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舞深圳
作者:邱华浩林
第二章獾猪嬉广场
1962年的春天有些特别,老天几声感叹,春雷滚滚,东南风吹,天下雨了。一场透雨把大地滋润得异于常年。有人说大旱年之后将进入丰收年。林学雨相信美好的未来,却不愿去信奉那些无稽之谈的妄想和推算。
三月天,早饭后,暖暖的阳光照耀着春暖花开的大地,一阵阵春风拂面,直吹得人情意朦胧,恹恹欲睡。习惯时令的山里人们都知道,这应该是春瞌睡来了。
‘‘嘿,我说天干旱了这几年,今年应该雨水充分了吧,今年是五龙治水哟。这起早贪黑的大集体生产也应该让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嘛,别的生产队都是这样……’’
‘‘嘿,你别这样说吧,要是林村长听见了,又要批评你耍懒惰了。’’……
‘‘哎嗨,依我说要是睡一阵午觉该多好啊!’’
…………
一阵饭后的议论声从一个小院坝里传出来,正好被外面过路的人听见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木柱撞击铜钟的声音从林家村关帝庙向村子各家各户传去。这声音催促着那些还端碗吃饭的村民加快了速度。这声音也催促着那些忙于家务活的妇女们快快从家务活中脱手。
午眠是没有的,村长林学雨最先吃完饭来到关帝庙撞响了上工集合的钟声。
大集体生产,靠公分吃饭,靠劳力吃饭,之后才有按特殊情况按虚分配,凡有劳力的村民都务必上工,也极积上工。
不到一刻钟,林家村几百号上工的劳力或扛上锄头,或担上扁担,或是知晓自己要干什么就带上什么用具,从四周向关帝庙广场集合过来,听从村长林学雨安排农活。
说这林家村是村也不具体,在称公社下分大队的年代里,林家村算是一个小大队。在别的大队下又分生产队,而在林家村这里,总人口八百多,居住又集中,前后左右与其它地方的村户相距又较远,这里便按地理位置设立为一个独立大队。后来要分生产队,大家都不同意,说分了就显得彼此生疏了,也不好分,只在下面按出工务农方便化分了班、小组。所以这里既是一个小大队,也是一个大生产队。村长也就是大队长,出外开会,既代表大队长,也代表生产队长。
林家村这地方以前叫林家坪,村子里一个人读书后去了北方回来,说‘‘坪’’有些老土,应向北方人那样称‘‘屯’’,有气派,混厚苍茫。可这‘‘屯’’字又不好认,有人说干脆叫‘‘村’’好了,于是就改林家坪叫林家村,这也与后来大队改为村异外相符合。虽叫林家村,也并不是村里所有的人都姓林,只是姓林的人较多,沿袭了历史的称谓。村里居住有除结婚进门妇女以外八个姓氏,异姓之间在本村也有互通婚姻的。
关帝庙位于村子中央地势高于四周七八十米的地方,村里的民居房则在关帝庙下面周围呈扇形缓坡状分布。民居房之外便是梯田。朝南而向的关帝庙门下面是一个五六亩见方的天然石板广场。这里是村里人由来已久打谷晒粮、聚集汇合、开会分工的好去处。庙后的一棵黄梁古树和一棵水冬瓜古树结伴而生。两棵古树高大苍伟,枝繁叶茂,遮阴了好大一片空间。这两棵树地下根须相交错,空中枝叶相摩挲,人称‘‘伉俪树’’,也称‘‘情侣树’’。相传三国时关二爷来此地时在这树上拴过马。这里的关帝庙也因此而得名。两棵古树也由村民好生敬仰着,爱护着。
出工的人来到广场里虽按班小组排着列,等待大队长的分工,队列却没有严格的规律性和整齐性。有那些人还在相互话语,相互玩笑。大集体生产年代,人们物质生活并不富裕,缺衣少食,甚至吃了上顿无下顿,也照样欢乐愉快。因为大家都是如此,没有竞争的影子,天性的顽乐让大家随时去找寻笑料,相互玩笑也不生计较,也会有个你来我往。这也许是物质的缺失用愉悦的精神来弥补。
大队长林学雨见人都到齐了,于是走向庙门前的高台。台下的人静了下来。林学雨用他那清晰洪亮的声音向台下问道:‘‘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到齐了!’’台下有一阵阵的声音回应着。
这是每天分工恒定不变的开场白。
‘‘咋没见傅天权?他想偷懒了?’’林学雨向台下的人群扫视一遍,问道。
‘‘林,林村长,我来啦。’’一个声音从远处回应着。
广场上的人全部循声望过去。只见一男子用扁担挑着一对箩筐向关帝庙广场奔过来。他就是林村长问说的傅天权。只见他一面奔走,左手稳着扁担,右手还拿着个东西往嘴里塞,还一路啃嚼着。
伴着啃嚼的脆响,一股清香飘进广场。
‘‘你咋偷种红苕吃呢!你也不成话吧!’’还是林村长眼尖,厉声斥道。
广场上的人也啧啧的议论着。
‘‘林村长,我冤枉啊,是有两个畜牲偷我们的种红苕吃,我是吃它们咬了芽的,不会生秧的,扔了也可惜。’’说话间,傅天权来到了广场,已将嘴里的生红苕狼吞虎咽下肚。并有些满不在乎的辩解着。
傅天权奔近广场人群,把肩上的扁担一扔,把两个箩筐—倒转,从箩筐里面窜出两个毛茸茸的东西畏畏缩缩地在广场上跑起来。原来是两只獾猪。獾猪跑不了多远,因为每只獾猪的后腿都拴着一条绳子,绳子的一端却拴着一块石头。
广场上的人顿时躁动起来,争相挤过去看热闹。
‘‘就是这两个小东西偷我们的种红苕吃,害得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觉才逮住的!’’傅天权有些得意的说。
‘‘我看是一锅好汤!’’广场上有人说议着。
‘‘全村这么多人,该怎么分?’’有人这样担心着问。
‘‘看一下就行了,看一下就行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两只獾猪就打了大家的眼啦,我们是不是不进行生产安排了,就吃獾猪肉可以生活了啦?’’林村长向台下训说道。
广场上的村民又才渐渐回到原来的地方站立。
‘‘傅天权,你晚上守红苕有功,逮了两只獾猪,獾猪是你的战利品,村里不会没收,你自行处理。但你也有过,不打报告,私自吃獾猪吃剩的红苕。功过互不相抵,都给你记下。快拿远你的战利品,然后回来开会听从出工安排。’’林学雨向傅天权说道。
傅天权又逮回獾猪放进箩筐,担上肩膀,向家走回,并向广场人群回望,嘴里说着:‘‘我要把这两只一公—母的獾猪养大,让它们多下崽崽,够村里人吃一嘴的时候再招待大家。’’
待傅天权走远,村民平静下来,林学雨说道:‘‘广大社员们啊,今天分工之前我还得说一个事,那就是有社员议论说这连续的大旱年之后一定是丰收年,一定会风调雨顺,言外之意是想不要吃太多的苦,以顺应自然天气,有人还想睡睡午眠。我今天要在这里说,风调雨顺那是老天的事,谁也摸不着,谁也算不透,有那当然是好事,莫得了又咋办?!所以说除了不违背上面的原则指导生产,我们村按旱年制定的计划依然不变,那就是还要在配合上面修大堰塘大水库之后,还要在那些沟渠难到的地方修小水池,另外还要多集农家肥,多集野外草木灰,种庄稼还得抓早、抓勤、抓全。’’
他稍作停留之后又补充说道:‘‘前几年大旱,我们这里虽然没有因天干而走(死)人,但扪心而问,那是菜菜筋筋(当地话野菜杂粮的意思)保了我们的命,没有几颗粮食饱过肚,不要骄傲,不要怕吃苦,好日子会有的,只是我们还没到那时候啊。’’
话虽不多,几句下来,台下几百号人又静了许多,没有热闹的掌声,没有激情的呼应,大家只在内心点头称是。大队长林学雨不徇私情,一心为公,方法对,点子多,干劲足,事事带头作模范,是位好领导,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末了,林学雨又分配了各班小组的生产任务,交待完毕,他带领村里石匠去了新修水库现场,其它社员由班组长带着下到田间地头进行大集体农业生产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