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姎宫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没有问出口，跟着北辰嚣一路来到他的书房。他坐在案前，抽出一张画，展开，是一张仕女图，女子身穿红色衣裳，微卷的长棕发，肩上斜挎着一个小布袋。活脱脱就是岱姎宫的造型。不过画上的口鼻眼还没画。
岱姎宫心中自是一番欢喜，道：“北辰大侠，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给你磨墨……是吗？”
北辰嚣听她念了一句成语，笑着点了点头，“可以吗？”
岱姎宫已拉起宽大的红袖，道：“这难不倒我！”一手按着砚台，一手拿着炭有模有样的磨了起来。“北辰大侠，你画的是什么……”
虽然瞎子也看得出来，可她就喜欢听他亲口告诉她。
母后说，一个聪明的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要懂得装傻，更能显示出他的强大……哈哈。
北辰嚣答道：“是仕女图！不过……”他看着岱姎宫，“宫儿，这幅画我想画的人是你！你知道吗？在你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梦里，我想把你画出来，可我只画出一个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你的脸，现在再遇到你，你能不能站好给我画？让我仔细端详你的脸，永远地记住？”
岱姎宫痴醉了，捣头道：“嗯！”
北辰嚣眼里带笑，看她磨墨的动作都要停下来了，开口道：“磨墨要认真，不然画出的人儿可就不漂亮了。”说着，修长而粗糙的手已握住岱姎宫的手，“炭要拿稳，放平，慢慢磨，这样的墨才会更浓更滑……”
北辰嚣的大手包绕着她的小手，岱姎宫哪还有心思放在磨墨这事儿上，愣愣地双眼盯着北辰嚣近在眼前的俊颜，淡淡的香味……他还说他这段时间很想她，会出现在他梦里、心里！他还说要为她亲自画一幅画……
可是，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这一切要来得这么迟……
行，就让我再沉醉一次吧。
北辰嚣又道：“认真点……”
忽然臀上一痛，北辰嚣竟然一掌打向她的臀部。哼，不就看你看得呆了点吗？
岱姎宫气红了一张脸，“北辰大侠，你……你怎么可以打我臀部。”
北辰嚣道：“谁让你不认真。”
岱姎宫又低头羞涩喃道：“我……我娘说……只有相公才能摸我臀部。”
北辰嚣失笑道：“你一个姑娘家，一句一个臀部的，羞不羞！”
岱姎宫立马甩手就不干了，涨红的小脸，又鼓着嘴，“是你先打我的臀部，我才说……”
北辰器拍拍她的脸，道：“好好，我错了！现在咱不磨了，你去前面站好，给我好好画画……要笑。”
难得北辰大侠肯跟她道歉，千金难买！岱姎宫早已笑逐颜开，乖乖站在对面去了。
北辰嚣抬头仔细地端详着岱姎宫，埋头认真地勾勒了几笔……
岱姎宫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跟父王、母后一起画全家幅，画好之后，那幅画就飞了，不见了……如今，眼前的这一切，也很快就不见了。
为什么她和他之间，就无法道出一句离别？
谁也不愿意提及，可是某些东西又明明存在，我们都在逃避些什么？
北辰嚣很快就画好了岱姎宫的画像，画上的她，似乎有些不开心，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伤感，却不知是画中的人伤感还是持笔的人伤感。北辰嚣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又在画中人的脚上添了个漂亮的脚链——梦幻五彩玛瑙链。
画像画完了，时间过去了，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北辰嚣把岱姎宫送回客房，两人隔着一道门，道一声晚安……如此便过去了吧。
岱姎宫缓缓关上门，北辰嚣的背影起来起小……忽地又拉开，“北辰大侠！”
北辰嚣驻足，立即回过头来。
岱姎宫笑了笑，道：“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保重！”
她的笑容有种凄然的味道，她说她要回去了。
北辰嚣的心从来也没有这么乱过，他想或许那是愧疚，或许她是骗他的……毕竟，她从未亲口跟他说过要回去，可这一次，她说了。
他知道，她带着这样的笑容说要回去的时候，必定是真的要回去了，回到她熟悉的领域去，一切事又将恢复安定、正常、平静。以后绝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再来扰乱彼此。
当然，也再也不会有个少根筋的姑娘来烦他，说保护他，说要娶他，说要给糖他吃，给钱他花……
这正是二人所企求的，本应觉得高兴。
然而北辰嚣却又暗问自己：“如果我开口留她下来，她会不会就不走了？”
北辰嚣就站在那里胡思乱想，这是他第一次稀里糊涂地站在那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半晌后，想张开口道一声“珍重！”才发觉岱姎宫已经关上门了。他的心就更慌了，走上前去抬起手去敲门，手却僵在半空中。
若门开了，说什么好呢？就“珍重”两个字？
那一刻，他觉得有些话，若在上一个话题没有说出口，过段时间再来续，是那么的难！时机不对，缘分往往就这么错失了。
可要让他这么转头回去，必定是睡不着的。
门没有反锁！北辰嚣也不知哪根筋作祟，直接推门进去。
岱姎宫正伏在桌上，桌上摆了一个杯子和一壶酒，想必喝了几杯，脸色绯红，她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我要睡了……我要走了，迟早都要走，迟走晚走都是走，不如早些走，免得被别人赶走……”
北辰嚣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坐下，“宫儿，你可不可以不走？”他轻轻揽她入怀。
岱姎宫只觉得眼睛一亮，似乎脑袋都醒了，“你……你……”
北辰嚣扶着她的双肩，目光锁定她的脸庞，又问：“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
我曾经给过你、我很多个机会，你都没有回应过，哪怕一点点。如今，我已经把路都封死了。
岱姎宫笑了笑，道：“我很想念我的爹娘！很想回家！”
北辰嚣松开她站了起来，走到屋子里的檀木柜旁，伸手拉开衣柜，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锦衣绣裙，他道：“你看，这些都是我特地从街上现买来的，还有这些……”他拉开梳妆台的首饰盒，里面有漂亮的发簪、金钗、耳环、项链、胭脂水粉，满目琳琅，应有尽有！“我以为你会陪着我住很久很久，我担心你今天没有衣服穿！所以，这些都是现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明天马上请人到府上给你订做！宫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岱姎宫吃惊地看着这些东西，呼吸都有些沉重了，她确实没有想到，有一天，北辰嚣会为她做这些事。
没有得到岱姎宫的答复，北辰嚣走到她面前，又道：“要不，你过几天再回去？”
岱姎宫疑惑：“为什么？”
北辰嚣道：“过几天，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陪你一块回去，我们带上聘礼，给你爹娘提亲！”
岱姎宫一惊：“提亲？”
好突如其来呀！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说！
岱姎宫红着脸道：“可是……在大明朝，提亲的时候，女孩不是应该要娘家好好待着吗？我，我回家等你……”越说口气越弱。
北辰嚣道：“这里是江湖，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岱姎宫沉吟了一会，又扯出一个理由：“可是……我不是江湖儿女！”
北辰嚣道：“不管你是江湖儿女，还是平民百姓，或是皇亲贵族、山寨土匪……我北辰嚣都要娶你为妻！”
这样的话从北辰嚣的嘴里说出来，已让岱姎宫惊得傻愣住了。
北辰嚣又笑了笑，倾身向前一亲芳泽——
面对越来越近的俊颜，黑影罩下来，岱姎宫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缓缓开口道：“我考虑考虑……”
北辰嚣只能点了点头。
“我不该来的，我不该来的，他也不该带我回来……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岱姎宫在心里反反复复他说着最后这两句话，说一次，流一次泪。她的眼泪不停地在流，北辰嚣已走了出去，他走得虽慢，却没有回头。
岱姎宫也没有留他。
就算留，也留不住的——就算能留住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