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上官楚看着不远处的默林,无声的笑了。
之后,她到了上官府,之后,她们参加了钺城的花魁大赛,之后,她离开了。之后,她得到消息,上官家大小姐以身救太子顾翊。
“对不起,云儿,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在你的身边,那个时候,让你孤立无援。
幽静的院落寒梅傲雪盛放,院内暗香浮动,梅树下一名女子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满头青丝用琉璃钗挽在脑后,一双似水明眸澄澈无比,偶尔眼波流转,足可倾城。素净的白绫裙勾勒楚玲珑的身段,随意散淡中带着几分清雅高贵。
蓝闵静静的站在院子外面,看着这样的上官楚。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缓缓的走到上官楚的身边。
“圣君,日月王朝与落麟族的战争,已经半年了。”
抬起头,上官楚看了一眼蓝闵,然后低着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玉箫。这一支玉箫已经不再是君莫袭给的那一支了,而是七年前她离开钺城的时候,蓝绮云送给她的,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一支萧。
“那么,结局如何?”上官楚头也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的问道。
“日月王朝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蓝闵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楚,对于以下的话,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如果不说的话……
“继续。”
“落麟族突然出现了以为军师,大雪即将封山,有消息称落麟族已经在制定攻打日月军队的对策,但是具体情况仍是不知。”
“还有呢?”上官楚的眼珠转了转,继续问道。
“二皇子军队仅剩一万多人,粮食这些供应不足,而且,据说都城……有人谋划……叛乱。”蓝闵小心翼翼的说道。
“下去。”
“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官楚,蓝闵再一次疑惑的问道:“圣君,您说什么?”
“下去,然后将青部长老叫来。”
也许是已经知道上官楚的打算,蓝闵微微的皱了一下眉,然后说道:“是,圣君。”
已经七年了,七年的时间并不短,但是却还是不足以让上官楚忘掉所有的事情。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七年里,上官楚对于君莫袭的感情越来越深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谋划叛乱吗?上官家的人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这些事情绝对会延误救援的时机。
“参加圣君。”
上官楚转过头,看着跪在不远处的老人。神色松了一下,开口说道:“青长老,请起。”
“谢圣君。”站起身来,恭敬的对着上官楚低下头,然后说道:“不知圣君宣属下,所谓何事。”
“青长老,立刻从青部里选拔一百名顶尖的高手,然后随本君前往田寮谷。”
“圣君,这是为何?”在他的印象里,自从七年之前,上官楚回来之后,从来就没有如此大动作的动用圣仙山的势力,这一次竟然一开口就是一百名顶尖高手。
可是,突然一想到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神色一敛。
“可是,圣君,他们应该会向朝廷求救。”
“军队到那里至少要半个月。”转过头,看着青长老,上官楚幽幽的说道:“你认为我能够冒那个险?”
“不敢。”
“青长老,两天,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
“是,圣君。”
君莫袭,一定要等我,两天,一定要等我。
“将军!”一侍卫连忙走进君莫袭的军帐,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探子已经出去了。”
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君莫袭真的是疲惫极了。摇摇手,君莫袭说道:“出去吧。”
“是,将军。”
慢慢的站起身子,君莫袭走到地图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注释,这一仗,他没有想到竟然到了最后会功亏一篑。
“那个军师,到底是谁?”
半年之前,落麟族由于内部****,政权交替,本以为不会出多大的事情,哪知道会在最后出现这么一个人。
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上,一个不明显的突兀让君莫袭的脸色微微放松了下来。
一块不规则的玉块。
上官楚!这个时候,他想到的竟然是上官楚的眼泪。
落麟族的攻击,突如其来,在探子离开报信的第二天,调兵八万,迅速展开攻势。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大雪冰封的紧张时刻,本来不善冬战的人,会像疯了一般,集中兵力地大举进攻。这时机太过凑巧,凑巧得让人无法忽视,君莫袭知道,这其中,必定出现了内贼。
内贼是谁,他心中已略略有了计较,却并不说破,凭那个人的身份,有胆潜藏到这里,居然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出消息,不得不说,君莫袭是佩服他的。
还有那个人,君莫袭的心里是有数的。
但是,要想要他君莫袭的命,还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君莫袭军队的左将军犹豫半晌,嘴唇动了动,迟疑道:“将军……唯今之计……是否派人再给李大人送信,让他带兵前来搭救……”
君莫袭眼神动了动,却道:“不必,战事凶险,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八万对一万,是什么样的概念,你更该比本将军清楚。”
他们是被困在了这里,但绝不代表他会投降,就是死,他也是日月王朝的战神。
“那……”左将军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从日月王朝都城来回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致算算,就算李大人现在已经知晓消息,任凭如何昼夜不休,赶到这里,也许只剩下白骨森森,一堆尸骨罢了。
更何况,据说现在都城的局势也不是很平静。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就是瓮中之鳖?不,不会的,他们还有君莫袭,战神君莫袭。
但是八万对一万,左将军忽然头皮发麻,再也不敢想下去。
君莫袭站起来,一把拿起旁边直直放着的长枪,缓缓眯起眼睛,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冷道:“你先出去!告诉剩余的一万将士,有人愿做降兵的,让他们尽管去做,一律逐出军籍。若是能撑下去的,好好给我顶着,我君莫袭的士兵,既然要做,就决不能临阵退缩!”
日月王朝的军队,绝对不能退缩。
“是!”左将军领了命,神色严肃地跑了出去。
君莫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身体一动,大跨步进了内帐。
内帐的角落是个支架,亮银色的盔甲安安静静地挂在上面,天气虽然寒冷,却依然有丝丝微弱的光线透过大帐缝隙照射进来,清澈轻缓的阳光打在上面,亮银的颜色一瞬间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就是它的本事,即便一点点希望与光亮,那一瞬间折射出的光芒,却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君莫袭怔了怔,过了片刻,抬起左手,轻轻触上。
这不是他原来的盔甲,他知道,这是在三年之前,上官麒送给他的。
可是,他不知道,这是上官楚用了一天一晚的时间为他求来的,只为了他能够安全。但是今天,这盔甲能够有用吗?
君莫袭静静站着,过了许久,突然覆下眼帘,不长的发帘耷在额边,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若是这一次失败了,那么,他将不能再穿这件盔甲了吧。
整个大帐出奇的安静,安静得有些沉重的压抑,静默片刻,他突然哼笑一声,这笑声依然倨傲冷冽,却十分短促低沉,隐隐的,不知透着一股怎样气势与霸气。
戎马一生,倨傲一生,铁血一生,锋芒一生,君莫袭的一生,宠辱皆共,或赞扬或批判,可是这些,他早已全然不放在眼里。
他这一生,皆因战争而荣,皆因战场而兴。曾经,他因为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放弃了这唯一能够发泄的地方,不过,还好,还好,他还是回来了,回到了他的天敌。
不过,皇位,他依然要,这一次,不会是他君莫袭的终点。
君莫袭的眼瞳漆黑无比,却像冻结一般,锋芒冷厉,一种不可抑止的怒气悲愤,渐渐地浮在上面。过了片刻,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君莫袭握着枪柄的右手,猛然收紧,紧得几乎连还未染血的枪,都像染上了他的怒气般,轻轻震动。
挥枪的声音,在这个出奇空旷的大帐内,铿铿悲鸣,经久不绝。
这端的战场上,尸身血海,狂风呼啸,凄惨的喊叫与杀戮在这空旷的平野上响亮得近乎悲凉,像一只扶摇而上的凄厉苍鹰,干裂的喉咙中只能发出阵阵的嘶喊,悲惨孤绝,又像围困而不得解放的猛虎,咆哮声声,却无一例外都被猛烈的狂风吹散,虽然不甚清楚,却凄厉得让人发颤。
八万对一万,悬殊如此之大,也许谁都知道结果,又或许,谁也不知道。以前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跟在君莫袭身后,恰恰相反,以少胜多的例子,反而很多。
余下的一万士兵,竟没有一个,垂下头颅,去做映碧的降兵。
君莫袭笑了,猖狂的笑了。
“好,很好,这才是我日月的战士!”
经历过很多场战争,却远没有这场,来得惨烈悲壮。
风异常的冷,吹着身上的血口,莫名地痛着,战场是有些乱,乱得出奇,不论是站着的人,还是已经躺在地下浑身冰凉的人,一切,都莫名地凌乱着,杂乱着,也许,连这些正在打打杀杀的将士心中,也是莫名地烦乱着噪乱着。
不知道,这明天的太阳,会是怎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