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穀木也。皮可紙綆井繩也。楮小綆短。言才小器淺的意思。鴟鵂怪鳥也晝無所見。夜出嘬蚊。言見小的意思。靜南堂名元靜。東山演祖嗣也。頴錐鋩也。頴悟。言脫頴而出的意思。記瞎堂遠和尚謂。或菴應世才器。要遠大。更又要以法令為先說。人之才力器量。本自也有大的。也有小的。誠不可教誡者。故楮紙之小者。豈可懷裹大物。繩索之短者。怎能汲得深泉。鴟鵂怪鳥。夜能嘬取蚊蚤。明察秋毫之末。至于日出白晝。大瞋兩目。而不見眼前丘山。此非不可教之素分而何。拘理如是也。昔南堂元靜。見東山演祖。會盡古今公案。脫悟超邁。洞達幽奧。精深切當。彰著明了。祖印之曰。諸方關楗無逃。子掌握矣。及其出現世間。所到不能振起。圓悟先師。自南還歸成都。同範和尚。相訪于大隨山中。見靜草率忽略。凡叢林規矩。盡該弛廢。先師知其才器如此。究竟不吐一言。回至中途。範問先師云。靜與公。為同門契分。共師五祖之道。故相友于者。怎不吐露一言。啟發謹廸之。何也。先師答範和尚曰。夫出世利生。以臨廣眾。貴在以法度禁令為先務。法令所施。又要以智慧為前矛。才能為殿後。智先能後。所以成始而成終也。今靜能終不能終。是其他之素性分定使然。他非不知。乃不能行也。我安得而教之哉。範會其不啟廸之故。乃默而識之嘬釵去聲。
瞎堂曰。學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後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則萬物定矣。未聞心治而身亂者。佛祖之教。由內及外。自近至遠。聲色惑於外。四肢之疾也。妄情發於內。心腹之疾也。未見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葢一心為根本。萬物為枝葉。根本壯實。枝葉榮茂。根本枯悴。枝葉夭折。善學道者。先治內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內。故導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萬物不從化者。未之有也。
瞠堂與顏侍郎書。學道貴正心正身說。專務此理的人。先要洗滌自己之心。令無一毫染污。然後可以正己。而正乎人。自己心正不妄。與自己身正不偏。則事事法法。咸安定而不亂矣。未聞心理。而身不治者。諸佛諸祖之教法。先由內一心。而後外及一身。自目前咫尺。而以達于千里。六塵聲色利養。惑亂于外。此乃四肢之外疾也。三毒妄想情慮。陡發于內。此乃心腹之內疾也。未見有心不邪曲。而百物不治。身體端莊。而人不來歸化者。葢一心為人主宰。猶木之有根荄本幹。眾物為枝枝葉葉一樣。根荄本幹既然壯實。則枝枝葉葉自然榮茂盛美。若是根荄枯乾。本幹憔悴。枝枝葉葉一定凋傷敗落。善能專務此理的人。全是先修治一心妄想。以抵敵六塵聲色。不貪愛六塵。以戕害一心。所以利物指迷。貴在清淨一心。規正于人本。先規正自己。心既端正。而萬人一心已既成立。而百物條理。有不從其教化者耶。斷斷乎未之有也。
簡堂機和尚。住番陽筦山。僅二十載。羹藜飯黍。若絕意於榮達。嘗下山聞路旁哀泣聲。簡堂惻然。逮詢之。一家寒疾。僅亡兩口。貧無斂具。特就市貸棺葬之。鄉人感歎不已。侍郎李公謂士大夫曰。吾鄉機老有道衲子也。加以慈惠及物。筦山安能久處乎。會樞密汪宣撫諸路。達於九江郡守林公。虗圓通法席迎之。簡堂聞命乃曰。吾道之行矣。即欣然曳杖而來。登座說法曰。圓通不開生藥舖。單單只賣死貓頭。不知那個無思算。喫著通身冷汗流。緇素驚異。法席因茲大振。
簡堂名行機。護國景元之嗣也。番陽饒州鄱陽縣也。筦山地名。藜落藜也。小可食。大可杖。斂具指棺槨說。貸賒借也。樞密都察院也。宣撫巡按也。死貓頭公案也。僧問曹山。世間何物最貴。山云。死貓頭最貴。記簡堂和尚。在鄱陽筦山之時。且廿年之久。羹用藜藿。飯用黍粟。似若絕念于世間。不求通達于當路。曾下山。聞得路旁人家。有哀泣之聲。簡堂慈心三昧。忽然現前。乃躬躡憐。而問之。答言。時因寒病。且死兩人。家中窘極。無收斂之棺。具堂乃就市。貸借棺具。埋葬之。彼一鄉之人。無不感服。稱贊不止。侍郎李春年遍告諸未仕之士。及已仕大夫。而言之曰。吾鄉機和尚。誠然有道的衲子也。加以有惻隱之慈。周急之惠。以及于人。筦山狹小。詎可長久稽遲。以處此乎。暨宋南渡。後值明遠汪察院宣通諸郡道路。達之于九江府。郡守林公叔達。遂虗圓通禪院。以迎請之出世。簡堂聞請乃曰。吾道之行矣。自知時至。即欣然不辭而來。當入院日。緇素士夫。請登座說法。曰圓通不開生藥舖。不以小乘法。濟度于眾生也。單單只賣死貓頭。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也。不知那個無思算。惟身語意業。無過失者。始能懸崖撒手。自肯承當也。喫著通身冷汗流。絕後再甦。欺君不得也。緇而衲僧。素而士庶。聞者莫不驚奇。歎異法化。因茲而大振起之焉。韜光蓄德。時至理彰。是這等樣。後學之則也。
簡堂曰。古者修身治心。則與人共其道。興事立業。則與人共其功。道成功著。則與人共其名。所以道無不明。功無不成。名無不榮。今人則不然。專己之道。惟恐人之勝於己。又不能從善務義。以自廣也。專己之功。不欲他人有之。又不能任賢與能。以自大也。專己之名。不與他人共之。又不能謙光導物。以自達也。是故道不免於蔽。功不免於損。名不免於辱。此古今學者之大分也。
簡堂曉學者。當識大體公分說。古之學者。裁制其身。調伏其心。己既曉了。則與人說。公共其道。而不自私焉。事既興隆。業已樹立。非我獨辦。則必眾力。公共其功。而不自居焉。道既成就。功亦彰著。既有此譽。則必讓人。公共其名。而不自處焉。是故道不獨明。而無一人不明。功不獨成。而無一人不成。名不獨榮。而無一人不榮。今之學者。則不然。縱使學道專務自利。不肯利人。惟怕人知勝過于己。又不肯虗心受善。扣長勵短。務合時宜。以自廣濶也。設使立功。專務掩人。以為己有。不喜他人半點有之又不能卑心下賢。任能贊佑。溫厚和平。以自寬大也。設使名遂。專務自顯。不與人共。見人有譽。反不歡喜。又不能謙恭蓄德。和光同塵。導引愚迷。以自通達也。所以道本求明。而反自蔽功。本求成而反自損名。本求榮而反自辱此。兩者乃古乃今學者。不易之大體公分也。
簡堂曰。學道猶如種樹。方榮而伐之。可以給樵薪。將盛而伐之。可以作榱桷。稍壯而伐之。可以充楹枋。老大而伐之。可以為梁棟。得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所以古之人。惟其道固大而不狹。其志遠奧而不近。其言崇高而不卑。雖適時齟齬。窮於饑寒。殆亡丘壑。以其遺風餘烈。亘百千年。後人猶以為法而傳之。鄉使狹道苟容。邇志求合。卑言事勢。其利止榮於一身。安有餘澤。溥及於後世哉(榱音催。桷音覺。齟。音阻。齬音語)。
榱桷。周曰榱。齊曰桷。即椽也。楹柱也。枋枅枋也。梁棟。屋脊柱曰棟。負棟者梁。齟齬齒一前一却。齟齬不相值也。比坎坷之意。溥廣也。簡堂與李侍郎書。言學道貴深蓄厚養說。學道工夫。譬如蒔種樹木。纔正榮長。而砍伐之。但可以供給樵薪。備炊爨之用。將茂盛而斫伐之。亦可以作造榱桷。備葢苫之用。稍壯固而斫伐之。又可以充具楹枋。備裝修之用。至于老大而斫伐之。更可以堪為梁棟。備殿閣之用學。道工夫正類乎。此豈不是取功力久遠。而其利益。倍大乎是這個緣。故古之人。其于當然之理也。又堅固又廣大。而不窄狹其心之所之也。又永遠又深奧。而不淺近其出示言詞也。又崇重。又孤高。而不卑小。雖所遭時勢坎。坷窘于凍餒危殆。死于山林丘壑。以其遺留道風。餘饒芳烈。亘古亘今。遞百千年。後來之人。猶以為矜式。而流傳之鄉。使古人窄狹其道。苟且取容。淺近其志。阿諛求合。卑小其言。趨權事勢。其利益只榮耀于一身。或恐不足安有廣大恩澤。普徧及干千萬世之後哉。所以道貴蓄養也。
簡堂淳熈五年四月。自天台景星巖。再赴隱靜。給事吳公佚老于休休堂。和淵明詩十三篇送行。其一曰。我自歸林下。已與世相疎。賴有善知識。時能過我廬。伴我說道話。愛我讀佛書。既為巖上去。我亦為膏車。便欲展我鉢。隨師同飯蔬。脫此塵俗累。長與巖石居。此巖固高矣。卓出山海圖。若比吾師高。此巖還不如。
記簡堂和尚。宋淳熈五年四月。自天台山景星巖。再赴隱靜寺之請。時芾公吳給事致仕。逸老於休休堂。賡和五柳先生陶淵明詩。一十三首。以與簡堂和尚送行。其一曰。我從致仕來。休歸山林下。已與世間事。利祿相疎遠。今幸簡師時時而來。過我草廬。不我遐棄。或時同我說道中之話。更又喜我讀釋家之書。有時師歸巖上。我亦備辦膏車油鹽茶米。我展我鉢。雖與師不同。所食蔬餐。與師不異。到此明知。塵勞俗事。盡謝而無繫累。但願恒久居此巖石間耳。此巖原本高妙。迥然拔出地輿河圖之上。若將比我簡師道德的高妙處。此巖還不及他也芾音費。
我生山窟裏。四面是孱顏。有巖號景星。欲到知幾年。今始信奇絕。一覽小眾山。更得師為主。二妙未易言。
孱顏山高貌。二言。我生長老山阿窟之中。東南西北俱是孱顏。高山中有一巖。名曰景星。欲到之心。已多年矣。今日到來。方見此巖奇絕之極。垂眸遠眺。羣山俱下也。更得簡師。為此山之主人。山妙人妙。豈易以言盡之哉孱音潺。
我家湖山上。觸目是林丘。若比茲山秀。培塿固難儔。雲山千里見。泉石四時流。我今纔一到。已勝五湖遊。
丘阜也。培塿小阜也。儔侶也。三言。我家宅搆居湖山之上。眼到之處。盡是林木丘山。設比此山秀麗。我那培塿小阜。本難侶并耳。此山白雲千里外見。何其高也。此巖清泉四時不斷。何其遠焉。昔日五湖遊覽。將謂無及。孰知今一乍到。早已超勝多矣。
我年七十五。木末挂殘陽。縱使身未逝。亦能豈久長。尚冀林間住。與師共末光。孤雲俄暫出。遠近駭蒼黃。
蒼黃悤遽貌。四言。我之年已七十五矣。如近木梢之餘光。將入于地。設使身形未死。亦斷不能久遠留存。尤冀望林間住者何。欲與師共樂晚年耳。師之此行。如孤雲野鶴。聊暫出入。遐邇士庶。驚其未見。必定蒼黃窘急也。
愛山端有素。拘俗亦可憐。昨守當塗郡。不識隱靜山。羨師來又去。媿我復何言。尚期無久住。歸送我殘年。
拘執也。五言。喜愛山巖。本乎情素。執拘俗染。誠可矜憐。昔日營營宦海。安知今日隱靜山中之高妙哉。猶所羨美者。師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媿我無言可贐。只望無久住于彼。速速來歸。送我死耳。
師心如死灰。形亦如稿木。胡為衲子歸。似響答空谷。顧我塵垢身。正待醍醐浴。更願張佛燈。為我代明燭。
六言。以我推師之心。心無其心。如死灰一樣。更觀其形。形無其形。如枯木一般。以何緣故。為衲子之所趣歸。因他胸中。空豁豁地。猶響應空谷耳。顧我塵勞垢穢之身。正待師之醍醐。以為我沐浴。見不出色之眼。更願張佛之慧燈。以為我作智燭也。
扶疎巖上樹。入夏總成陰。幾年荊棘地。一旦成叢林。我方與衲子。共聽海潮音。人生多聚散。離別忽驚心。
扶疎枝葉茂盛也。七言。巖林密茂。到夏月來。總成一片清凉。棘刺荊榛。入能仁手。盡化為選佛場地。當斯時也。我方出岫。與諸禪人。共聽海上潮汐之音。不憶忽來隱靜之請。我自嗟人生聚散。雖是常理。而喜相逢。怕離別之情。不由人。不忽地驚心也。
我與師來往。歲月雖未長。相看成二老。風流亦異常。師晏坐巖上。我方為聚糧。倘師能早歸。此樂猶未央。
央盡也。八言。我與師乍相往來。時節雖未久長。兩眼相覰。固實兩個老人。而彼此風流。誠亦不同乎常輩。師晏坐巖上。善說般若也。我方為聚糧。食輪先轉焉。倘師此去。誠能早歸。此等樂景。猶未盡也。
紛紛學禪者。腰包競奔走。纔能說葛藤。癡意便自負。求其道德尊。如師葢希有。願傳上乘人。永光臨濟後。
九言。四方紛紛紜紜學禪之輩。腰包頂笠。往來奔走。口頭上學得些少葛藤意地下。便人我自負求道全德備。如簡師一般者。葢希有矣。惟願師之道。傳於大乘根器之人。俾使永遠不絕。以光顯臨濟之道於後世焉負上聲。
吾邑多緇徒。浩浩若雲海。大機久已亡。賴有小機在。仍更與一岑。絕全兩無悔。堂堂二老禪。海內共期待。
大機號重機。名明真。玄沙師備之嗣也。小機即簡堂行機。一岑即圓極岑也。堂堂盛也。十言。鄉邑中染衣之輩甚多。漫漫浩浩。如雲如海。天寧大機。雖久已亡。賴有小機。而今現在。況復又有岑公。乃是純一全德之人。竝無過悔者。二老道風。堂堂大盛。四海之內。共相期望焉。非泛泛者比矣。
古無住持事。但只傳法旨。有能悟色空。便可超生死。庸僧昧本來。豈識西歸履。買帖坐禪牀。佛法將何恃。
庸僧。即尋常粥飯之流也。西歸履。達磨御葬熊耳。魏武帝使宋雲西域。回。遇師葱嶺。手攜隻履。雲問何往。師云。西天去。雲歸告帝。帝令起壙。唯空棺隻履在耳。十一言。上古原來。無住持之事。惟只傳受佛法宗旨。若果有能實悟色空之理者。便可以超越生死也。庸僧暗昧自己本有之道。豈識初祖遺留之履哉。時衰道喪。法出奸生。買帖坐禪。佛法至此替之極矣。將何恃賴乎。
僧中有高僧。士亦有高士。我雖不為高。心麤能知止。師是個中人。特患不為爾。何幸我與師。俱是鄰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