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也。木像曰木偶。土像曰土偶也。雪堂說靈源愛比方人物。較其短長而言曰。古人有言。譬如做土木偶人一般。做木偶人。耳[耳*垂]并鼻準。必竟先要極大。口唇與眼孔。必竟先要極小。人或非之。以為不是。葢不知耳[耳*垂]與鼻準大者何。可以剷削使小也。口唇與眼孔小者何。可以開鑿使大也。做土偶人。耳[耳*垂]并鼻準。必竟先要小。口唇與眼孔。必竟先要大。人或非之。以為不是。葢不知耳[耳*垂]鼻準小者何。可以填補使大也。口唇眼孔大者何。可以填補使小也。夫此言雖是小事。誠可以比況叢林中大事矣。學道人臨事之時。或取或捨。不辭多思重味。可以為忠誠篤厚之人也[耳*垂]音朵。
雪堂曰。萬菴送高菴過天台。回謂予言。有德貫首座。隱景星巖三十載。影不出山。龍學耿公為郡。特以瑞巖迎之。貫辭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將瑣末人間事。換我一生林下閒。使命再至終不就。耿公嘆曰。今日隱山之流也。萬菴曰。彼有老宿。能記其語者。乃曰。不體道本。沒溺死生。觸境生心。隨情動念。狠心狐意。謟行誑人。附勢阿容。徇名荀利。乖真逐妄。背覺合塵。林下道人。終不為也。予曰。貫亦僧中間氣也(逸事)。
萬菴名道顏。大慧杲嗣也。貫首座嗣法未詳。使符是使人持竹符書請簡也。隱山指洞山价所訪隱山說。狼多貪。害物曰狼。間氣出格之人也。雪堂舉高尚其志之士。以儆無德求名者說。萬菴送高菴。過天台歸來。謂予曰。有德貫首座。隱居景星巖。三十年之久。影跡不出天台山。龍學耿公為台州太守。特以瑞巖古剎迎之出世。貫高尚其志。而辭之以偈曰。三十年來獨掩關。表己久與世踈之。意使符那得到青山。言青山之于塵市甚遠。何故而致通書信。休將瑣末人間事。換我一生林下閒。林下道人。以閒為貴。古人謂。三萬六千。不易半日。其貴可知。瑞巖瑣末。詎可換之乎。耿公見其說偈孤妙。後使再請。終不肯就。耿公嘉嘆之曰。豈僅昔日有高人隱山耶。今日亦有此高人隱山。是此等高人之流亞也。萬菴又謂予曰。彼時幸有耆宿。能記載其貫之語者。乃曰。不肯體悉此道根本。汩沒沉溺生死海中。觸境生取捨之心。隨情起人我之見。嫵媚同狐意。貪害似狼心。謟曲其行以欺人。依附勢位阿辭色。順世求名。苟且圖利乖真。并逐妄背覺與合塵。如此等類。林下尚志道人。畢竟是不肯為也。予亦曰。德貫首座。亦僧中出格人也。
雪堂生富貴之室。無驕倨之態。處躬節儉。雅不事物。住烏巨山。衲子有獻鐵鏡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髮可鑑。蓄此何為。終却之(行實)。
泚水清也。記雪堂平生居處大富大貴之家。殊無驕奢倨傲體態。處安自己。撙節儉約。胸中雅正。而不愛物。住持烏巨山時。方來衲子。有呈獻鐵鏡一圓。雪堂辭之曰。溪水瑩澈。澄清且泚。一毛一髮。可鑒無餘。藏此欲何為耶。究竟只是不受而却之。可謂廉矣。
雪堂仁慈忠恕。尊賢敬能。戲笑俚言。罕出于口。無峻阻不暴怒。至於去就之際。極為介潔。甞曰。古人學道。於外物淡然。無所嗜好。以至忘勢位去聲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學者。做盡伎倆。終不柰何。其故何哉。志不堅事不一。把作匹似間耳(行實)。
忠恕。盡己之謂忠。讓人之謂恕。俚言鄙俗之言。介所守之節。伎倆巧也。匹似間方語不要緊也。記雪堂仁愛有理。慈柔有德。忠以盡己。恕以讓人。賢者尊之。能者敬之。戲謔笑嘲。鄙俚言詞。少出於口。無孤峻險阻。不橫暴恚怒。至于出一叢林。入一保社。于其中間。極為耿介廉潔。曾曰。上古聖人。務學斯道。于一切事物。總不干涉。淡爾無欲。全不貪染。以至有權勢職位者。而忘勢位。有佳聲體面者。而去聲色。似不假勉強。而能忘能去。今之學人。費盡許多心力。做盡許多伎倆。究竟不能成就。終不柰何此個緣故。何為而致然哉。葢由他無生鐵鑄就的堅確志向行事。不篤切專一。把做不要緊的事幹。所以不及古人耳。
雪堂曰。死心住雲巖。室中好怒罵。衲子皆望崖而退。方侍者曰。夫為善知識。行佛祖之道。號令人天。當視學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慘怛之憂。垂撫循之恩。用中和之教。柰何如仇讐。見則詬罵。豈善知識用心乎。死心拽拄杖趂之曰。爾見解如此。他日謟奉勢位。苟媚權豪。賤賣佛法。欺罔聾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恥改過。懷慕不忘。異日做好人耳(聰首座記聞)。
方侍者名惠方。號超宗。黃龍南之嗣也。慘怛。慈悲之念。痛惜之心也。撫安循順也。中和理無偏頗事。穪緩急也。仇讐猶宼害也。詬詈也。趂逐也。激之感發其志也。雪堂示人。當識師家威嚴之故。欲其改過非。是宼讐於人說。死心住持雲巖時。入室之際。或乘師子展奮迅之威。而似乎怒。或發疾雷閃電光之機。而似乎罵。衲子不曉師家慈悲之故落草之談。反以醍醐為毒藥。作怒罵。會皆望之。如險崖。而生退息焉。方侍者豈不達此權便耶。葢欲使學者知師家逆行順行天莫測。而固為辯問之曰。夫為善知識。行佛祖授受之道。出世號令。為人天師。表當以自己為乳母。視學者如同小孩子一般。今反不能施慈悲惻隱之心。垂鞠育恒順之德。用中道調和之理以利益一切眾生。柰何反如仇宼怨讐耶。見則詬怒呵罵。成甚體統。這等樣。豈是善知識用心乎。死心乃大發機用。直現全身。拽拄杖。打趂之曰。爾猶作這般見解耶。他日謟媚宰官。曲佞權豪。裨販如來大法。鼓惑聾夫啞俗。定去。在予不忍此等故。乃以硬語。逆風撼激之。安有仇讐之理哉。欲其知道慚愧。改過遷善。懷慕入心。而永劫不忘。異日出人頭地。做個端正好人耳。
死心新和尚曰。秀圓通甞言。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謂之失德。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謂之悖禮。夫為善知識。失德悖禮。將何以垂範後乎(與靈源書)。
秀圓通名法秀。天衣懷之嗣。死心和尚。儆主法者當躬行以垂範後學說。秀圓通曾言。自家身心不端正。而欲使他人身心端正者。這教做失德。自家身心不恭肅。而欲使他人身心恭肅者。這教做悖禮。夫為人師法。稱善知識。既失喪其德。悖亂其禮。不審將什麼為法式。以垂範後學乎。
死心謂陳瑩中曰。欲求大道。先正其心。少有忿懥。則不得其正。少有嗜慾。亦不得其正。然自非聖賢應世。安得無愛惡喜怒。直須不置之於前。以害其正。是為得矣(廣錄)。
忿是怒之甚。懥是怒之滯。死心謂陳瑩中。求道當以正心為主說。欲求無上大道。先要端正其心。一毛頭許。好惡之念。莫令他起。若纔有一毛頭許忿懥念頭。則已失其正了矣。纔有一毛頭許嗜慾念頭。則亦已失其正了矣。倘不是生知之聖。力行之賢。應世人間。安得無七情六欲。直須竭力除遣。不得有一毛頭許置之於前。以[片*戈]其正。乃可以為得正。而可求道矣。求道者。其可不正心歟。
死心曰。節儉放下。最為入道捷徑。多見學者。心憤憤口悱悱。孰不欲繼踵古人。及觀其放下節儉。萬中無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讀書。要做官人。雖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為也(廣錄)。
節是撙節儉約也。憤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口欲言。而未能之貌。死心示人入道之要說。節儉之法。是世出世間。為人之根本。何故。又要放下言節儉。尚且要放下。況不節不儉乎。若放不下。雖是好事。亦為道障。安得有入路乎。故云。節儉放下。最為入道捷徑。每見學者。心地憤憤。然而求通。口頭悱悱。然而欲說。是那個不愛繼紹接踵古人。及看他欲繼古人。而放下節儉之時。萬個中難尋一個。既放不下。節儉而欲紹接古人。有是理乎。這樣人儞說。恰似個甚麼。恰似那在家人的兒子一句書也。不讀要想去做官。就是三歲孩兒也。曉得他。必定是做不得的。入道不放下。做官不讀書。可比知矣。
死心謂湛堂曰。學者有才識忠信節義者。上也。其才雖不高。謹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懷邪觀望。隨勢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於人前。必壞叢林。而汙瀆法門也(實錄)。
死心謂湛堂當知人好歹說。學者性情多種。略而言之。有三焉。第一有才學見識。忠而不欺。信而以實。節而有操。義而合宜。如此者上也。第二其才識雖不甚高妙。恭謹而有度量。如此者次也。第三其或胸中所懷私邪。傍觀窺望。隨其勝敗之勢。更易其心。不相顧慮。如此者。真小人也。此等人切忌用他。若是將來放在人前。必定是破壞招提。而玷汙法化門庭也。不可不慎也。
死心謂艸堂曰。凡住持之軄。發言行事。要在誠信。言誠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誠信。所感必淺。不誠之言。不信之事。雖平居庶俗。猶不忍行。恐見欺于鄉黨。況為叢林主。代佛祖敷宣法化。發言行事。苟無誠信。則湖海衲子孰相從焉(黃龍實錄)。
誠是心中實理。信是合義嘉言。萬二千家為鄉。五百家為黨。死心謂草堂住持人。要以誠信為主說。凡住持之軄者。發一言。行一事。畢竟要誠。畢竟要信。發言真誠。而不虗妄。其所以感動於人。必竟入骨入髓。發言若是虗妄。而不真誠。其所以感動于人。必竟膚淺浮泛。不實之言。虗妄之事。雖尋常庶民。猶不忍行之。惟恐不見信于鄉黨。而無體面。況為招提主人。替佛祖宣布法化。開發一言。施行一事。倘心無實理。言不及義。將甚麼以感服于人。而使四海五湖衲子。自來相從焉。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與道。求道者不可與利。古人非不能兼之。葢其勢不可也。使利與道兼行。則商賈屠沽閭閻負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棄富貴忘功名。灰心泯智於空山大澤之中。澗飲木食而終其身哉。必謂利與道行之。不相違礙。譬如捧漏巵而灌焦釜。則莫能濟矣(因與韓子蒼書)。
行販曰商。坐賣曰賈。宰生曰屠。賣酒曰沽。閭閻里門也。負背荷物也。賤買貴賣曰販。漏巵漏酒器也。焦釜是[火*剌]鍋。死心曉人。道利不可并行說。求財利的人。只曉得利。豈可與道。求妙道的人。只曉得道。豈可與利。古人非不能以道利竝行。葢其兩者之勢。不可竝行也。設使財利之與大道。可以兼行。則行商坐賈。屠宰酒沽。閭閻小人。負販僕使。俱皆可以財利易大道矣。又何必古人捨四海之富。天子之貴。忘碩大之功。溥布之名。死灰其心。泯滅其智。于窮嚴廣澤。與世邈遠之所。渴飲澗流。饑餐木果。而終其身也哉。若必謂妙道與財利。可以竝行。而不相違悖。譬如捧破漏之酒巵。去灌救[火*剌]鍋一般。漏巵之本。身灌江河。尚不能滿焉。可以灌沃焦鍋。則決定是莫能濟斯急矣[火*剌]音辣。
死心曰。晦堂先師。昔遊東吳。見圓照赴淨慈請。蘇杭道俗爭之不已。一曰。此我師也。汝何奪之。一曰。今我師也。汝何有焉(一本見林間錄)。
圓照名宗本。天依懷之嗣也。死心表有德者。感人懷慕不舍說。晦堂先師。昔遊東吳姑蘇時。見圓照和尚赴杭臨安淨慈寺之請。蘇杭兩處緇素。爭之不已。蘇人依依不舍。如子戀母。而曰。此我等蘇人之師也。汝等杭人。何得無狀。而奪去之焉。杭人孜孜欲得。如渴逢甘露。而曰。今我等杭人之師也。汝等蘇人。何得偏局。而長有之焉。其圓照之德。感人懷仰。是如此。
死心住翠巖。聞覺範竄逐海外。道過南昌。邀歸山中。迎待連日。厚禮津送。或謂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覺範有德衲子。鄉者極言。去其圭角。今罹橫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叢林道義處之。識者謂死心無私於人。故如此(西山記聞)。
竄驅逐也。道路也。南昌即洪州也。卿昔也。罹遭也。記死心住翠巖。聞覺範有海外之逐。路經洪州。使人邀請入山。迎接欵待數日。厚贈贐儀。津潤而去。或有人說。死心昔日不喜覺範。今日何故又喜。其遷變不常如此。死心曰。覺範乃有道有德的衲子也。昔者之怒。極言以抑之。使他勿露圭角于外。以免禍也。今罹此無辜之橫逆。是他不善。韜光自晦。以致于斯。素分如是。予以平日叢林大體當行之理。合宜之事。相交處焉。有喜怒之心哉。有識之者。俱謂死心之意。公而不私。故于人是這等樣。
死心謂草堂曰。晦堂先師言。人之寬厚。得於天性。若強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則返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惡。亦得於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從而化之(實錄)。
死心謂草堂人之秉性。有可教。有不可教說。晦堂先師言人之賦性也。有寬緩者也。有厚重者。咸是天性致然。有不可勉強者。若勉強教他。如何勇猛。如何精進。必不能悠長久遠。既是勇猛不長久。則反為小人輕忽侮慢。然邪之與正。善之與惡。都是如此。咸是天性使然。皆不可移易。惟是在不邪不正不善不惡之間。賦性著中者。可以使上。可以使下。可就而教化之。季而謂。此亦因人而施之說也。除一闡提。詎有不可化之人哉。昔天魔以百計。惱亂世尊。世尊以軟硬二種語。教化之。盡皆調伏。此又何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