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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宛陵游草序

文士之不得已而用笔犹画家之不得已而用墨长年之不得已而用篙譬如东莱海市峨眉圣灯非楼非阁。疑烟疑雾正须个中着想又有摹而失之者嫫母之不得已而涂脸支离之不得已而伛偻樗木之不得已而屈曲皆矜严而可憎者也予观先辈大都法凝则神拙神旷则法轶斯道中极心折贞父黄先生法之所不得已而神生神之所不得已而法生每披一义。非焚香静坐不敢亵视。宛陵刘君为高弟子。偕先生之武林。道吴门。出琬琰。而待余湖上其指蓄。其词洁。其脉邃笔墨之径别无可寻酷似秋月贮寒潭葢由先生之法以入先生之神精微又豁然。先生既有评矣。

神不碍法。法易拘其神。神不得已而法生。便是文家三昧。

张澹斯文序

文章大槩如女色。好恶止系于人山谷语不甚然也雪后园林纔半树。水边篱落已横枝。山谷笑欧阳公赏鉴未到。但诧疏影暗香为绝倒耳。宋大内征梅千种。一本得自张公洞极奇。谓此梅之遭耶。洞口何尝不佳绝吾辈作文。正要看得澹澹于遇则可澹于文章之得失则不可楚张澹斯。澹人也。思奇而能法。神揭而能凝。骨藏而能振。脉动而能鲜。昔贤谓攻厉于圉藩之外。摧陷廓清。不惟不随众而已。且必以其文易天下而后止。元结穆修是也。然亦苦矣作古文即为元德穆修可。若时艺。则征肖圣贤之精心。严事帝王之功令。昔贤所云得失寸心知。其犹有千秋也也夫。有千秋心。则有得还有失此事可有工拙岂可有得失雪后水边。殿郎洞口。得意于茺寒平远。得趣于木石瘦硬。烟云远近。葢夭桃艳李。大都刺讥。而梅花无弹文。此花中之无蹉失者。澹斯高才卓识。精色内白。善自护持。读其草用墨不丰。而韵自传。清壮顿挫旦夕必售。何暇远付百年。家世清白。于文中乃见之矣。

澹色清香。悠然自远。

王宇皆集序

表兄王字皆。清真君子也。下帷攻苦。多沉郁之思。可与细论文。余里居有年。尝启扉见之终日危坐寂无人声。尝试语之曰。所欲乎富贵者安。巳耶住也。坐也。卧也旷巳耶画也。山也。水也快巳耶茗也香也。之三者今有余矣何欲所恶乎贫贱者。车马希也。语言无味也。漠漠然不足缓急恃也。之三者今更有余矣何恶宇皆听然莫逆。则又语之曰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古人寓言尔物不可多取况天乎余索居无事。常坐千梅花万荷花。慨然为造物惜费。为吾生惜福。陈自沙一生不受人供养。每有意乎其人夫不受人之供养难不受天之供养更难宇皆一行作吏。尚命为儒。此亦辨志之会。炼骨之场矣。苜蓿一盘。庶免北门之谪。雪花盈片。聊充季女之饥。君自此远矣。

持一不可多取念头。自入富贵贫贱场中无不得。天不可多取矣。况于人乎

莱阳左进士稿序

文章之道。孔子概之学诗。兴观象也。乐羣仪也。怨慕衷也。忠孝性也。办物名也文之可喜者多而可怨者少可以悦耳目者多而可以事君父者少始余读左子文。如见其人焉。出觏之子。如见其心焉。既读陟岵篇。如见其事父事君焉。以春秋高掇庚辛。而起家毛诗。世其父传经也。精于易礼。改春秋。泫然曰。孤子不更名。已竟卒业家左氏书。手泽存焉尔。则陟岵斯名。左子之干诸经也无弗治。儒者原本经术。左子原本事父事君。君亲一也。迩之远之者何。意义深远。臣子有极思焉。文之有远近也亦然。夫文人操题。如孝子事其亲。忠臣事其君侈辨论逞学识干君父之前敢乎哉葢自用倒用逆用。反名不正。而浑雅之意浸失。迩者无所不媟。未可以事父。远者惊河汉之无极。未可以事君。左子以经治其身也。而身善。尝试观左子之文。于题神有迎而无距。如孝子瞻岵瞻屺。下上于云山缥缈也。而题肖。彼津涉九流。句炊云烟。所性不存焉。嗟乎。文之衰也。一误于用史。用误于用子。最先误干用经。用子史误。执经以弹之。用经误。操忠孝以弹之。何也有事父事君之心然后有经术有经术然后有经济心术偏。经术必偏。经学误。经济必误。子不云乎。隐居以求其志。志可求也。经济不可误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神而明之。默而成之。有一物焉。兵农礼乐。挟之以趋。礼让之风微。而治效罔覩。况其下焉者乎。今时文不拟不议不变不化未有不引经语号为典雅者即无不高谈经济尊为书生识时务者此二痼疾在剿子史之上。特举左子药之。夫经句不妄用。矧子史乎。经济不妄谈。况冥冥决事乎。温厚而断。诗教也。春秋教也。左子勉乎哉。

饱经史而不以经史供楮墨。深经济而不以经济入篇章。便足大破今时格套处。以此作型。犹有以饾饤托典雅。剿袭附识时者。

康弱孟草序

衡拔立楚峯。而灊霍为副。轩辕以并岳。夫岳奚可并也。凡山川峻者不必幽楚祝融高。方广邃。而石菌芙蓉诸峦。九向九背故其文奇且曲雄者不必媚。若武夷金简。君山美酒。与孤帆共隐约于江流飞花满洞庭故其文尊竦而净娟丽者不必苍太和南岩。侧身黑虎。有人焉乌帽紫裘。正襟雪堂故其文秀而整泓者不必远遡巫峡极潇湘。岣嵝络丝相峙鸣故其文起伏后先如蒸湘兄弟国旷者不必韵郎官可湖。鱼龙悲啸。而钴鉧石渠之泉。乍大乍细故其文磛〈齿夸〉幽沉无垠际天川性逶迤。而蒸云梦。撼岳阳。不极淜湃不止。故其文如蛟龙不可向迩。尝怪抡文者曰才情不可极夫才情不极皆膺才也偏才也要之才情者。武侯云。吾心如称。不能为人轻重是已。非衡也。而何五岳之有衡也。犹吾心之称也。知人难知山川亦难。柳子厚不记淡山。而山谷更以大溪胜之。要之其人之精神出则山川之精神出矣戊午几入彀。而造物故迟之。一片君山。笔端画出。有轩辕。勿副灊霍以贰岳哉。

思崚嶒而山涌。笔滔汨而波翻。

昭华管序

文字山水也。评文游人也。夫文字之佳者犹山水之得风而鸣得雨而润得云而鲜得游人闲懒之意而活者也游人有一种闲懒之意则评文之一诀也天公业案惟胡乱评文字为最何也山水遇得意之人固妙遇失意之人亦妙缘其人闲懒之意而山水活者亦不必因其人憔悴之意而山水即死总于山水无损也借他人唾余装自己咳笑而妄以咳笑乎山水山水不大厌苦之乎嘉禾仲展项君。灵心异骨。拈花微笑。而评文之刦一开。一日携已未选而问序。适携至洞庭。从千万顷巨浪中。读一篇。浮一大白。读一快评。浮十大白。酒尽浩歌。歌曰有山方得地见月始知天须臾仲展之评化为湖。湖化为酒。独不使籍中诸君子和吾歌也。其中有山水之句也。又独不使仲展氏痛饮吾酒也。其人乃山水之人也。夫曹所可而项否。曹所否而项可项所生平可而今否项君非敢得罪于人不敢得罪于天也凡以文章浪得名者。罪在窃国之上。项君不惟忏阅文之悔。而亦为海内忏作文之悔也。

可否不因人更不因已之素阅文何悔。良可忏作文之悔矣。

张司李笃棐考满序

庙堂得一明允之佐而旃裘不足系也郡国得一廉平之李而鍜炼周内之风寝以远何也。汉郡守自课第。刺史课郡国守相。而丞相御史杂考郡国计书。天子受丞相之要。今之司李操吏殿最上之台。台上之铨衡得其人即台政肃而铨政清笃棐张公。简稽师听。棘木之下无冤伏陵窘者刑罚既中。则能征不义冠带之伦孰不惕息。兼冡宰司马司寇之事。任报其要于天子。以此官人。断无轶材。葢无轶清恬束修之品易。无轶博大沉深之品难。董仲舒不云乎。天之四时。天之四选。然则刑亦一选也。乃云天之****不用于物而用于空夫舍大殛小则刑空政平讼理则刑不空。刑不空而选人之位不空。王嘉为相。首疏郡国。或谓是时忧在朝堂。不知郡国治。则朝堂何患不治。 神祖季年。言路苦塞而郡国信其法则治。数年以来吴郡疮痍日积。讹言屡具不壹创无法也尽一切绳则苶民翁宽博广易。寂然若无声。而所割中理。解消弭奸宄。门以内无得求索自快。与翁接若春之中人。亲其色至忘肌肤之痛。此愚所谓博大沉深。士习一变。而忠公体国。澹焉循溪谷奏万里而必至则旃裘果不足系也

行司寇之事。有冡宰之权。固今之司理也。横征虐杀在守令郡邑有旃裘焉何以系之。能系此则边裔之旃裘诚可挞耳。

送万父母入觐序

任天下大事。必触之不动。凡风起而云飞。涛鸣而浪吼。皆大块之体也。非用也。豪杰哆焉。圣贤默焉。始余读侯制义。喟然曰。朝端浮而不实。以此镇之。郡国华而不朴。以此静之。继令我吴从都人士后。见公沉重刚决。少言多断若不得已而见才事定寂然识量有过人者侯生道义之乡。毓忠节之族。耐烦理剧。一意不扰。葢吴苦赋重。苦役繁。赋重不可乞之于朝。而减省繇役。自侯为政。民力大省。予尝诵抚字心劳。催科政拙两言。私窃疑之。抚字之心宜乐不宜苦催科之政宜便不宜拙侯不用鞭扑。岁输独先民间止有此数不费之于鞭扑则归之度支也有拙于催科者。必有不拙于催科者。日笞以千数日费民间以百数合天下计即日费公家以万数而其拙愈甚余见侯之乐也。不见其劳也。岁维甲子。吴大水。侯请于当事。疏议蠲议折。天子是之司计难之。昔贤讲筵诤折花枝。动关生气。以为迂。其实事君应尔。侯今以入告天子下明诏何异生蓂荚千阶而雨甘露于庭哉。

能宽一分催科亦是一分抚字今者 功令严而惜官者不得惜百姓矣方春而税及夏而粮而百千虎狼之隶缚百姓如反虏需贿络及鸡豚百计祈足国者先祈饱吏胥而不足也痛哉吾谓上不惜百姓固也使百姓不惜其身命奈何愿守令人书此一通为座右箴。

藏书序

卓吾先生隐矣。而其人物之异。著述之富如珠玉然山晖川媚有不得而自揜抑者葢声名赫赫盈海内矣。或谓先生之为人。与其所为书。疑信者往往相半。何居。余谓此两者皆遥闻声而相思未见形而吠影者耳先生高迈肃洁。如泰华崇严。不可昵近。听其言冷冷然尘土俱尽。而实本人情。切物理一一当实不虚葢一被其容接未有不爽然自失者也吾慨学者。沉锢于俗流而迷沿于闻见于人之言非其所耳熟不以信先生程量今古独出胸臆无所规放闻者或河汉其言无足多怪夫孔翠矜其华采。顾影自耀。人咸惜之固矣若蛟龙之兴云雨雷电皆至霮〈雨上对下〉百里即震惊者不无而卒赖其用岂区区露细巧媚世好而足哉先生之言何以异是。总之众人之疑不胜贤豪者之信疑者之恍忽不胜信者之坚决余知先生之书。当必传久之学者复耳熟于先生之书且以为衡鉴且以为蓍龟余又知后之学者当无疑虽然。海内又以快意而歌呼读之天下嗜卓吾者祸卓吾者也故爱卓吾之文章遂信卓吾之是非过又或疑卓吾之是非遂掩卓吾之文章亦过予是以两悬之。不然弱侯读书人也。与卓吾知己也。何必欲取知己之所是非而更非是之也哉。

但凭几句史书。个中埋没英雄多少。掩去奸雄多少自须另出手眼方为读史又何惜世人之怪乎。信非真能信。疑亦岂真为疑卓老亦自听之已耳

续藏书序

学者必读书。必知人必干事然非读尽天下之书勿轻著书非识尽天下之人勿轻议人非历尽天下之事勿轻作事夫雷霆风雨待我而动者也。可自惊迷乎今日豪杰必言胆气乃先辈务持重泓深能容人能成事为主意者小心大度固胆气所根抵雷霆风雨所默召也 本朝德行政事。皆越百代之上。而至于今言语文学。似少逊之又意者言语患其多文学患其袭则政事且不可知况德行乎故有读书知人之人出则干事之人出不可以文学言语忽之也续藏书太简。献征录太滥。余庄阅 国史。天下郡邑志。旁搜埜乘。有种遗文。逸事小有论著。姑就逴吾所纂。畧为诠次。以附李氏藏事之后。

文学言语不可以干事迂儒耳卮词耳安足以语文学与言语。政事德行之无人正病在言语多而文学袭耳 先生之评。固将以品隲为提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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