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卡蒂妮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那房间不让人进的规矩是德努曼加定的,现在她人都不在了,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古丝丽,那些禁忌什么的就让它去见鬼吧。于是,她带着载淳走到卧室内侧,掀开一处帘子后,就看到了一扇窄窄的小门。她知道德努曼加不爱点灯,又不像古丝丽当时那么着急,因此倒是记得带上一支蜡烛,然后才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载淳随后而入,就着烛火把屋里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屋里的地毯、家具、墙上的装饰都很新,一眼看去不像用过十来年的房间。他又问了卡蒂妮,却听她说:“自从豪尼瓦老爷死后,德努曼加夫人心情不好,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这房间用得绝对不少,里面的东西新,应该是十分爱护之故吧。”
“是这样?”载淳沉吟着四处查看,在走过一张造型很奇特的蝶翼形靠椅时顿住了脚步——椅背约三分之一处的边缘,左右两侧的红漆都有少许的剥落,虽然并不显眼,但相对于其他新得像是根本没用过的家具,这点细微的差别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试着伸手推了推,怪了,这椅子看来很轻巧,以他的手劲竟会推不动?他又稍稍加了点力上去,椅身顿时发出骨架要被拆散似的吱嘎声,可四条椅褪还是牢牢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有问题!”他心念一动,移步走到椅子背后,两只手同时伸去握住了椅背两侧有落漆痕迹的地方。往上抬?没动静。往前推?往后拉?自左向右转?还是没动静。最后一次,自右向左转——
喀拉拉,喀拉拉拉拉拉,椅子真动了,但更大的动静却出现在紧跟于他身侧的卡蒂妮脚边,只见那块地板毫无征兆地裂开,倏然分向左右两边移去,卡蒂妮吓了一跳,赶紧跃过一旁,幸亏她也是个武者,反应较快,否则定然是一脚踩空,身体失衡,掉进那突然出现的黑洞里去了。
面面相觑了一瞬,屋里两人都明白了,敢情古丝丽就是这么失踪的。载淳蹲身到洞口看了看,随即对卡蒂妮道:“把蜡烛给我,我下去看看。”
“那……好吧!”卡蒂妮知道载淳对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远比自己懂得多,也就不再客气了,不过她又不太放心地加了一句,“下面看起来很深,我去找条绳子来?”
“现在用不着,不过你还是找着吧,上来时会有用的。”接过卡蒂妮递来的烛台,载淳又朝下面仔细看了看,随即一纵身跃了下去。
☆ ☆ ☆ ☆ ☆
真没想到,原来安普拉王宫下面还有这么一间构造精巧的地室。察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载淳不由得啧啧称奇。虽然,历代皇族为防变乱,在宫内筑有逃生地道的做法屡见不鲜,但在各种工艺都不发达的安普拉族,这就显得很稀罕了。古丝丽多半也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吧,否则就不会有那声尖叫,也不会进得去出不来了。
那么,她人在哪里呢?四处环顾着,载淳试探着唤了声:“古丝丽小姐,你在这里吗?”因为地室里点着壁灯,为了行动方便,在出声呼唤的同时,他便顺手熄灭了蜡烛,连着烛台一起收了起来。
问话过后并无明显的应答,倒是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室里激起了一阵声势惊人的回响,凭着过人的耳力,他察觉到,在一片混乱的回音中,似乎有个与此不同的细弱声音正从某个地方闷闷地传来:
“杨大哥,我在……在这里,救救我……”
古丝丽?真的是她!分辨出那声音来自左前方一扇石门之后,载淳心中一喜,赶紧迈步疾行而去。
这时,石门后的古丝丽又用尽全力喊了声:“小心……”她似乎随后还要解释小心什么的,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刚刚听见“小心”二字的时候,载淳只觉脚下的石板微微往下陷了陷,下一刻,面前的石壁突然自动开出一排孔洞,无数黑黝黝的铁箭顿时如满天飞蝗般攒射而来。
心中一懔,载淳立刻不假思索地拔剑出鞘,一招“坚壁清野”护住身周,密如爆豆的”叮当”声中,断箭掉了一地,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下一拨攒射又接踵而来,连挡三拨箭雨之后,石壁上的洞才又自行合上了,四下安静如初,再无异状。
这地室,原来不止建筑精巧,还有这样的机关在内,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简单。低头看了看满地断箭,载淳小心翼翼地退回去,找到刚才下陷的那块石板,用剑插入缝隙中将其撬起,下面不出所料地露出了一排铁制机簧。
在黎山这些年里,他也从少安那里学到了一些机关消息之术,这地室中设置的机关似乎与中原之物道理相通,因此,他一眼瞧去,便看出这只是控制此地机关的分机簧,总机簧多半是在里面,目前是接触不到的。
这地室并非敌人之物,眼前这个机簧的位置既然已经知晓,待会儿注意避开便是,没必要去破坏它。想到这里,载淳便起身到了古丝丽声音传出的那扇石门旁,四下细看一番后,在右面墙上一只六足怪兽浮雕上按了一把,石门便轰隆隆地升了上去。
如愿看到古丝丽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却是大大惊了一跳,只见那姑娘满头是汗、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墙角里,右腿边的地上渗开了一大滩血。
“你受伤了?”他快步赶到了古丝丽身边。蹲下一看,她的脚边赫然横着支半身见红的铁箭,一个箭孔从她的右腿正前方直通到内侧,射了个斜对穿,伤口中还在汩汩地冒着血。
“真是胡闹!你一个人困在这里,没医没药的,就敢自己把箭拔了?不怕血止不住送了性命吗?”口中微恼地斥责着,载淳手上已是迅速而熟练地动了起来,先点了她伤处四周的穴道,再取出随身带的金疮药给她敷上,最后在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片布条替她包扎了伤口。
古丝丽倔强地抿着唇,忍痛一声不吭,任由载淳摆布自己。怔怔看着他低头专注忙碌的样子,感受着他温暖的手掌带着淡淡药香轻柔地摩挲自己的肌肤,她心中积聚多时却不愿吐露的恐惧与痛苦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安心和愉悦。恍惚间,她情难自已地抬手,带着一丝心悸轻抚上了眼前那张让她迷醉的清俊脸庞。
载淳身子一僵,因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而愕然。瞬间的失神后,他微一侧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流连在他腮边的柔荑,起身道:“好了,那药止痛效果很好,再过一会儿你就不会觉得疼了。”
他礼貌的疏远让古丝丽又是失望又是尴尬,可人家一片好心为她裹伤,她又实在没有发作的理由,讪讪地沉默了片刻,她只得暗叹着道了声:“谢谢你。”
“举手之劳,客气什么?”载淳一笑转过了话题,“你是无意中碰转了上面那张椅子,所以才掉下来的对吧?”见她噘着嘴点头,他故意忽略那少女的娇嗔,只继续问道,“你会中箭,自然也是因为触动了外面的机关了。不过……你是怎么逃进这里来的?我刚才挡箭都挡得应接不暇,你能在危急之中找这个石门的开关,可真是不容易啊。”
“以杨大哥的身手都无法分心二用,我又怎会有这个本事?”古丝丽苦笑了一下,心有余悸地道,“箭射出来的时候,我吓坏了,只知道手忙脚乱地往后逃,腿上中了一箭之后,我疼得站不稳,一下子撞到了有开关的那面墙上,结果就跌进来了。唉,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若非如此,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被射成刺猬的尸体了。”
“那就证明你是安普拉族的真命天子,命不当绝!”载淳缓和气氛地开了句玩笑,随后道,“卡蒂妮她们到处找不着你,都快急疯了,咱们赶紧上去吧。”
“对了,我阿妈怎么样了?”想起跌下来之前的情形,古丝丽不禁焦急起来,“她突然犯了病,我本是想去叫人的……”
因为怕她在脱险之前就受刺激乱了心神,载淳迟疑了一下,只含糊答道:“你跌下来时的叫声惊动了守卫,现在卡蒂妮队长已经带人过来处理了,应该……没问题吧。”
“哦,这样就好!”古丝丽对卡蒂妮最是信任,一听之下便放心了,想了想,她断然道,“那我就先不上去了,我还要做件事,如果现在上去,也许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再下来了。”
见载淳诧异地瞧着自己,她幽幽道:“我从来不知道阿妈房间的地下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想起自从阿爸死后她就经常躲在房里静修之事,我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不查个清楚,我死都不会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