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的灯光下,一抹高大的身影来回晃着,背影的坚硬,隐隐透出一丝丝难以琢磨的孤单。
“安陵葵?”我吃力地睁开双眼,看着在我面前忙碌着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因为不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谁,本想叫出泷岛熏的名字,可是转念一想,这家伙到现在都还在生我的气,现在站在这里照顾我的人,肯定不是他。
当然也不可能是淳子蒿,因为淳子蒿的头发是呈酒红色的。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那抹背影,即使是在灯光的折射下,也是像芝麻一样的油黑色,丝丝黑色不断蔓延,一直到他回转过头。
“对不起,我不是安陵葵。”他冷冷地说道。
“泷岛熏。”我连忙叫住他。
他果然还在生气,要不然脸色为什么会那么冷,即使我现在躺在床上,也只能被他散发出来的寒气冷得直直发抖?
“身体好些了吗?”不顾我可怜的目光,泷岛熏将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体上来。
“废话!我能有什么事?”最多就是头痛而已。再加上当时那么困,那么冷,我才没有力气反抗而已。
……
床头上的闹钟嘀嗒嘀嗒不停走动,有这么两分钟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像是堵得极慌,刚涌到喉咙顶端的话又被生生咽下。
道歉真的很难吗?我反复在心里掂量自问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就在我鼓起勇气说出来之时,泷岛熏的声音也一齐到来。两声大小不一的声音正好重叠,形成了房间内一道奇特的风景。我顿时也被泷岛熏的态度所愣住。
他向我道歉了吗?为什么他会向我道歉呢?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泷岛熏突然先我一步问道。
讨厌的家伙,他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吗?还是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我刚才,不是打了你一耳光吗?你,没事吧?”我唯唯诺诺地问道。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每次这种情况,我都得变得低声下气起来。诶,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到那个正常的我啊!
“什么时候?”泷岛熏反问道,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打我了?为什么连我这个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这家伙忘得还真快!
“这个,我好像,也不太记得了……可能,大概,或许……是我记错了吧……”我吞吞吐吐地开始反悔。
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反正一时间也不会想起,过了明天我就可以溜之大吉,要是之后他再想起来,也威胁不到我的生命。嘿嘿,有点小开心啊。
“你饿了吗?我让葵给你做饭去了,等一下他就会送上来。”见我扭捏着连脸色都开始煞白,泷岛熏连忙转移了话题。他手中还拿着一根棉签,还有一瓶消毒的药水。
郁闷。我又不是吃货。
“你的手现在没事了吗?”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可是我这嘴巴就是这么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手是没事了,可是我心里有事!”果不其然,泷岛熏像是抓到可以折磨我的理由一样,一改刚才‘老实’的形象,换上他一贯以来的痞子模样,贼兮兮地对我笑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要说手伤或脸伤,连心里的伤也会在一分钟之内好起来的哦!”
……又是条件。
我感觉头上已经快速飞过三条黑线。
“你又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真是小孩子脾气。我在心里想道。
但是要我答应他提出的条件的前提是,不能太过分,不能太无理,不能太过得寸进尺……当然,也不能威逼我再在这里停留两天,然后惨无人道地继续受他折磨。
“你还记得上午我说过的话吗?”泷岛熏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而且那双玻璃眼连眨都不眨一下,就那样直勾勾地盯住我,好像他一松懈下来我就会飞走一样。
“你上午说过什么了吗?”我决定跟他装一回傻。
话说泷岛熏这家伙还真是奇怪,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他忘得一干二净,却对十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候我真怀疑他的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有一下没一下地运营。
带有这样糟糕记忆的他,真的是搞钢琴而出名的吗?他确定不是在幕后的后台工作人员吗?
“你这家伙,你想死吗?”果然,老虎就差发威了。但是介于他的手处于包扎状态,根本就没法抡起拳头向我打来。还好还好,我不禁为此在心里沾沾自喜,原来这家伙的手受伤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呵呵。
“我知道你不敢打我……”我得意洋洋地对他眨着大眼,还三番五次给他来个鬼脸,这种感觉真是爽呆了。
“是啊!我就是不敢打你啊。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啊,男朋友怎么可以打自己的女朋友呢,你说是吧?”泷岛熏似有意无意地说着,还特意加重了男女朋友这些字眼。脸上的笑却没有那种讨厌的痞笑模样,而是充满了深意。
我看到他瞳孔里的栗色突然变成酱紫,迷人得让人足以窒息的酱紫。
“谁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我可不想跟着你发疯!”我气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自动强行给人家安上个莫名虚有的头衔,我安清清要是真跟这个恶魔再扯上男女朋友关系,那就真的是世界末日将要来临。天知道,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你竟然敢骂你男朋友疯了?你想死吗?”他老兄的口头禅又上来了。
“我就是想死,怎么了?你要打我吗?”我不服气地扬起头,迎向正对我吹鼻子瞪着眼的泷岛熏。
我发现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真的。之前都不敢正视他的脸,现在却敢将尾巴翘到天上去,然后理直气壮地跟他叫板,我想我一定是真的活得太平静而不得过了,所以才敢跟这个恶魔一样的家伙斗嘴。
不过在这一切的所有前提是,这家伙的手一定要受伤才行,要不然我才不敢在老虎身上拔毛呢。
“真是个欠抽的家伙!难怪前辈说要我好好管你,要不然又该到哪里犯花痴去了。”没想到泷岛熏不仅不发飙,反而将我表哥扯了出来。
该死的,他竟然把我表哥拖出来了。不说还好,一说,我更气了。
“他给你打电话了吧?”我忍着气问道。该死的表哥,从那次被我大骂以后,连个屁都没有再放一个,明天等他回来,看我不把他活剥了我就不叫安清清,等着瞧吧!
“你想干嘛?”泷岛熏突然紧张兮兮地看着我,好像我会吃了他一样。
汗……你就是借给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吃这个恶魔呀。
“我不想干嘛!”这破小孩,我不就是问下我表哥有没有打电话给他吗?干嘛一副防贼似的表情。
算了,就算他不说,看他那表情我也知道,他们肯定暗中电话交流过。
“那你想干嘛?”破小孩又在追根刨底起来。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干!”跟他说话简直要累死。
“那你什么都不想干干嘛又问我?”
老天,如果你现在就给我一把杀人不眨眼的魔剑,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结束了泷岛熏这个臭小子。该死的家伙,他要追问到什么程度?我都说了什么都不想干,还好死不死地问我想干什么,我就算不给他冷死也会被他给气死的!
就在我们左右斗嘴不可开交之时,安陵葵突然端着一托盘满满的食物推门而入。
“进来不会敲门啊你?”看到安陵葵的加入,泷岛熏挑着眉不满地对安陵葵说道。
“我敲过门了,是你们没听到而已。”安陵葵老老实实地答道,接着将目光转向于我,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没事了吧?我还以为你这次铁定死翘翘了呢,嘿嘿……”
三条黑线高高挂,我向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谁死翘翘还不一定呢!我又没被人揍!”
“没被人揍你干嘛躺在地上一副起不来的样子?”安陵葵放下食物,依旧一副欠扁的模样。
“我没被人揍就不能躺在地上?你这讨厌鬼,该担心的是你们吧!”我恨恨地说道,为了不让自己再死更多的脑细胞,所以我只好逮着个话题便开始转移,“你们两个没事了?
“我们能有什么事?”这次是泷岛熏的声音。
算了。我真不该为他们两个瞎操心。他们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因为一顿揍就玩完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们两个慢慢聊喔!越晚越好哈!不对,是越早越好,现在可是一点了。熏,房门我就锁上了,你今晚别想进我房间了。好好抓紧时间,争取呀!”
安陵葵一脸欠揍地除了房门,临走前那副极为欠扁的模样,让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愤恨。
说什么慢慢聊,还说越早越好,还脑残似的抓紧时间……
我跟泷岛熏有什么好聊的?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共同话题都没有一个,还好好聊……我彻底服了安陵葵,肉麻兮兮地说出那么大堆话。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安陵葵一走,泷岛熏便首先开了口。
两个人……说得倒轻松。
“你快回房去吧,要不然安陵葵那小子真的锁上房门,到时候你可能要去睡沙发哦!”我开始为泷岛熏着想起来。
“我为什么要睡沙发?”无动于衷,一脸鄙夷。
“我是说如果,如果安陵葵锁上门,你进不去怎么办?”我只好再重复一遍。
叮铃铃……
时间才到两点,闹钟就催命似的响起。我无语死了,是谁恶作剧,给我调个这么早的起床时间?
“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我的房间。我干嘛要发疯似的去敲安陵葵的房门?要睡沙发也是你去吧?”泷岛熏挑着眉,可是嘴角却是弯着的,我分明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他栗色的瞳孔里浮现。
“那你是要我去睡沙发吗?”
趁这最后一晚,也想把我赶去睡沙发,够狠啊你,泷岛熏!
“我可没说!反正我今晚睡在自己的房间。”
“那你是不走了?”可恶的家伙,不要太逼人太甚了。
“不要!我就要睡在这里。”这家伙认起真来真的很可怕,我已经N次感受到了这种存在。
“那好,我去睡沙发,可以了吧!”走就走!
想到这里,我连忙下床,准备离开这个充满恶魔味道的空间。
“不要!你也睡在这里!”他拉住我,却不让我走。
“我估计睡在这里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大哥你还是饶了我吧!”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传出去成何体统?虽然我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保守之人,但还没开放到这个程度。
“如果你不睡在这里,我保证你真的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什么叫恶魔?恶魔是什么?
一个名为‘泷岛熏’的家伙就足以解释这一切。
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也是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自己与恶魔正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凄惨的同居生活,每天被恶魔威胁,每天被恶魔不讲理地霸占……
不不不,这只是个梦。
光明正热情地向我招手,美好的生活正对我鞠躬。我相信,只要我努力通过恶魔这个关卡,我的未来形势一定是大好一片,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