼痛坐起身子,仔细的检查了下自己周身,试着握了握拳头挥出两拳,发现除了酸痛并无大碍,不禁茫然起来,还以为不死也残废呢。
得知自己无恙,南宫寒很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高兴之余,那心法是再也不敢去试了。
宗浩,别让我再碰到你。
南宫寒暗暗咬了咬牙。
眼角余光扫到落在地上的《御风诀》,一把抓在手中就要撕烂,免得再遗祸后人,又一想觉得还是应该留下来,否则万一碰到宗浩对质的时候,拿不出证据他耍赖怎么办。
坐在地上又把宗浩好好一阵腹诽,直到自己也没了兴致,这才作罢。
骂完了宗浩的南宫寒一时间心里空荡荡的,先前还有《御风诀》这个追求,可是现在呢?
南宫寒看了眼手中的《御风诀》,怔怔出神……
回云中吧,为了这破心法前后都耽误了十来天,南宫寒一想起来就恨得牙根直咬。
收拾心情穿好衣服,发现衣服经过上次的抓挠如今更加破破烂烂,苦笑着随便绑了绑,便踏出门外。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秋风瑟瑟,有了点寒冬来临的味道。
南宫寒一路走着,忽然发现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唯一思索,便发觉原来是虽然浑身酸痛,但是在这寒风中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暖洋洋的,而且——
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石子都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一般。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这些东西都跟自己生生相息连为一体,而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我是我,万物是万物。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焕然一新。
南宫寒为这个发现雀跃不已,却又深深疑惑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御风诀》的功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脱胎换骨?
对于自己的疑惑,南宫寒知道只有实践才能验证,于是小心的试探着再次将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后,并没有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意外,而且酸痛似乎也减少了些许。
看来宗浩没有骗我!
南宫寒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宣泄心中的诸多情绪。
渐渐平静下来的他发觉除了没有那么畏惧寒冷之外,其他的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与想象中的武功秘籍差距甚大,不由又微微失落起来。
安慰自己可能是由于目前仅仅入门,所以才效果并不明显,这才心里舒服一点,不禁也对以后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很是期待。
而让他更为欣喜的是,如今真的可以做到坐行皆练了。
一心赶路的南宫寒沿着官道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到了云中城下。
望着城墙上透着古意的“云中”两个篆字,和那飘扬的旗帜,南宫寒松了一口气。
城头仍有旗帜,城外也没有匈奴,那么匈奴应该是已经退了,就是不知道荆武他们到底怎么样。
想到荆武他们,不禁有点近城情怯起来,假如他们不幸亡身草原,我又有何面目回云中?
踌躇一番,也知道无论什么结果,终需去到云中城才知,便踏步朝着云中城走去。
云中城是郡治所在,城高墙厚而且还有护城河,比他以前看到的那些县治要更大。
此时城外不远处军营连绵驻扎着兵士,应该是各处应召而来的守城兵卒还未归去,而城楼上则布满哨兵,刀枪林立气氛显得很是紧张,从这些方面看,匈奴应该也是刚退去不久。
南宫寒不知道云中郡入城是不是也要交纳关税,宗浩赠给他的钱币早就在路上买干粮花完,想了想还是乖乖的去到关防处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
“大胆,南宫寒二十多天前为救军中兄弟已然身亡,你居然敢冒充他?”守卫厉声斥道,说完仍旧不解气的怒视着乞丐般的他。
南宫寒愕然,谁说我死了?
这时旁边一些兵士听到动静已经拿着刀枪逼了上来,南宫寒没有妄动,任凭兵士拿刀枪对着他,诚恳道:“我真的是南宫寒,如果武泉大营的杜义杜校尉仍在云中的话,你请他来一认便知。”
守卫一愣,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而且能够说出武泉屯骑校尉的名字,犹豫片刻便将他带到一旁,同时派人往城中报信。
“匈奴是哪天退的?不知是否有草原上的一支队伍回来?”等待的间隙南宫寒问道。
守卫防备的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显然是把他怀疑成刺探军情的斥候了。
南宫寒有心再解释一番,可是看到守卫的神情,也知道解释再多也是徒劳,便忍住不再说话,安心等待报信之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