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做了母亲,才明白自己爹娘当时的难处和顾忌。
帷帐内,渐渐有血腥味蔓延出来,而陈汐颜的嘶喊声,似乎也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彻底的失去了声音。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里面有些慌乱,紧接着就是清脆的拍打声,然后才是几声微弱的呜咽声,她就知道,孩子是生下来了,只是早产儿,还不会哭。
七活八不活,也许这也是天意,也犹未可知。
“王妃娘娘,是位……小公主。”接生嬷嬷抱着孩子出来。
周媚点点头,“清洗一下,待会抱出去给太后看看。”
“是!”
她举步走进帷幔,就看到身上披着鲜红绸被的陈汐颜已经奄奄一息,走到旁边太医搁在桌上的药箱前取出一枚银针,然后走到陈汐颜面前,在她头顶的穴位上扎下一针,下一刻就看到她已经悠悠的转醒,只是精神已经差不多完全的涣散,眼神也处在游离的状态。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周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陈汐颜努力的将视线的焦距对准在周媚的脸上,还一会才裂开一抹笑容,“周媚,若是曾经我不得罪你,现在我是否还能活下去?”
周媚被这句话逗笑了,原来她以为自己不出手相救,是因为两人的宿怨?
“救不了,就算我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好一点,但也不是神仙,你如今因为早产,胎位不正,生产之后是血崩,神仙难救。”
“原来是这样,好在孩子没事。”她幽幽的说道。
“这也说不好,她现在很虚弱,刚生下来甚至还不会哭,以后能不能活到成年都犹未可知,而且我看着孩子似乎身子很不稳定,你孕期服用的安胎药,恐怕也有被人参杂进别的东西。”
“是什么?”似乎回光返照似的,陈汐颜半撑起身子想要拉着她,却终究是身子毫无力气,软软的瘫倒在榻上。
“还没有诊脉,无法得知。”
“一定是于青霞,一定是她。她嫉妒本宫有了身孕,而她日日承宠却始终没有消息,她就是见不得本宫好,那个贱人。”
周媚没有说话,至于是不是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不想掺和进后宫的这些事情中来,免得没事惹得一身腥。
“王妃娘娘,以前本宫不懂事,对王妃娘娘多有得罪,但是如今本宫命不久矣,还请王妃娘娘看在您也是做了母亲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吧,我不求他以后继承皇位,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好。”
看着她哭泣的脸,不复曾经的娇艳如花,总觉得世事无常。
“不是皇子,是位公主。”
“公主?不可能,明明太医诊断的是皇子,怎么会是公主?难道……又是她?”陈汐颜的声音有些破裂,脸色也狰狞起来。
周媚无奈:“就算是公主,也是你的孩子。”
陈汐颜却流泪摇头,感觉到双腿间,那止不住的汹涌之意,而自己的意识似乎也越来越涣散,她就知道自己真的挺不过今日了。
“是,就算是公主,也是我的孩子。”她喃喃低语道:“王妃娘娘,求您把孩子抱来让我看最后一眼吧。”
这个要求再简单不过了,周媚自然是不能拒绝。
随后她小声叮嘱了陈汐颜的宫女,让她去外面把孩子抱来,那宫女就福身离开了。
这一去,就是好一会才回来,而随后跟来的还有寿康宫的管事姑姑。
进来之后,管事姑姑冲着周媚福身之后,就上前把孩子轻轻的放在陈汐颜的身边,她则是含泪强撑着支起身子,看着躺在身边襁褓里的孩子。
她是那么的小,似乎只有自己的手掌大,那么的瘦弱,还黑乎乎的,脸上还有细细的胎毛,头上的毛发也是很稀疏,虽说她觉得很丑,但是却也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崔姑姑,请您告诉太后娘娘,孩子的乳名就叫安宁吧,我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康宁。”
管事姑姑福身道:“贵妃娘娘请放心修养,奴婢一定出去就和太后娘娘说一声。”
“嗯!”她闭上眼,重新躺下,“抱她出去把,以后安宁就劳烦崔姑姑多多照顾了,这几年颜儿多亏着太后和崔姑姑的教导和爱护,以后颜儿不在了,还请将安宁当成颜儿吧,告诉母后,是颜儿不孝,无法继续在母后身边尽孝。”
崔姑姑被这种近乎生离死别的场面给生生的催下眼泪,赶忙捂着嘴连连点头,然后就抱着安宁公主离开了偏殿。
之后,周媚挥挥手,遣退了殿内的所有人,独留下她自己和陈汐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陈汐颜半睁着眼睛,眼神似乎没有看着她,而是透过她看向了别的地方。
“其实公主也很好,若是皇子的话,你们陈家就真的要被满门抄斩了。”
“你这是何意?”陈汐颜不解。
抬手按在她的脉搏上,察觉到脉象越来越虚弱,她这才继续说道:“陈家已经在大燕朝耸立近四十年,权倾朝野,如今皇上虽说见他们全部革职,也虢夺了国公府的封号,但是你真的以为皇上会甘心?他年轻,正因为年轻才血气方刚,就更加的容不下陈家这个外戚独揽朝政,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陈家垮了,朝臣全部都依附向当朝宰相,他也许是想着趋虎吞狼,但是狼被虎吞了,反而却让虎更加的壮大。”
“我不懂朝政。”
“这没关系,只要你懂一点就可以,皇上这一辈子只会有安宁这么一个公主就足够了。无论是皇后还是容贤妃,都不可能再生下皇上的孩子,你是否可以安息了?”
谁知道,陈汐颜被这句话弄得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我不明白。”
周媚因为这句话,静静的看着陈汐颜很久很久,就到陈汐颜想要抽回手,让她回过神。
好一会才听到周媚轻声道:“也许你真的不懂。”
“周媚,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反手攥住周媚的衣袖,很用力,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