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入深秋,满是弹痕的小轿车渐渐开往山里,只见满目萧条,崎岖的山路上落满了腐烂的枯叶,春夏枝叶茂密的树枝已经枯秃的只剩下枝干,像垂垂已老的老人耷拉着身体,残喘着等待即将到头的生命。山谷的岚风吹不散飘渺的白雾,它们朦胧了前方的路,可经过许妄言几个熟练的拐弯,车子驶入了一条平整干净的马路上,往山头驶去,而沿路是大片片在秋日开的正盛的枫树林,燃烧着近乎鲜血的艳红,衬着天边逐渐加深的暮云,彷佛如凝绯的轻绡,软绵浓郁的如同绚丽的画卷,而与凋零的山涧相比,这里如同春天。
山林寂静,山路尽头,一道华丽壮阔的铁艺大门狰狞着坚硬的棱角蜿蜒在无尽的苍穹中,延长的铁栅栏更是将山劈成了两半隔绝了门后的世界与外界的窥探,门内有黑衣人坚守,而见到车子进来,铁门自动打开,黑衣人们弯腰敬礼,恭迎这辆车的主人徐朝清的回归。而门内彷佛另外一个世外桃源,繁花盛开,鸟语花香,这里虽然处于山头,却如履平地,草坪,游泳池,停机坪,还有数十栋精致的四合小院,而主道直接通向主屋一栋不知道有多少年的三层木宅楼,而各种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这里就是,黑道赫赫有名的凰朝总部。
“大小姐,你回来啦,这车子是怎么回事……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玩些新花样。”一位身着便装,满脸皱纹戴着黑框老花眼镜的慈祥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只是他目光如炬,精神奕奕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态还很年轻。谁又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是在上个世纪与凰朝帮主徐沐,山盟帮主祁永峰并称黑道三剑客之一的周兴呢,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退到幕后,颐养天年,但是他曾经在黑道流下了许多直到今天也令人敬仰的“经典之战”。
“兴叔,你年纪大了,没看见我们是死里逃生吗?”许妄言打开车门大步跨出走到兴叔身边,吊儿郎当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兴叔推了推滑下鼻梁的黑框老花眼镜,提起拐杖往许妄言脚上一垛,许妄言来不及避让,瞬时疼的眼泪都快飙出来:“兴叔,你……”
“臭小子,没大没小。”这小子一犯起混来没玩没了,索性不再理会,上前帮还在车里的徐朝清打开车门。
“哎,兴叔那边不是朝清……”许妄言还来不及提醒,兴叔就将车门给打开了。
“你是……”兴叔一打开门就只见一男人坐在位子上,于是眯着眼,弯下腰,脸猛的凑近,茫然到疑惑再到惊讶最后表情惊恐的连身边的许妄言看着都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第一次看到朝清身边有正经男人坐着吗?
“兴叔。”徐朝清从另外一边下了车转了过来,将已成化石的兴叔拉到了一边,眼里透露着不满:“沈念倲,你该回去了。”
沈念倲坐在车子里,没有任何的行动,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清冷的侧颜,抬眸,他认真的看向兴叔,然后从车子里跨了出来,然后走到兴叔面前,双腿闭拢,站的笔直,然后真诚诚恳的鞠了躬:“兴叔,好久不见。”
“你你你……是……”兴叔这时才缓过神来,有些结巴的确认这个男人的身份,同时伸出手想要抓住沈念倲看个清楚。
“是。”沈念倲一把握住兴叔温热的双手,过去的往事如雪花片从脑海飞闪而过,令人感叹时光的变幻。
“兴叔,别管他了,我们进去。”徐清朝脸上有一丝恼怒。
“沈先生,走走走,我们一起进去。”兴叔已经完全屏蔽徐清朝的话,眼里只有沈念倲,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问他。
“兴叔!”徐朝清挡在两人面前,希望兴叔能够明白她并不想再与这个男人牵扯上关系。
“大小姐……”一时间,兴叔有些进退两难,但相比之下更加舍不得放开沈念倲的手。
“兴叔啊,他是你私生子啊……”许妄言不合时宜的轻浮语调,顿时让兴叔和徐朝清用冰冷的眼神“照顾”了一番。
“你这臭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怎么这么不正经,老子要是有私生子还会呆在这,回去非得和你爸说说教训教训你。”兴叔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别啊,兴叔,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别跟我爸嚼耳根子,我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啊。”许妄言连忙哈腰求饶,但见兴叔的眼神不是开玩笑的,便立即夹着尾巴进了主屋。
“兴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我们先进去吧,在这里说不是很好。”沈念倲露出了温暖的微笑,让兴叔顿时心生好感,连忙拉着沈念倲往里面走,反倒是将徐朝清给落在了后面。
徐朝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唯一让她没办法反对的就是兴叔。父亲从小忙着帮里的事情,是兴叔一把屎一把尿将她带大,她成长的每一步都少补了兴叔的身影,后来父亲出了事,也是兴叔扶持大局,排除万难,让她堂堂正正的坐上凰朝帮主之主,她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全都离不开兴叔的帮主,所以在她心目中兴叔的地位甚至超越了父亲。
只是,为什么偏偏还要见这个男人呢,当年那个选择是兴叔与她共同决定,如今,知道的越多只会越担心,要是哪天兴叔想不通去干些什么她绝对一点都不奇怪,只能说,兴叔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会妥协和心软。那么她呢?要任由事情不受控制的发展下去吗,她第一次觉得事情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也没办法对这个男人做任何事情,完全拒绝,完全接受,都是不能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词语,也许在她心里,沈念倲会成为继兴叔后第二个让他无可奈何的男人,可是,他却不知道,靠近她,是多么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