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2)
宋祁笑了笑：“这世上各有各的买卖，靠杀人为生还要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是有莫小瑶的诡辩之才。”
如娘一愣，觉得也确实在理，想当年她就觉得，走上这条路谁也别怪谁。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丢了命也当是还了一条命去，人命本贱。所以在她做门主的二十余年，新人不断，旧人了了，都是死了还有人巴不得进。也不知道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热爱杀手这一行。惜命这种事，在花雨门是最大的笑话。这三年受莫小瑶不断洗脑，个个把自己的命看的比金子还值钱。人也不再似以前那般记不住面孔就下葬。反倒是留下了很多叫的出名字的好手。
冰冷的花雨门，也确确实实有了点门派的样子。
“你说的确实是个道理。”如娘自嘲的笑了笑，“谁让我把花雨门交给了这么一个人。她向来爱惜自己这条命。我当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在做戏。纵然是把我也骗进去，我也被骗的心甘情愿。”
宋祁也不愿与女人多做辩解，看她这个样子也十分不忍，索性就岔开了话题：“你说我对她有偏见，一定是她对你说的，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如娘看着他，这人有好看的眉眼。确实一派正气凛然。当年莫小瑶拿下了花雨门。邀她去喝酒，说起了她的几位师兄，莫小瑶曾赞他，最有大侠风范，看的让人好生羡慕。最后喝多了，落了两字：嫉妒。
如娘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她那么了解你，你却偏偏总是误解她。你可知道，我当年败在她手，赞她侠气过人，她跟我说，她有一个师兄叫宋祁，远远的看着就是一派大侠风范，让她着实眼红嫉妒。”
宋祁一愣，唇抿了又抿，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是要我内疚自责吗？”
如娘笑了笑，“我本以为你与她亲厚，却没想到墨玉城初次相见，你恨不得对她拔刀相向。张口便是玉勒。宋大侠定然是因为这个玉勒，才不待见门主吧。”
宋祁皱了皱眉，言语丝毫不掩饰对莫小瑶的不满：“你应当不知，莫小瑶入门较晚，排名十三。玉勒最善解人意，那时十三刚刚到墨玉山庄，对谁都冷冷的防的很。大家都不太喜欢她，唯独玉勒，一直耐心的陪着她。后来好不容易放下了防人的心性，跟大家相处的也还不错。倒是个讨喜的孩子。我本也是很喜欢她的。但有一次，我发现玉勒每次与她在一起，回来总会偷偷的哭，被我撞见的几次，才发现她身上都是十三打的伤。十三被逐出师门的那天，玉勒跪在地上哭了很久，求师父饶了她。还为此挨了一巴掌，那一巴掌可不好好，足足让她躺了一天，半个多月都说出不一句话。若说同门之中，对十三最好的，就是玉勒了。当然还有六弟。可三年前的庄主之争，我技不如人被她打的半年没下床，也是认了。几个师兄师妹各个也算是完好的回来了。玉勒听说我们伤了她，生死不明，急得哭了很久，活着跑下山，回来却成了半死人。你说有这样恩将仇报的女人吗？”
如娘笑了笑，反问道：“那你说门主为何会这样做？”
宋祁掩不住的失望与轻蔑：“嫉妒吧。嫉妒玉勒善良，嫉妒她有的一切。甚至因为嫉妒，还与玉勒抢六弟。你可知道十三当初为何会被逐出师门？”
如娘冷笑一声，不去理他。
“十三恨六弟不理她，竟然用刚学会的墨玉剑法挑断了六弟的筋脉，害他从此不能习武。”宋祁口气十分不忍。
如娘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厮的话。
宋祁笑了笑：“或许在你眼中，莫小瑶是个好人。或许在她眼中，确实也看得起我，而我，却没办法看的起她。”
说罢，解开了如娘的穴道，自己一个人走出去透气。这些过往，他实在不想与人说。这些年，他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也许是如今，玉勒在万毒山庄一片火海中生死未知，莫小瑶也坠崖死多活少，所以前尘往事，也就都散了。
如娘在宋祁的屋中愣了半天，最后气的只能笑笑，手攥紧了又松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平息了情绪之后猛然抬起头，目光坚定，推门离开便去找青溪。
青溪这边，齐贤醒了几次。断断续续听青溪将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心思却不再这事上，反而是止不住的在青溪身上打量。
“你很担心小瑶？”齐贤见青溪又红了眼眶，放轻声音安慰道。
青溪点了点头。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见那日齐贤拼死救他，虽不知为何，可却相信此人绝对不会害他，这些日子来，反而还有些担忧他身子好不了。
“你身子已经没事了么？”青溪问道。
齐贤冰冷的眼波中有了一圈柔光：“好多了，还要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青溪摇了摇头道：“你是为了救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正说着，门一把被推开，如娘看了眼齐贤，点了点头，抱拳谢过他护青溪之恩，拉着青溪就要走。
“副门主，咱们是要去哪儿？”青溪有点反应不过来。
如娘看着她道：“虽说门主生死未卜，可你我都知道，活下来的几乎是不可能了。可就算是门主死了，咱们不能报仇，也要替她了一个心愿。”
青溪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玉勒？”
如娘笑了笑，抚过她的鬓发：“我刚刚去找宋祁，把门主交代的事情都说了。他给我讲了个很好笑的故事。我只能告诉你，我要替门主讨一个公道，以慰门主在天之灵。”
青溪犹豫了一下：“可门主只交代我们，杀玉勒。并没有说什么公道……”不过很快，也是一脸坚定：“属下愿意。”
齐贤见这两人一付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由得很担心，口气中带了些愠怒，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青溪与他相处了几日，也觉得应该告知一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说到：“我们要去为门主完成心愿。”
齐贤皱了皱眉，问道：“她有心愿未了？”
青溪看了眼如娘，点了点头。
齐贤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出嫁。”
青溪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结巴道：“你，你，你说什么？”
齐贤看着她，目光有爱怜，却又一闪而过：“你是故人之子，小瑶把你送来，大约也是料想到了今日，你放心，没有人敢为难你。”
青溪向如娘的方向蹭了蹭，说道：“我不懂。”
齐贤又皱起了眉，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这是王朝明的女儿。可他不能否认这是蕙茹的孩子。慧茹出生南方富庶之家，家族规矩，生的女儿胸前都会烫伤梅花印。殷红如血，是身份的象征。想来当年王朝明负了她，她就回了家里。
青溪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的问道：“你认得我娘？”
齐贤点了点头。
“那你是我爹？”青溪期待的问。
齐贤闭了闭眼，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青溪有些激动：“你若是我爹，可知道我娘姓谁名谁。我娘说我长得十分像她，几乎没有一分像爹爹，你觉得我像么？”
齐贤突然扯出一个还算笑的笑：“你娘叫许蕙茹。我遇见你娘的时候，是她刚从家里偷跑出来，没地方去，和我一起上了落峰山，自此就住了下来。那年她十七，比你现在还要大一些。”
青溪激动的握住如娘的手，不敢上前一步：“你真的认识我娘？”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开口，“我娘说，她逃婚的时候遇见我爹，和你说的意思差不多。你果然是我爹！”说着又想起什么，反倒是转过身，抱着如娘哭了起来，泣不成声“门，门，门主当年带我，我走的时候，就，就说，她，她一定帮我找到，爹，爹爹。”
如娘虽是欣喜，可也明白一点。莫小瑶当年从病危的许姑娘手里带走青溪，应该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而此次前来，与其说是如娘护送青溪。倒不如说，莫小瑶给了如娘一个护身符。
不过又想到，毕竟人都已经不在了。再去追问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