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半炷香的时间之后，在阳光下烤得暖洋洋、晕乎乎的李小娜扶着门走进了住持师太的禅房。
美人师太见她面色潮红目光涣散，怕她被雨淋出什么毛病来，忙找了件僧衣将她裹住，按在了蒲团上。
住持师太瞅了她一眼，抱着茶杯摇了摇头道：“太弱了。”
听到这话，李小娜不由得虎躯一震。
众所周知，“太弱了”作为形容词一般有两层含义，一是身体太弱了，二是太弱智了。
低头看看自己孱弱的身体，某人自动选择了第一种解释。
住持师太缓缓转过头，坏笑道：“脑袋和身体，都弱。”
李小娜泪。
美人师太叹了口气，柔声道：“小师妹的俗家名字叫什么啊？”
“我叫李小娜。”
美人师太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李小娜乐。
住持师太闭目道：“平念，出家人不打妄语。”
美人师太神色一凛，忙合十告罪。
李小娜又泪。
住持师太抱着茶杯饮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清净庵内只有三位比丘尼，平念、平欲和贫尼。要入本庵，需得拜个师父才可开始修行，你可愿做贫尼的弟子？”
拜住持为师啊，好棒！李小娜忙点头。
“既是带发修行，剃度仪式就免了，也可节省些钱财。”
师父掉钱眼里了。李小娜低头擦汗，弯腰作礼。
住持师太颔首受了，继续道：“为师法号无尘，你需得记得。另外，你虽是带发修行，却也是半个出家人，俗世里的名字还是不要用了，需得有个法号。”
李小娜照猫画虎地双手合十道：“是。”
“待为师想想，你是平字辈，叫什么好呢？”住持师太捏着下巴两眼望天，静了一会道，“就叫平静吧。”
美人师太平念轻声道：“师父，静慈庵的平静师姐就叫这个名字。”
“是么？那我再想一个，嗯……平凡。”
“峨眉山的平凡师妹用了。”
“是么？哎，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啊。嗯……平恶？”
“这个也用过了。”
“平嗔、平恼、平怒、平哀、平贪、平怨、平恨。”
李小娜越听越囧。
平念道：“都用过了。”
无尘远目道：“嗯？都用过了？近些年是生育高峰期么？嗯……平凶，这个可有人用过？”
平念回道：“没有。”
无尘右手攥拳砸在左手心里，道：“就这个了！”
李小娜的下巴“啪嗒”一声掉到了蒲团上。
无尘闭目回味道：“平凶平凶，若无凶无恶，则万物大同，众生和乐，此名甚好。”
平念也点头应和道：“甚好甚好。”
“如此好名，之前为何无人用过呢？”无尘大师表示很纳闷。
“只有如师父这般得道之人，才能想出如此饱含禅机的法号啊。”平念合十道。
美人师太，出家人不是应该不打妄语的吗？！李小娜默默凝视着她，无语泪千行。
无尘似乎对这个法号十分满意，心情很好地继续道：“平凶啊，你既然没有正式剃度为尼，参禅就可免了，除每日必需的劳作之外，其余
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李小娜心里仍然在纠结着那个法号，完全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无尘师太双目一亮。
“后院的菜地就交给你了。”
“嗯。”
“山上的水井也交给你了。”
“嗯。”
“庵中的茅厕也都交给你了。”
“嗯。”
“巡夜的工作也交给你了。”
“嗯。”
平念无比怜悯地看着李小娜，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无尘满意地一挥袖道：“其余的事宜就由你平念师姐跟你说吧，去吧去吧，为师要打坐参禅了。”
平念合十鞠了个躬，然后将状似痴呆的李小娜拖出了禅房。
残酷的事实教育我们，别人讲话要仔细听，否则是会产生严重不良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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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穿过了数个院落，终于来到了某人朝思暮想的地方--斋房。
浓浓的菜香钻入鼻孔，令李小娜精神一振，咧嘴笑问：“这里就是吃饭的地方吧？”
平念抿嘴点头，“咱们就在这里吃斋，一会你还会见到你的平欲师姐，她主管庵中伙食。”
李小娜连连点头，只要有饭吃，师姐什么的有多少都行。
两人相继步入房中，只见屋内窗明几净，十分敞亮，几排桌椅整齐地码放在墙边，桌上筷桶调料一应俱全。
李小娜激动得泪流满面，像她这种孩子，总是很容易在吃饭的地方找到家的感觉。
正当她闻着香味感叹之时，忽有一人掀开了后厨的窗帘，翩翩然步入屋中。
李小娜回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只见来人约摸十二三岁年纪，体态娇小，眉清目秀，一身灰布僧衣，隐隐透着书卷气，最重要的是--目前她手上正托着两盘菜。
“平欲，”平念挽着李小娜笑道，“这位是平凶师妹，是师父今日新收的俗家弟子。”
“哦。”来人表情淡然，有着与外貌极不相符的老成气质。
“师姐好！”李小娜很有礼貌地看着她手上的菜说道。
“平凶是吧？”平欲依旧面无表情，只将目光从李小娜脸上向下平移了一尺的距离，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李小娜泪。妈妈！她是坏人！
“她就是拿着招聘启事来的那个人。”平念的笑容意味深长。
“我知道。”平欲将菜放到桌上，转身进入后厨。
平念摇头笑道：“任何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李小娜无措地看看平念，又看看菜，不知道该不该坐下就吃。
眨眼的功夫，平欲又端了两盘菜出来，淡然道：“吃吧，下午还要教你种地打水清理茅厕。”
“哦。”李小娜以为刚出家的尼姑都要做这些，遂愣愣地点了点头。
“师父刚说的话你也知道？”平念惊讶。
平欲撩袍坐下，从袖中掏出一本漫画翻开，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
当两位师姐打哑谜的时候，李小娜已经将每道菜都尝过了一遍，惊喜之余，对这个嘴巴很坏的小师姐着实敬仰起来。
能把素菜做出肉味，还能做得那么好吃的人，是值得她追随一辈子的！
刚要对平欲表达一下自己的仰慕之情，忽听“轰”的一声巨响振聋发聩，好像有一颗炸弹在不远的地方炸开，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李小娜惊慌失措地堵住耳朵叫道：“啊！什么声音？！”
平欲凝眉道：“又是那只螳螂。”
“螳……螳螂？！”李小娜惊，螳螂爆炸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平念站起身来挽袖道：“是菜园的方向。”
“竟敢动我的菜地，”平欲从袖中掏出一个类似信号枪似的东西道，“这次我非收了他不可！”
李小娜看着那支大口径手枪，吓得毛都立了起来，心道：宫宫，我好像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你也来！”平念拉住李小娜的袖子道。
她不来！她还想吃饭呐！李小娜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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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那一下爆炸，古香古色的院落里顿时变得硝烟弥漫，很有一股战国春秋的味道。李小娜看着不远处的滚滚浓烟，心中暗惊，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师父呢？师父不会有事吧？”
“不用惊动她老人家，这点小事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平念边跑边道。
“小事？！”李小娜看着两位师姐严肃却不紧张的侧脸，愈发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不应该来的地方。
神呐！她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啊！
三人一直奔出后院的月亮门，只见一大片本应平整茂盛的菜地中央出现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坑内现在还有火苗在燃烧，坑边的菜地尽皆变得焦黑枯黄，树枝菜叶凌乱地散了一地，满目狼藉。
平欲俯身拾起脚边的几块碎木，皱眉道：“我的机关人……”
平念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柄乌金禅杖，重重在地上一顿，朗声道：“绿刃仙！总在我们背后做些小动作，不觉得有损仙家颜面吗？”
“仙？”李小娜又吃了一惊，可是没人搭理她。
平欲扔下手中碎木，面无表情地站直身子，朝远处的山脊开了一枪。
是的，没错，她开了一枪……
一道金光似流星般划破天空，拖着明亮的尾巴，“噗”的一声隐没在灰黑色的山石之中。
果然是照明弹啊！李小娜想。
这时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就连天上的烟尘似乎都静止不动了，三个出家人静静地站在一片被烧焦的菜地旁边，六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颗照明弹消失的地方。
李小娜没有注意到，一直面瘫的平欲师姐竟微微翘起了一边的嘴角……
“嗒嗒嗒嗒嗒……”
突然，一颗小石子落到她脚边，欢快地跳啊跳。
“咦？”李小娜低头。
很快她就发现，不是石子在跳，而是她脚下的土地在震动。
她的脚下可是山啊！
于是李小娜抬起脑袋，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远处的山脊摇晃着裂开，坚硬的山体生生陷进去一块，巨大的山石伴着尘埃泥土翻滚而下，发出隆隆巨响。灰色的烟尘随风扬起，蔓延至天际，烘托出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
“妈……妈妈呀……”李小娜张大嘴，灵魂出窍。
身旁的平欲淡定地将那把“信号枪”收入袖中，冷笑道：“你毁了我的菜地，我就毁了你的老巢。”
平念横杖当胸，大声道：“绿刃仙，出来吧！”
一阵冷风拂来，吹透了三人衣衫，遮天的烟尘被风吹散，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李小娜揉了揉眼睛，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一个声音蓦地响起，清澈空灵，似从天上传来。
“竟敢打扰本大爷清梦，看来你们是不想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