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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湖州高彦司徒,梦见一道士仗剑至卧内。高问彼何人,答曰:「来作司徒之子,要戮数千冤雠。」高惊觉,说之其妻。是月有孕,暮长一子,精神俊利,名曰「礼」。年十三四,心奸诈,后继父之位,残 害生民,动惟伤杀。醉怒一婢,因而斩之,后频作祟,照镜见其形。礼甚恶之,谓亲密者曰:「我前后杀人多矣,或衙内宿旧,或军中勋烈,皆无滞魂,偶剿一婢,仿佛在焉。有善道法者求以猒之!」亲密者乃言:「道士叶孤云精于符录,请试佩之。」礼如其言,后果绝影响。

黄德瓌家人烹鳖,将箬笠覆其釜,揭见一鳖,仰把其笠,背皆蒸烂,然头足犹能伸缩。家人愍之,潜放河泾间。后因患热将殛,德瓌徙于河边屋中将养,夜有一物徐徐上身,觉甚冷,及曙能视,胷臆悉涂淤泥,其鳖在上间,三曳三顾而去。即日病差。

右丞钱珣与裴安居近。珣病死,再宿而活,言于妻子曰:「人召云:『命已终,然平生无作罪业,便再为男子。』遂去市人毕瑫家托身。入见其家虽门户低小,而物力甚丰,其毕氏妻有孕月数足,将有所育。忽一使者持帖奔至云:『悞矣,合在裴家为男,此处非也。』又随使者到裴家,见其妻,使者云:「当在斯为子。」缘裴氏妻月数未满,令其回,此去四十日寿当终尔。及期而卒。裴家是日果产一男,容色有似右丞。访毕氏之子,皆如所说。

僧玄烛曾寓天台国清寺,尝与同学二三人挈食味,寻山水旬日,到处风景温和,异花奇禽,不可胜数。中有一溪,溪南有二石床,不生苔藓,似人歇处。夹岸翠竹数百竿,皆三尺围。玄烛曰:「胜地邪。吾等既过此,何如且过 。」伐得竹五六截归,凡遇树木,皆斫成文,用记后来,不三日,忽达于大路。众人曰:「去浃旬,回信宿,何太异乎?」数日再游,竟寻不得矣,斫树之文亦皆迷没。其竹俱可桶子 。

明州有市人家,见一大鸟飞入室,家人击杀之,回似人身一团毛而已,可重数两,乃挂于篱上。旬日,其家月下会宗,忽从篱下地,人立而语,自称:「我偶避猛鸷到此,尔何见杀?方欲阴论,今值尔饮酒,我甚思得一杯,苟惠之,即不为仇矣。」席人惊避,乃自于尊中吸之,及啄筵内肴馔毕,望空而奋,莫知所以。寻州牧有事,其家即无咎。

有董氏女病邪,多不食,时索酒,饮后作胡旋舞,频年医治不差。云常有一女子来相伴,如梦寐中。家人后于橱间得一劝酒女子,疑之作祟,遂焚之,其女自此愈矣。

台州海壖有渔者死,信宿而活。云被人追往一处,入院宇中见先舅氏在其间,似为世之曹吏。谓渔者曰:「追者悞矣,姓名同尔。」呼追者曰:「是温州界某乙,速押斯人回去。」当别之际,谓曰:「舅在此甚驱驰,为向骨肉间言,造《楞严经》救拔,余无所要。」又戒之曰:「尔之业不善,还世改求衣食。」又有人报上司有贴下云:「来岁在戊子,诸道兵起,惟江南疫,死数千人。处分水府减鱼料一百万头。」追着促行,回至所居,惊觉,其家将欲殡次。其年果然。渔者乃为行者。

孤山寺前枫树上有一鹊巢甚伟,人上取其子,探得头发子数结,光润,各长五尺。莫知其由。

有人常煠鳝货,岁月既深而有恶报。一旦归,怒其妻,掫髪而曳之,其髻子脱在手,脑中尽是鳝头,戢戢焉而卒。

郑彦荣买得一婢,年十五六,容色不舒,常頩然。郑诘之,殊不对,但低头而已。忽尔火光,屋砖瓦乱掷,床榻俱震,郑甚惧,犹未疑其婢。自后或食馔秽污,或财帛潜失,日见鼠人立,夜有物歌吟。召行道法者书符猒劾,终不能胜。婢自云:「但可驱使,无有他事。」即日平静。问其所从,曰:「常有一男子夜来同处,性颇刚戾,如别有所顾,即见嗔怒尔。」郑既知不敢驻,乃贱售之,其年郑遇害。

夏宗万知前生事。年五岁,门首见一僧,牵其衣呼是奴子,和尚涕泣不已,众罔知情。僧将去,坚觅相随往寺,似熟其路。入房良久,云:「奴子读底经安某处,何在?」又云念珠、杂戏具子在某处,果然取得。僧方悟,云:「是贫道前手下童子,年七岁而卒,今涉五载矣。」其经是观音经品,试之,尚仿佛记尔。

有军人早出,月色朗然,见一独足者桥栏上卧,军人少壮无畏惧,乃抱之,其鬼即云:「放我,当有相酬。」军人曰:「得何物?」曰:「有银盏一。」问居处,云:「少间送来。」军人又贪进,遂舍之。其妻见一少年扣门,云:「贤大□ 令将醆归,授其妻而去。至晚,军人回,将醆示之,夫乃说今日之事。妻曰:「神灵物不可驻之。」令将货之,易酒肉祭之。夫从其言。祭毕,夫曰:「适看其醆,有似家内样,莫不偷我者将来否?」妻亦疑之,往取,果失之矣,夫妻愕然曰:「大是俊鬼(子)〔也〕 !」

大邻大师说:彭和尚性杀蝼蚁,前后火烧汤泼不可胜纪,及笃病,蚁缘卧床,上身围匝,舁于凈室中,将石灰周遭遶之,又自空而飞至。及卒,口眼耳鼻中皆是。

袭明子曾经历闽中,涉建溪,渡延平,滩泷险阻,溪鸟繁萃。至苍峡庙,欲奠而适召祝者不在。一小儿可十来岁,挂一片青葛,形状焦瘦,殆如鬼物,言对蛮獠。云是祝之子,因问父何许邪,瞪目不答;又问爷在否,亦不对。左右问云,此人言语具别。时值炎炽,因凭栏望远,忆顷览顾著作诗集有题〈囝〉音蹇一篇云:「南人呼父为郎罢,子为囝孥。」再问小儿曰:「郎罢何处也?」便指前山云「让裹,让裹」之言出也,其诸不可得详。又至温汤院,其水自山根涌出,可煮鸡子。有一道者姓林,语甚分明,立舍宇颇有景趣,竹引汤百来步作浴室,爽垲清洁。往来人多至浴,云有肌肤疾者洗之皆差。院后有小山,偶登之,见一上人,厐眉大目,仰鼻,毛发赤黄,右臂交缠,作楞至腕,无手指,状如神。林道者云:「此辈业疾舍力在斯,久看之令人悚惧。」

众说狗不相食者,近人道矣。匏里有人将其肉馁一犬,衔往草中,跑地埋之,呜咽久而不(云)〔去〕 。

《汉书》云:「挹娄国人穴居,好养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今之屠者眼多似其类焉。

霅溪有渔人将箄篮捕鱼,往收之际,见一鳢长数尺,枕于箄上,将铁叉篸之,不中,看箄内有一小鳢,渔者思之,此俱是其子,未取之,隐于苇丛再候大者,良久至,游泳箄外,求出其子。渔者忽悟曰:「常闻杀鳢益罪。」乃谓其鱼曰:「若有变异,当放尔子。」其鱼乃吐一条黄气,上有一僧长数寸,其气高二丈余,顷而没。渔者骇然,遂开箄放其子,相引跳跃。渔者弃业,于金山寺为僧,至今存焉。袭明子疑斯事,召其僧询之,不虚。

越中有胡氏之姊,性妬忌,怒婢妾,将熨斗烙其面,皮肉焦烂,犹未快意。及其疾病,遍身疮痍,兼当三伏中,卧欲展转,肌肤旋粘床席,体血臰秽,骨露方卒。

台州有民姓王,常祭厕神。一日至其所,见着黄女子。民问:「何许人?」答云:「非人,厕神也。感君敬我,今来相报。」乃曰:「君闻蝼蚁言否?」民谢之:「非惟鄙人,自古不闻此说。」遂怀中取小合子,以指点少膏,如口脂,涂民右耳下。戒之曰:「或见蚁子,侧耳聆之,必有所得。」良久而灭。民明日一见柱础下羣蚁纷纭,忆其言,乃听之,果闻相语云:「移穴去暖处。」傍有问之:「何故?」云:「其下有宝,甚寒,住不安。」民伺蚁出讫,寻之,获白金十铤,即此后不更闻矣。

吏人蔡超家狗作怪,蹲于堂上,将拍板唱歌,声悲怨。又一旦,觅头巾不见,戴在灶台上坐。其月,超遇害。

沈庆校书说:镜中有一吏人家,女病邪,饮食无恒,或歌或哭,躶形奔驰,抓毁面目。遂召巫治之。结坛场,鸣鼓吹,禁咒之次,有一乘航船者,偶驻泊门首河内,枕舷卧,忽见阴沟中一蟾蜍,大如椀,朱眼毛脚,随鼓声作舞。乃将篙拨得,缚于旁板下。闻其女叫云:「何故缚我壻?」船者乃扣门语主曰:「某善除此疾。」主深喜,问其所欲,云:「秪希数千文,别无所求。」主曰:「某惟此女,偏爱之,前后医疗已数百缗,如得愈,何惜数千邪?愿倍酬之。」船者乃将其蟾以油熬之,女翌日差。

有沈征者性恶,见蚯蚓前后杀之甚多。一旦,腿间生廱,内有一肉迭起,有似蚯蚓之头,触之痛楚入髓。欲往僧元颢处求膏傅之,其夜梦一条极伟作人言曰:「我业为此虫类,以时出于泥中,无患君事,何意杀我眷属?今来要君命。闻往颢公处取膏,且去也。速与作善因拔我,即不再来。」征惊觉,说似妻子,许写佛经。看其疮,果有一条从中而出。征以指引之,长数寸。其疮即日而合。

上虞县有民章蕴者,因岁歉,于邻人假粮数十斛,后邻人阙食,就索之,抵负誓曰:「的不还,作犂牛填。」章笑而许诺。暮月,章卒,其邻家产一犊,当耕耨之次,谓弟兄曰:「章某欠我米,已云许作牛还,此犊莫是否?」偶以姓名呼之,随声而应,再答,既而陊泪屈膝,似拜许之状。报其家属来验之,右肋上隐起字曰:「负人米,罚作此畜。」其家乃数倍价赎而养之。

龙山有数军人修筑茶园,见一白蛇大如拱,竞举锄击之,内一人姓余者劝不杀,众不从其言,遂攫毙之。来且 一白衣女子携一篮下岭,皆见之,良久,放下篮子入林中,似回顾,众往夺之,姓余者亦不随。其篮内盛一颗蕈,光嫩玉色,女戟手曰:「平时此地有盗。」垂泣而去。军人将归,火幕烹之,方食之次,姓余者忽头痛不可忍,乃睡。梦其女子云:「此蕈有毒,君不害我,请莫食之。」睡觉,众人各食讫,姓余者怪而疑之,将抛弃。旬日,众人相次呕血而卒,惟姓余者存焉。

潘逢者为吏,有民因罪而法未合死,潘曲杀之,后见他人即不见,惟闻语声云:「在阴中论尔,须去对之方得脱于冥间。」潘召人禁咒猒劾,不能除。每日同饮食行座,惟不入国门,潘问之何不入其门,曰:「我是民,门神不与入。」潘曰:「尔是官杀,何相执不能取我命,空朝夕系缀,何也?」鬼曰:「尔不上文字,官焉杀我?盖缘尔命未尽,是以随之。」潘无奈之,乃曰:「与修善因,拔离冥寞,如何?」鬼曰:「甚善,然须作手状,云为某甲造某事。」依其言,后即不见矣。

陆承泽迁新居,有一女子布服戴巾,蒙其面入门,气息秽恶,云:「尀耐此辈,当鞭杀。」人问曰:「何者?」即息声,再问,亦不应。陆怒,令人起巾,乃一臰烂彘首。其年陆遇害。

杜昭远将失宠幸,家多妖物,昼见狗作鸡鸣。尝一日架上双笔起舞,相对回旋不已。杜曰:「既为祟,能自书乎?」右一笔倒砚中,渍其毫于案上,大书一「杀」字。其年杜陷大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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