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感觉到怀中的小雪人动了动,冷寒碧才放开了怀抱,重新让她靠在树干上,并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云纤儿缓缓睁开了眼睛,樱花瓣追逐着月光,从她的眼前掠过,宛如灿烂的烟花,让她感到一丝炫目。然后她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看到了冷寒碧关切的眼神。
她揉了揉眼睛,轻声喃喃:“冷大哥……”
见她醒转,冷寒碧淡淡一笑,宛如深潭微澜,澄澈明朗。“纤儿,你身体还虚弱,安心躺着便是。”
云纤儿点了点头,乖巧地缩进了他宽大的斗篷里,然后笑盈盈地说:“冷大哥,是你救了纤儿吧。谢谢冷大哥。”
冷寒碧道:“何必道谢呢,纤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虚弱吗?”
云纤儿道:“纤儿感觉好多了,身体也有力气了。冷大哥,今天真巧,如果不是遇到你,纤儿恐怕就有大麻烦了。”
冷寒碧道:“纤儿,你不是要回家了吗,怎么又夜晚一个人自己跑到这山林之中。”
云纤儿看着冷寒碧深沉如海的眼眸,觉得安心了许多,不再如刚才那般害怕了。“冷大哥,我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纤儿不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还有,晨浩哥哥,他……他会离开纤儿。”
冷寒碧柔声安慰道:“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胡思乱想呢?冷大哥保证,明天你一定会好好的,至于那个人,如果他敢离开你,冷大哥一定会替你把他抓回来的。这样纤儿总该放心了吧。”
云纤儿知道冷寒碧是在哄自己开心,心中甚为感动,除了段晨浩之外,冷寒碧是另外一个对她体贴入微的人。
“冷大哥,谢谢你。”云纤儿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冷寒碧微微一怔,淡淡地笑道:“纤儿,救你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怎么又道谢呢,这样我们之间好像显得很生分。”
云纤儿道:“冷大哥,纤儿只是想谢谢你……因为,你对纤儿很好,除了晨浩哥哥,冷大哥便是对纤儿最好的人了。”
冷寒碧忽然觉得她是那样的惹人怜爱,仿佛一只花蕊之上的小蝴蝶,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献出心中所有的爱,去将她呵护在掌心。
如此一个简单的理由,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在她的心中,冷寒碧的关怀却如同世上最美丽的宝物,是那样的宝贵。因为在她的眼中,别人的关怀,便是神明赐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她会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恩赐藏在心中,去感受其中的温暖和幸福。她也会怀着最虔诚的感恩之心,默默向上天祝祷,她希望礼物多一点,再多一点。
冷寒碧的笑温润如玉,也只有对着她,他才会露出笑容。“纤儿,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冷大哥对你好,就像鸟儿在天空中飞,鱼儿在水里游,是再自然不过了,所以你根本不用说谢谢啊。”
云纤儿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冷大哥,纤儿觉得得到冷大哥的关怀已经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了。其实上天已经待纤儿不薄,先让纤儿遇到了晨浩哥哥,然后是冷大哥,你们都是这么疼爱纤儿。有时候纤儿会想,其实有了你们的关怀,就已经足够了啊。可是在纤儿的心里,却总是渴望得到更多的爱。冷大哥,你说纤儿是不是很贪心啊,也许因为纤儿太贪心,有一天天上的神仙会就收走你们对纤儿的关怀了。”
冷寒碧默默地看着她,仿佛在注视着一片脆弱的琉璃。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完全褪去了一直以来的冰冷。因为他害怕,任何一点冰冷,都会伤到她易碎的心灵。
一线月光透过头顶满树繁茂的樱花,幽幽落在他英俊的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粉红色,为他冷峻的容貌点染出些许的柔和。他的目光,一如那抹流淌的月光,澄澈而清明,可以看透她心中那些透明的秘密。
然后,他缓缓地、笃定地说道:“纤儿,你放心,上天是不会收走你的幸福的。因为冷大哥便是你的天空,会带给你很多很多幸福。在我们的天空下,你可以自由飞翔,不会害怕,你会永远开心快乐,因为这片天空,只属于你一个人。”
云纤儿感觉冷寒碧的话就好像芳醇的美酒,已经将自己的耳朵灌醉了。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幻想,她真的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关爱。从此以后,她便不会再寂寞了吧。
冷寒碧抬起手,指着夜空中的星星,道:“天上的星星,就是纤儿你的幸福。纤儿是多么有福气啊,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幸福。所以,纤儿你应该更加有信心,你可以比别人更加幸福快乐。”
普天之下,如果有人听到了这番话,一定想也想不到这是出自魔宫少主之口。也只有在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他才会展露出温柔的一面。
云纤儿怔怔地望着夜空,凝视着那些闪烁变换的星星,渐渐的,那些星星仿佛被风吹散,逐渐变换成了段晨浩那灿烂的笑脸和顽皮眨动的眼睛。
天岁峰就座落于雾霭森林旁边,山高万仞,飞鸟绝迹,此际夜色深重,峰顶的夜色被雾气包裹,宛如夹在滚滚的乌云中,仿佛就算日光比平日强盛十倍,也无法照破这层厚重的阴霾。因为,这阴霾是黑暗的渊薮,仿佛鸿蒙之初便已然有之,吸纳了千万年的黑暗,方才滋生出如此纯黑的色泽。
然而,这却并非邪恶的黑暗,恍惚间,这团黑暗竟似承载了天地的大美,那是人们未曾见过的绚烂,让看见它的人为之拜倒,为之疯狂,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不被那样的宏大所折服,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地拜倒,然后伸出双臂,虔诚地迎接黑暗的降临。
因为黑暗之中存在着一个永恒的神袛,一个掌管着杀戮与生命的永恒王者。这世间的一切,都要听命与他。他,便是天下的主宰。
黑暗缭绕之中,是一个淡淡的人影。他仿佛是一缕墨气凝结而成,是那么淡然,和他周身的黑暗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漫天黑暗,似乎都只是为了衬托那个影子而存在。他,便是这个世界黑暗的元枢。
然而,漫天的魔氛却无法掩盖他温煦优雅的风仪,他仿佛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微笑地指掌着一切。明明魔气鼎盛,却又仿佛春风化雨沐于其间。诸多矛盾叠加在他的身上,却显得那么自然。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平衡这个世界。他,便是这个世界的天平。他,便是头戴花冠的魔王。
一个人影虔诚地在魔王身前跪下,恭敬地道:“属下木护法木姬,恭迎魔尊大人大驾。”
临天夜色仿佛一袭宽大的斗篷,将魔尊翼盖,只能依稀看到那淡淡的轮廓。
魔尊淡淡地开口:“血鬼降何在?”
“启禀魔尊,血鬼降在此。”这回答话的是赤藏,他单膝跪在暗影前面,右手微微擎起,掌心一团赤红光芒宛如纠结的地狱之火,在夜色中展开了妖异的血红。那团红光,便是血鬼降。
“很好,寒儿果然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有让我失望。”魔尊毕落白依旧伫立在层层黑暗之中,面带微笑。“接下来,你们二人就随本座一起去寻找仙羽翎吧。本座久不出宫,江湖上是否光景依旧呢。本座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想要立刻就看到如今的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
段晨浩还沉浸在打败魔兽的兴奋中,一边哼着歌谣,一边往山下走去。他得快点赶回去同欧阳缜和司徒睿晗汇合,然后再赶回山庄,看看凌伯父和师父有何吩咐。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道:“今晚出现的除了那条黑不溜秋的小乌龙之外,似乎都是一些小角色。玄魔四使依旧那么嚣张跋扈,怎么却没看到鬼僧那老头和木姬那妖女,这二人倒是去了哪里,难不成都当了缩头乌龟?”
当他抬起头的一刹那,忽然看到苍莽的山间古道上,有一个人影。黑气千寻,旋绕烘托着那抹雾一般稀薄的影子,仿佛他就是普天下黑暗的枢纽,所有的黑暗只有依傍在他的身边方能存在。
人影缓缓向千走着,没有一丝停留。影子的行动,仿佛带动了时间和空间、月亮和星辰一齐向前运行。世间万物,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与他的行迹相违背。若然如此,便会被抛弃在时空之外,被抛离这个世界。
由于黑气的缭绕,来人的身形容貌有些恍惚。段晨浩心中惊奇,于是功聚双目,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然而黑气并不深,也不浓,可段晨浩锐利的目光,竟然无法穿透黑气的包裹。段晨浩急忙收回了目光,仿佛那个人影是最浓的雾,最强的光,如果在看下去,他的眼睛也许就会瞎掉。
就在段晨浩低下眼睛的那一刻,忽然有一个轮廓无比清晰地映在了他的心里,那种清晰的程度,就仿佛烙印烙在了他的心灵深处,让他永生难以忘怀。那仅仅是一个轮廓啊,然而段晨浩却透过那抹轮廓,看到了那个人漆黑的眼眸,飘逸的长发,瑰伟的身姿,邪逸的微笑……
那个影子似乎在段晨浩的心中冲他招手,冲他微笑。那微笑,苍蓝如天,漆黑如夜,迅速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段晨浩似乎被那道影子摄人的气势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
终于,那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缕月光垂照在他的身上,段晨浩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那人年纪四十出头,淡灰色的长袍在山风中猎猎飘荡,沉沉夜色中,只看到那人眸中重重彩华盈转,清冷幽光自他眼中传来,宛如灭世的阳光,如此强烈,却也如此寒冷。
段晨浩只见那人周身全都化作了空灵的一片,仿佛是一片冰雾,澄澈无暇。褪去了方才的黑气笼罩,他便置身于一片光明皓白之中。
他的身材魁梧高大,仿佛是一座巍峨高山,不可动摇。他仿佛已经与天地溶于一体,在苍茫的夜色下,变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