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风广一做候补捕快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就无师自通，他虽惊艳于莫小瑶貌美，却也不至于不自量力到以为自己有资格做护花使者。再观胡智德，这一路上的相处，风广一对他的尊敬崇拜不必多言，可也没到了不加明辨的地步。刚刚莫，胡二人对视寒暄，他也隐隐看出了有几分防备。
仿佛透过莫小瑶的眼睛，他看到了一个凶狠嗜杀的入魔僧人。而通过胡智德的深眸，他又看到了一个睥睨众生，却不得轮回的可悲仙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风广一吓的抖了抖肩膀，小跑几步正欲跟上前去，却觉得后背有一阵清风，再看之时，却是卓云飞到了。
“呵呵，小瑶儿的马儿果真当世难寻。”卓云飞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是从凤城一路施展轻功，一天一夜未曾睡过的样子。
莫小瑶此刻本就武功尽失，有一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难免会下狠招，手早已经抚在了腰间那黑白相间的系带上。卓云飞是何等人物，自然是感觉到了莫小瑶的杀气，这才先声夺人，证明自己并非敌人。如若不然，他还真不确定，能不能挡下莫小瑶的杀招。
莫小瑶见是卓云飞，笑了笑道：“小猴儿步子果然快的很，来的正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狂云，就替我牵马吧。”说着就将缰绳递了过去。这一递又非递，在卓云飞身手之前便已经放手，缰绳落地，恰好被狂云的马蹄踩住，莫小瑶又一副装作没看到的模样，让卓云飞颇为为难的对着狂云比划起来。
一猴一马甚是有趣。
胡智德见这二人在一起一派自然，不由得会心一笑。
夜色已深。满天星光将黑夜装点出了几分情趣，月色半掩，残月如钩。莫小瑶倚在窗前，疲惫之意早已席卷全身，可如今功力全失，未免有人来犯，黑夜是万万不可贸然入睡的。只待黎明之时稍稍眯眼休息些许，全当是休息过。
莫小瑶看着窗外的残月，以清香阁的消息网，应该早已经掌握他们的动向。只是不知道这样宁静的夜晚，在等着如何汹涌的杀机。
“莫女侠方便否？”胡智德轻声敲了敲门。
莫小瑶轻声笑道：“大师请进。”
胡智德念了声佛号，推开了莫小瑶的房门，门窗同时一开，顿时风气，扬起了莫小瑶的如夜的长发，只见她美目轻笑，魅惑了夜色。
胡智德一阵心惊，暗叹一声妖孽祸人。
莫小瑶拢了拢头发，笑声道：“大师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胡智德虽有疑惑，却不知当不当挑明，犹豫再三，说道：“卓少侠打算今夜夜探清香阁，在下觉得不妥，卓少侠虽然轻功当世少有敌手，可万一不幸被歹人算计，难免不会打草惊蛇。”
“所以呢？”莫小瑶轻笑着问。
“在下见莫女侠与卓少侠私交甚笃，特来请莫女侠出面相商。”胡智德说道。
莫小瑶似听非听的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眸子看着胡智德，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胡智德叹了口气，换下了那副恭敬谦和的态度，再抬起头和莫小瑶目光相迎的时候，已然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模样，他沉声问道：“敢问莫女侠师承何处？”
莫小瑶轻声笑了笑，反问道：“若不是落峰派座下，大师便要杀人灭口了么？”
胡智德闻言，脸色一变，握在手中的佛珠又紧了几分，问道：“我隐姓埋名十一年，只想为妻子报仇，若你阻我，休怪我无情了！”
“呵呵，大师乃得道高人，****执念本应尽忘，贪恋红尘可让小瑶见笑了。”说着，只觉得一阵风起，胡智德掌风如刀，直取莫小瑶倚在窗前的左臂。
他这一招，若是取了莫小瑶的人头，还是有七分把握的，之所以偏离了目标，直击莫小瑶的着力点，一是忌惮莫小瑶的功夫，毕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女侠，没两把刷子不可能活的这么完好。二则是让她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露出破绽，好一击而中，只为稳中求胜。
这一瞬间一招的攻势取舍，已然显现出一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手风范。
莫小瑶哪是肯吃亏的人物，轻笑一声，美目凌厉，不知何时出手的细剑已然划开了胡智德胸前的衣襟。她这一招，乃是空有架子，并无内力，所以也未能伤到胡智德丝毫。
胡智德却心中大惊，他细观莫小瑶，长剑还放在床上，从刚刚过招，她本是一刻都为离开过窗前的，又是何时取出的剑呢？
这当是如何诡异的剑法，才能快到如此速度！
“大师！”正当二人僵持之时，风广一突然跑了进来。
与他正面对视的是莫小瑶，见她倚窗而卧，如夜昙绽放，笑的惊心动魄，不由得脑中一片空白，立在了那里，此刻胡智德已经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到一脸呆相的风广一，摇了摇头正要向外走，却被风广一一把拉住，急切的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衣服……”
话没说完，一双视死如归的眼神瞪向了莫小瑶。
莫小瑶轻笑不语，只是看着胡智德拉了把风广一的袖子说道：“小兄弟莫慌，不碍事。”
他不劝还好，一劝倒是有些莫小瑶挑衅于他的意味了。风广一瞪圆了眼睛，刚要为胡智德讨个说法，却被莫小瑶先开了口。
“捕快小兄弟，可是那猴儿又闹出了什么动静。”莫小瑶含笑问道。
经她这么一提醒，风广一才想了起来，他赶忙说道：“不好了，我刚刚去卓大哥房里，发现人没了！”
胡智德一脸恼色，赶紧追了出去，莫小瑶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笑意。风广一犹豫再三，本是也要追上去的，可跑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站在莫小瑶门前，大大的圆目瞪着她，过了许久，才挤出了一句“恶狠狠”的话：“你若是敢对大师出手，我，我风广一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生怕莫小瑶那双魅惑众生的眸子，看透了他的心事，听见了他的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
莫小瑶倚在窗前看着刚刚还热闹非常的客房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按理来说，莫小瑶也该随他们一同前去的，只是且不说风广一，胡智德和卓云飞都是会施展轻功，若是自己不用轻功，必然会令他们生疑。所以她才特意将缰绳扔在地上，惹恼了卓云飞。卓云飞果然是一根筋的猴子，当真因为莫小瑶戏弄过他，所以才偏偏不跟她打招呼，夜探清香阁去了。刚刚又故意透露口风，假意表现出自己知道胡智德的过去，引起他的防范，让他不愿意与自己共进退，也就不会暴露了自己武功尽失。
夜有些凉了。
莫小瑶就这样开着窗户，敞着大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莫小瑶自嘲的笑了笑，深知以自己的耐力和习性，断然不会因为疲惫就入睡的。她收起盖在身上的外套，合上窗户，走到桌前，那里，有一双水蓝色的眸子，正笑意满面的看着她。
那双好看的近乎完美的玉手，为她斟了杯茶，邀莫小瑶相坐。
“我本是要杀莫姐姐的。”随念笑着说道，平常的就如在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莫小瑶笑了笑，将外套还给他，品了口茶，说道：“然后呢？”
“若是莫姐姐内力尚在，怕也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随念又一次强调了他有杀莫小瑶之心。莫小瑶只是轻声笑了笑，心里自然明白，随念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封住了她的内力。
“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他不点破明问，那自己也没有告知的义务。莫小瑶只是轻声笑着，跟他绕着圈子。
随念见莫小瑶无意直言，于是便换了个话题，他说道：“莫姐姐可想知道昨日夜闯清香阁的两人如何了？”
莫小瑶笑中略有好奇之意，她好奇的并不是闯进清香阁的人如何了，而是好奇，那个没有进清香阁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她知道，若是她单刀直入的问了，这个弯弯肠子的柳随念定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毕竟他们是太过相像的一类人。
“我要你救的人如何了？”莫小瑶话锋一转，问了她一直挂在心头的事情。
随念笑容略有凝滞，似是不信，那水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起了涟漪。
莫小瑶心中一紧，又问道：“怎么？莫非他已经……”
随念赶忙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为自己倒了杯茶，低声的像是在自言自语般问道：“莫姐姐与那人非亲非故，却三番两次为了救他而犯险作难。虽说莫姐姐的事情，我万毒山庄大约也知道七七八八，前些年你为了你的大师兄，也曾几次血洗海煞帮，那便是为了心仪之人，也是可以理解，可如今你执意在救的，是个只有几面之缘，甚至连真名为何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我却不明白莫姐姐所求为何了。”
“呵呵。”莫小瑶轻笑道，“莫非当日毒公子夸下的海口不能实现，今日要让我收回说救不了便作罢么？”
随念水蓝色的眸子一动，嘴角浮出一个笑意，抬头问道：“若是我说那人死了，莫姐姐会怎么样？”
莫小瑶捻了捻手指，指尖还有刚刚测试茶水中是否有毒的未干水珠，说道：“救不了他是小，让世人知道我曾与你有过交情便是大了。”说罢水珠如剑，向柳随念水蓝色的双眸袭去！
“公子小心！”一声清呵，粉衣飘动，沉香的剑已然出鞘！
这室内本是只有莫小瑶和柳随念两人。沉香在莫小瑶昏睡之时，已经为她号过脉，确定她内力尽失，不会伤及到柳随念，这才容许他们二人单独相处，可又想到莫小瑶毕竟是个练家子，虽然内力不在，但那些外家的功夫还是可以耍的出来的，这才一直候在了门口，所以莫小瑶刚刚强行催动内力试图以水珠取柳随念双目，就被沉香挡了下来。
柳随念却不为所动。走到莫小瑶面前，笑了笑说：“莫姐姐这就恼了么？”
莫小瑶只是含笑不语。
“腐尸水！”沉香皱了皱眉，把剑拿的远了些。
这个动作颇为可笑，一是空门大开，而是避自己的宝剑犹如****，这当真是个练武之人么？
柳随念的眼珠转了两圈，连连拍手说道：“我倒是莫姐姐艺高人胆大，竟然敢在没有功夫的时候如此坦然的出现在白帝城，有这身出神入化的用毒之术，旁人也近不得姐姐身了。”
可即是这般缜密防人，仍是中了柳随念的迷魂香。
“莫姐姐是万福林的人。”柳随念这句话虽是问句，却是极为肯定。
莫小瑶笑而不答。
“所以万毒山庄在万福林买下的莫小瑶卷宗，并非全部。”柳随念继续说道。
莫小瑶依旧不答。
“可是万福林却未能窥探万毒山庄全貌，就连如今的庄主相貌如何，毒公子又是何种模样，在万福林的卷宗之中，怕是也一片空白吧。”柳随念轻声笑道。
确实如此。莫小瑶曾经试图通过卷宗来确认毒公子长相，却发现万福林虽然知晓天下事，但是对于这三年前突然凭空出现的柳庄主以及毒公子，消息却是少之又少的。只知道庄主与毒公子是对柳姓兄弟，至于名字为何，却也不得而知了。
其实这也不是万福林无能。只能说是万毒山庄当年一场大变，各坛都对新庄主既不服，又忌惮，所以纷纷做不住设计杀害新庄主，一时间万毒山庄因为夺权而死伤过半，万福林的探子也在那次争斗之中几乎全灭，少有活下来的人，因为偶尔送出了一两个消息，便被怀疑勾结其他坛谋反，而立刻遭到诛杀。
随念水蓝色的眸子笑意更盛，他问道：“话又说回来，莫姐姐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吧。”
莫小瑶美目虽然在笑，却也猜到了大概，他是毒公子，那定然不会是姓随名念。
“毒公子自然是姓柳的。”莫小瑶说道。
柳随念点了点头，赞叹道：“万福林果然了不起，我本以为莫姐姐不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