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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甚叫死?胡老客对听得直眉愣眼的杨旺喷着唾沫星子叫道:这就叫死!那细腿腿带着锯齿,在你鼻子眼里锯来锯去的,你不敢吭一声,不能碰一下。人死不就是喂苍蝇下蛆,我眼见着毛蛆蛆从那可怜帖式的脑袋里钻出来,三伏天烂肉半个时辰就下蛆,我贴着那堆臭肉整整一个白天。杨旺说:你咋不挪动挪动?胡老客瞪起眼说:你以为是泡澡堂子哇!挪动挪动,你挪挪试试?我挖了那死鬼的一把脑浆子糊在脸上装死,才算捡回一条命!你挪动挪动,哼!胡老客气哼哼地灌了一口茶水,咂咂嘴,继续说道:那些蒙兵提着刀枪、暴民拎着镐把,就连婆姨老太太都拿着剪刀上了阵,还能见了喘气儿的?逮住就照死里打!杨旺眨眨眼说:这可是犯上作乱,要抄家灭门的。胡老客说:瞎老百姓哪懂这些!你不让他安安生生过日子,他就要你的命,一报还一报!杨旺说:那垦务就不办了?由着瞎老百姓性子来?就没个天理王法了?他眼睛鼓鼓的。

胡老客撇撇嘴说:不怕割了你就去!咋?不信?是他妈真割!割了的比掉了脑袋的多。那一嘟噜,一嘟噜,甩了一河滩。野猫野狗吃顺了口,闻见味儿就往活人的裤裆里扑,我家少掌柜就让割了去,人缺零件,对下辈辈不好。咋着,我也算对得住老掌柜的了。他就把我骂成个,我也是忠臣良将。

见少掌柜被割掉阳物,盛老掌柜一晚上头发就全白了。胡老客说:我咋也拦不住他,我想他是躲进洋堂里了。可偏出这事,老掌柜,我对不住你。盛老掌柜说:你是官家的笔手,能帮衬我娃,就算不错!有甚对不住我的?说着,就拿出一摞银元谢胡老客,胡老客跪下道:老掌柜,你还不如打我骂我!盛老掌柜道:我娃废了我也没疯,咋敢打骂官家的人?活得不耐烦了?活得疼了?我那没的娃啊……

胡老客说:杨掌柜的,你信不信?杨旺说:我咋不信?胡老客说:我这柜站不成了,骆驼也拉不成了,还把老掌柜一家惹下了,你说我图个甚?杨旺说:你咋着也是鼓着腰包回来的。胡老客长吁一口气说:也算挣下几个黑心钱吧!杨旺问:有几个?胡老客说:够泡几年澡堂子吧!我死了这一次,就算是看开了,能吃一口就吃,能日一次就日……说着,咧开大嘴笑了。

杨旺问:你不扑闹垦务了?胡老客道:我还想留着这根哩。别说我,你问问局长、委员、督办老爷们还有这个胆儿不?黑心钱是好挣的?我要不把姚局长姚老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他狗儿的早被人家卸成了几截子。他还能跑回归化城?杨旺惊讶地问:你救过局长的命?胡老客不以为然地说:凑巧我赶上了。姚老爷被马队撵成了一只野兔子,眼瞅着马刀就落在了后背上,我扑过去就把他拉进芦苇塘里,三钻两钻……杨旺打断他的话头说:你刚才还说一动没动,这又三钻两钻,你说你哪句话是真的。胡老客哈哈一笑: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你又没花钱,还管我真假?姚老爷是光着脚丫子跑的,是我把鞋脱给他,要不我这脚鸡眼犯得这么厉害!杨掌柜,说真的,我就像在云里雾里,也闹不清个真假了。

杨旺笑了起来:你胡掌柜袋袋里有银洋,就胡吹海煽混时光,我可陪不起。胡老客说:少掌柜那是真的,姚老爷那鞋也是真的。

原来,枪炮一响姚老爷就被封在院里没跑出去。姚老爷懊悔不该留在垦局过夜,那宽敞凉快的河曲县衙多舒坦,非他妈过把办人瘾。他往床下钻,床下早被昨晚留下过夜的两个粉头占领,堵塞着不给腾地方。两个粉头本来是姚老爷赏给老小光棍过夜的,但老少光棍终不是强人好汉,早吓得只比死人多口气。姚老爷的仁政不得实施,很让姚老爷失面子,他愤愤骂道:真是不争气的东西!把粉头留给官兵,一是狼多肉少,二是两军对峙之际,也不甚妥当。于是,姚老爷把麻烦留给了自己。外面枪炮连天,杀声如鬼哭狼嚎,两个粉头的屁股像磬石般牢固,姚老爷的头撞了几次都撞不开。正撞着,被人提着脚丫子拖了出来。姚老爷和两个粉头,像小鸡一样,被人揪着脖领子拖到了院里。院里横躺竖卧了一地,哭爹喊娘的,全都是垦局官员和兵丁。姚老爷一见来了气:你们狗日的腿长,咋不跑了?话刚说完,肩膀头就狠挨了一枪托,一竖眉立目的汉子喝道:水没过了脖颈子,你还敢发大老爷脾气!看我不劈了你!姚老爷磕头道:好汉不知,小的只是个侍弄花木的,朝廷无人,才拿小的顶了官差。那两个粉头扑过来喊:要杀杀他们!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好汉大老爷饶命,除了挨,我们甚也不知道。那些提刀端枪的汉子们哄笑了起来。一群女人围了上来,披头散发地扑向那两个粉头,又咬又拧,嚷嚷着把她俩撕烂。两个粉头又哭又喊,男人们笑眯眯地看,就像往日看婆姨们在田间地头为一棵葱两头蒜打架一样。姚老爷这群狗官们反倒没人管了。正闹腾着,有人喊了声丹丕勒老爷来了!约翰洋老爷来了!

丹丕勒老爷长须飘飘立在垦局门口,姚老爷跪着蹭到他脚下,磕头如捣蒜。丹丕勒老爷说:种花老儿,你不是说我这个犯官咋不了你这个朝廷命官吗?姚老爷磕头说:那是小的满嘴喷粪。小的吃屎长大,不会说人话。丹丕勒哈哈大笑几声,又正色道:为何滥杀无辜?在我眼里揉沙?众人打雷般吼了起来:五马分尸扯了这狗日的!喊声中过来两条壮汉就揪扯姚老爷,姚老爷只是喊饶命。老约翰端起十字架,对丹丕勒老爷说:在主面前,我们都是有罪之人。除了主,我们有什么资格惩罚他人之罪呢?还是让我们的有罪魂灵,接受主的末日审判吧!姚老爷说:饶小的狗命,小的吃斋念佛,连蚂蚁也不踩,行好事善事。说着又砰砰磕头,跪在身后的垦局官员、兵丁也跟着磕,并且转着圈磕。丹丕勒老爷说:看在约翰主教的颜面上,今天饶你们不死。回去告诉贻谷,他的爪子敢伸到黑界地上,我就砍断他!圣上放垦,臣宁死不从!

丹丕勒老爷说完,掉头就走。姚老爷刚想抬起头来,就被黄秃子狠狠摁了下去。黄秃子刚收拾完少掌柜,杀气多少消了一些。他狞笑着说:你给我爬出垦局去。你们都爬。要不我就把你们的脚筋剔断。说着掏出了小刀子。围观的人们发出了喝彩声哄笑声。有个混子喊:黄爷,你骟他们几个。黄秃子说:等狗儿们下辈子变牲口,我再收拾他们!爬啊,老爷们!黄秃子冲姚老爷挥着劁猪刀。我爬我爬,姚老爷说着就往门口爬。一条壮汉双腿一叉冲姚老爷喊:你从老子的裆下钻过去。姚老爷连连说:我钻,我钻。黄秃子说等等,等等,这老狗日的想学韩信,准一边爬,一边想着胯下之辱呢!黄爷断了他的念想,让他来个老王八驮石碑,几辈辈秽气都褪不尽。端枪扛刀的汉子们笑歪了嘴,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黄秃子揪过鼻青脸赤的两个粉头,说骑到这俩老狗日的身上去。他说的另外一个老狗日的是垦局的账房周大先生,老先生打得一手好算盘却长了一颗枣核脑袋。老先生抬起头又被人摁了下去,黄秃子拧着一个粉头的脸蛋往他身边拉,还说当心这瘦驴把你的伊硌烂。一个混混说不用咋硌也滴汤漏水的,搬着那粉头的屁股就往老先生的背上放。周大先生昂起枣核头喊老夫不堪受此辱!黄秃子劁猪刀一闪,老先生的左耳就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黄秃子说再吼喊,我活剐了你。老先生直着血淋淋的脖子说女流咋能骑我之背?跃起身冲砖墙撞去,枣核脑袋立即塌下一块,血水汩汩往外流,胳膊腿一踢一动。黄秃子冲吱哇乱叫的粉头说骑上去,死也得糟蹋他。粉头骑在了满头是血的老先生身上,老先生干吼开了:我还活人不?娃娃还活人不?人们哈哈大笑。

在哄笑声中,姚老爷驮着早骑在背上的粉头往门口爬,黄秃子拿劁猪刀背拍他肥胖的屁股,嘴中还啾啾喊叫。爬出了垦局门口,黄秃子问:这回记住了?姚老爷答:记住了。黄秃子踹了他一脚说:快滚!

姚老爷就跑了个一溜烟儿,快到黄河边的芦苇滩,王哨官领着端枪的官兵迎了上来,胡老客也混在当中。王哨官说:我领几个兄弟在这接应老爷。再等你们不来,我就带弟兄们杀回去。姚老爷本想劈他几个耳光,但害怕兵慌马乱中王哨官的枪忽然走火,就哈哈大笑说: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带出几支枪来就是大功,回县衙老爷赏你,提你为垦局卫队副管带。王哨官大喜过望。胡老客见姚老爷赤着脚,忙把自己的鞋子脱下,给姚老爷穿上说:小心芦苇茬子扎着你的贵脚。清点人马,不过死了两人,伤了五人,失踪三人,姚老爷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胡老客不见少掌柜着了一阵子急,后来找着了又伤了一阵子心,见少掌柜裆下空荡荡的,还往外渗着血,忙挖起一团盐碱土给糊住,并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少掌柜的身上,这才算稳下了心。

太阳落了山,蚊子小咬成团飞出,姚老爷正被叮咬得在苇滩上乱蹦跳,河曲县衙派的官船姗姗而至。船上有县令、管带带着一干人马。姚老爷一上船,就先让人把王哨官绑了。王哨官说:老爷不是说要赏我?姚老爷说:出这么大事你就得担着。船至河心,姚老爷让官兵把绑成粽子的王哨官扔进河里。王哨官说:我还有老婆娃娃。姚老爷说:这话等于没说,谁没老婆娃娃?姚老爷背过身去,王哨官就被扔进了河里。

这时满头血污的周大先生跪在姚老爷面前,要求做主,把那两个粉头也处置了。粉头吓得抖成了风中的糠皮。姚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沉吟不语。老先生道:砍头也不如其耻铭心刻骨。女人上背,几辈不得好活。此女人若留,我辈永世不得见人。一船人都点头称是,几个官兵已揪住了两个粉头的长发。周大先生慷慨道:我也是耕读好人家出身,却被婊子骑在背上羞辱,削耳之疼也不如其疼,胯下之辱也不如其辱。请老爷做主。姚老爷仍是不语,官兵把几近昏死的粉头揪拖住,就等一声令下便把她们扔进河中。老先生见姚老爷仍在犹豫,便来了傻劲儿,嚷嚷道:老爷若怜惜香玉,小的便死在你面前。姚老爷瞪起眼说:你死你死。老先生说我死我死,爬到船头见水面狰狞便咧嘴大哭不止。姚老爷说:这就值得死了?尔等山野,焉知京城世风?饮宴之中,耳热酒酣,男骑女背,女上男身,都是司空见惯之事。今老夫驮红,只当嬉戏,丝毫不察汝等所言之辱。为此事办人,岂不是草菅人命?有负国法皇恩!周大先生嚎哭道:这口气如何咽下?姚老爷说:你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拣粉头肉厚之处咬几口便是。

胡老客冲杨旺说:那粉头真撅起了屁股。闹垦务,真让我开了眼,啥稀罕事都有!能把人吓死,能把人乐死!杨旺说:我得为胡掌柜压压惊。胡老客眯起眼说:你杨掌柜有事求我?杨旺说:甚求不求的,就是想从你胡掌柜这儿多长点见识!说着,杨旺和胡老客来到了归化城西的麦香春烧麦馆。找了一个雅间坐下,烫了一壶酒,要了四碟小菜和两客烧麦。胡老客端起酒盅冲杨旺说:杨掌柜,你说吧,我老胡行好事,不断人家财路。杨旺说喝酒喝酒,先干三盅为你压压惊再说。喝完三盅,胡老客说:你这屁该崩了吧?杨旺说求胡掌柜引见姚局长姚大老爷。胡老客说你还想着垦务的事,你老弟长着几根?杨旺说兄弟也是生计无奈,才冒这份险。烦胡掌柜引见美言。胡老客说引见不难,就是……他嘬着牙花子。杨旺递上一封银元,胡老客收下说,见外了不是?主要是姚老爷那儿得打点。光我这点薄面子,怕你捞不上正经营生做。杨旺说这我知道,光靠红口白牙不行。胡老客说怕是少了也不行,姚老爷眼珠珠都吃蓝了。杨旺说我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也得捐个官做,光做生意没甚前程。胡老客说你可得瞅准了。杨旺说我已经瞅准了。他俩商定好时间去见姚老爷,杨旺就去筹措银子。房子、地全押上了,杨旺怀里才揣上了三千光洋的银票。到了商定好的日子,杨旺抖擞起精神,去见姚老爷。事情办得之顺,是杨旺始料不及的。姚老爷开门见山说:听胡笔手说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本老爷觉得你对路。不能白花钱,皇帝的钱也不是白来的。你先把银子拿回去,等平完了逆,垦事再兴本老爷为你谋个实职,再把你的银子收下。听说你连房子地都押上了,本老爷委实感动。杨旺说:愿为局长大人当个左右。姚老爷问:听说你出身苦寒?杨旺答:小人一人扑闹,不敢言苦。姚老爷说:我就喜欢有志气苦出身的娃。本老爷一定保举你。杨旺立即磕头感谢。杨旺又问:逆何时平定?姚老爷答:贻谷钦差已调包头垦局卫队、太原马队、河曲炮队合力围剿丹丕勒老匹夫。不出数日,定将凯歌高奏。杨旺说:小的翘首以盼。杨旺担心官兵屡攻不克,白白地误了自己的好事,其焦虑不亚于在河边督战的贻谷钦差。

丹丕勒老爷好汉子架不住一群狼,终因势薄力单被生擒。据说,丹丕勒老爷被囚在五里垦局时,金老万曾试图营救,但见官兵里外三层终也双膝发软,眼见着丹丕勒老爷被押上囚车远去。听说丹丕勒老爷被押在归化城就等开刀问斩,杨旺这才长喘了一口气。杨旺再见姚老爷时,姚老爷见面就给他贺喜,说已为他谋得垦务督办,因自己老迈年高,不宜长住垦局,由他代使局长职权。杨旺忙递过银票,姚老爷收下说:银子就得这样花。千万别学那些傻鳖,捐个劝垦委员也花两千大洋,我听着就生气。不爱惜钱的人咋能办大事成大业?!杨旺说:姚老爷教导得极是。姚老爷又说:杨督办,你赴任多少还有些周折。杨旺着了急:还有甚周折?姚老爷看看他,又喝了一口茶,时间拖得老长。杨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腿抖得像夹着一泡老尿。姚老爷说:贻谷钦差又施新政,凡垦务官员赴任必须携带家眷。一示办垦之决心,二促官员守责,以敛劣迹。杨旺摊手说:小的不曾婚配,哪来的家口?姚老爷说:我也正愁此事,钦差可是三令五申。杨旺说:我就是变,也变不出家口来哇!姚老爷道:你有所不知,你这督办一职,是我向钦差谎称我们是翁婿才办下来。我怕委了别人,就斗胆欺上,现在反倒手里揣了颗热山药蛋。一旦钦差得知,你我削官坐牢就是一句话的事。杨旺说:老爷大恩大德,小的没齿不忘。小的想,老爷定有万全之策,只管吩咐就是。姚老爷说:说甚万全之策,还不是火上房狗跳墙,猴小子耍在井沿上,本官是急出来的办法。杨旺说:小的在恭听老爷的办法。姚老爷说:拙荆在娘家有一侍女,随太太来到我家。太太瞅她伶俐,模样也好,就收为干女儿,一直想为她找个好人家。我一急,就随口向钦差说了,现在颇有点逼娶的味道。杨旺一听,立即跪下行翁婿之礼,不过多磕几个头。姚老爷说:我们就是一家了。杨旺说:小的何功何德,受老爷如此抬爱。只是小婿无力支付婚资,想来汗颜。姚老爷说:不用你破费了。本老爷为你一手操办,你只等娶亲就是了。说来说去,谁让我相中了你呢?人就怕对眼,你没听人说过,对眼是龙,不对眼成虫!

杨旺眨眼成了乘龙快婿,对姚老爷一个劲儿千恩万谢。姚老爷也一个劲儿说:贤婿太外道了。谢来谢去,反倒生分。杨旺好像高兴傻了,又说:我一个货郎担出身的野鬼,能娶老爷的千金,齐天洪福哇!姚老爷沉下脸说:我说你生分了不是?如此手舞足蹈,何担齐家治国重责?莫是小人得志,老夫看走了眼?杨旺说:喜从天降,小婿难免是云雾中人。刚才,老爷教导得极是,就像狗血浇头,小婿清醒了许多。姚老爷说:千万不要负了我女,辱我姚家门楣。杨旺说:小婿谨记就是了。姚老爷冷不丁地聘女招婿,垦务行辕的官员们都目瞪口呆,不知这女何时冒出来的。

胡老客找到杨旺,先叫一声杨掌拒,又觉不妥,忙改口叫:杨督办。杨旺笑了:瞧你尴尴尬尬的样子,有话就说。胡老客说:人哇,运气来了挡不住,瞧你又升督办又招婿,几个委员正张罗着送礼哩!就是,姚老爷是从京城来的,大家不太知根知底。杨旺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胡老客点头说:原来是这样。见杨旺忙着娶亲的事,胡老客便拱手告辞,杨旺说别忘了来喝喜酒,胡老客说一定一定,到时高朋满座,我怕探不上碟子哩。

娶亲那天,姚老爷大宴宾朋大收贺礼,吹吹打打把干女儿送到了杨旺家。杨旺披大红十字花,骑着一头骡子走在轿子前,两只糊着“杨”姚字迹的大红灯笼在前面开路。入了洞房,杨旺把新人的头盖揭掉,见是一个圆脸盘,大眼睛的姑娘。姑娘娇滴滴地说:玉兰见过督办老爷。杨旺随手给她两个耳光,玉兰说:小的领老爷的拜堂之威。玉不琢不成器,女不打不懂礼。小的侍候老爷行夫君之威。说着就要宽衣解带。杨旺狞笑着说:别着急露你那块臭肉。你先给我说说咋回事?我这人不怕当王八,但我要当个明白王八。你要是敢糊弄我,我就把你这臭肉剜掉!说着掏出一把早已备好的剪刀,明晃晃地握在手中,愣直着眼珠子吼:给我往实话里说!

原来,玉兰是姚老爷从归化城“春香院赊账赊来的那个姑娘。说来,玉兰也算是归化城好人家的孩子,上几辈都是做毛皮生意的商人。玉兰从小识书写字,不愁衣食。谁知玉兰他父亲抽上了料面即烟土,成了吃屎都戒不掉的老烟鬼。不出几年把万贯家产折腾殆尽。连家中房子的砖瓦木料都让老烟鬼拆光,还欠了一屁股债。玉兰娘气得上了吊,老烟鬼就把刚刚十岁的玉兰换了四十光洋卖给了”春香院当丫环,稍大一点儿就接客。姚老爷把玉兰赊出来时,她刚好十八岁。十八岁的玉兰对六十岁的姚老爷感恩不尽,使尽解数撩拨姚老爷,姚老爷兴奋之中非要把她收房当姨太太。消息传到京城家中,姚老爷的夫人带上在家种花的大儿子,直奔归化杀来。恰逢姚老爷丢盔弃甲逃回归化,听他讲放垦之事,幸亏死里逃生,一家三口哭作一团。谈及正事,姚老夫人说为官之人要爱惜名节,家中已有五房外室,还不够你享受?!胡子拉茬的大儿子,头都磕出血来,说婊子进门,他就回去放火烧屋!此间,姚老爷又被贻谷传去,严加呵斥,若不是他拱起贻谷对丹丕勒的一腔怒火来,兴许早被砍了脑壳。焦头烂额之际,姚老爷偷会过玉兰两次,似乎和家中唱大鼓的姨太太没多大差别,这么一感觉,也就少了兴致。姚老夫人和要放火烧屋的儿子越逼越凶,姚老爷就想把玉兰送回春香院去。听姚老爷说玉兰是没花钱赊来的,姚老夫人消了些气,觉得送回去卖不上钱,还不是便宜了那些伤天害理开妓院的。一想到让别人占自家的便宜,姚老夫人就心口疼。大儿子是姚老夫人亲生的,格外体贴娘亲。他一面为姚老夫人揉胸口,一面说京城许多王公大户都在落魄,连棒子面都吃不上还硬撑着鼓捣花木。还说好多大宅子里的收房丫头、姨太太都被老爷、太太当成义女干女儿之类的聘给了没有来历却又想攀贵的暴富人家,借机敛些财礼。姚老爷说历代皇帝老儿都这么干,骗骗蛮吏。姚老夫人恨不得把养在家中吃闲饭却又招惹是非的五房姨太太全嫁出去。顿时胸口不疼了,拍着手说:把那小骚蹄子嫁出去,咋也能把这小娼妇的饭钱、首饰钱、衣服钱还有我们娘俩厥驰马爬的盘缠钱收回来。姚老爷连声说好,我手上正有一个憨鳖呢!姚老夫人立即召见玉兰,见玉兰头脸还干净,便欢喜地说:做我的干女儿吧!过些日子让老爷给你物色个当官的后生,体体面面当太太吧。玉兰说:谢过夫人。姚老夫人说:你也别在外面躲猫猫了,也该静静心净净身子。先在我的房里侍奉几天,学学做好人家的闺女吧!到了晚上,姚老夫人就罚玉兰下跪,还讯问她和老爷咋样睡觉的。玉兰不说,她就掐拧玉兰;玉兰说了,她掐拧得更狠。

玉兰露出那块块紫斑,跪着对杨旺说:小的句句实话。就是老爷不问,小的今晚也要告诉老爷。小的虽是风尘中人,但礼义廉耻断是不敢忘的。杨旺说:邪门事都让我赶上了,老爷拿婊子当小姐,婊子拿自己当圣人,就该我当王八?玉兰说:老爷是绝顶聪明之人,何出此话糟践自己?老爷兴垦大业在际,小的滚汤热水侍候,竭尽奴婢之责!说句鲁莽之话,官家大户千金或是殷实人家小姐,未必愿跟老爷赴汤蹈火。杨旺笑说:你这意思是我娶婊子娶对了。玉兰说:奴婢之意是你娶我娶对了。英雄莫问出身,有谁关心老爷当督办之前是否是剪径的强人呢?只要你不吼,谁关心老爷之妻是水是泥呢?撕破了这张纸,受损的是老爷,这浅浅的道理还用奴婢言明吗?杨旺道:今天我算是遇见高人了。玉兰说:老爷何出此戏言?只是奴婢多日为老爷盘算罢了。泄一时之愤,报一时之辱,就是挖掉奴婢的亵处,那也是不识几个大字的庄户汉子的拿手活。老爷忍辱负重,志在垦业,是断不会与那些村夫山汉为伍的。奴婢无奈,与姚家沉欺骗老爷,小的已锁门户自惩。玉兰露出私处,嫩细的褶皱已被蓝线密匝匝地缝起,杨旺想那针针线线穿肉滴血,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玉兰说:自惩如不解老爷心头之恨,奴婢只有以死谢过。杨旺连说何过之有?倒是我成了不识好歹的瞎毛驴了。说着,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拆线,玉兰疼得肉芽儿乱颤,却紧咬牙关一声儿不吭,杨旺出了一身透汗。玉兰跪在杨旺的面前说:真难为老爷了。杨旺说:你把自己锁得那样严实,让我如何逞夫君之威?玉兰说:奴婢只是想让老爷知道,小的也有一颗心。奴婢侍候老爷自有办法,老爷可听说过品箫之娱?说着,头扎在杨旺身上,用细细的牙齿啃吃吸吮起来。一股股热流掠过杨旺的全身,那辱,那恨似乎被玉兰热情地从体内吸吮出来,眼前一片云雾升腾。杨旺想起了毛乌素沙漠的清泉,饮一口,森森凉意从毛发末梢中往外渗透。杨旺哼唧着呼叫起来,欲醉欲仙。杨旺说:果然是欢娱,三几下就跌下马来。玉兰说:老爷怕是童身身哩!奴婢更是污浊不堪了。杨旺说:去草地时揣些针头线脑,日用杂物换片刻欢娱也是有的,只是山野女人咋懂这番风情。玉兰说:只要老爷喜欢。杨旺说:就是不知那老鳖孙怎样颠着身子耻笑我呢!玉兰说:老爷还是不肯放过奴婢?杨旺说:这事与你无关。明知是套子,也没人拿刀枪逼我,我还是钻。玉兰说:老爷不会说我是诱饵吧?杨旺说:这话叫我齿冷!甚诱我?你应清楚。玉兰说:老爷是指黑界地?杨旺咧嘴大笑说:我难道不是黑界地的主人?这黑界地不是我胯下之人?那才是嫩香嫩香的大美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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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母亲是她一切的动力,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这一切,她一直在为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她开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度过一整天……她带她离开那些昏暗的日子,给她温暖;他用他的小心思维护她,给她幸福。她曾经也以为,幸福可以很简单,就像现在这样……突如的变故,她的背叛他的隐瞒,再次把她推向万丈深渊。三年,时光的深处,洛希,请不要忘记我……
  • 重生豪门之完美蜕变

    重生豪门之完美蜕变

    被“捉奸”的当晚得知真相。待自己如亲女儿的后妈是恶魔。待自己如亲姐妹的姐姐是杀人犯待自己如亲家人的闺蜜是帮凶?血浓于水的爸爸要赶她?人生能否重来?前世的她太傻太天真,今生她冷漠的像根针。前世,她追求美好,追求真爱。今生她已不再相信世间还会再有真爱,脑中占满了前世的种种失败。原本只想好好的进行自己的复仇计划,可不必要的东西往往会在她一不留神之间偷偷溜来。“小颖,我…发现我越来越关注你了”“小颖,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小颖,我…发现我爱上你了”“小颖,我们结婚吧?”男子长臂一勾,女生立即跌落在怀,性感地薄唇紧紧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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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手异世:梦醒便孤身

    宋紫凝,堂堂二十一世纪的第一杀手死于一个“情”字下。宋紫凝,灵玄大陆宋家直系三小姐,被亲姐姐打死。但是..当她变成了她,不在懦弱,不再无助,嫉恶如仇,护短成性。妖孽一笑,结识无数绝色美男。但是....“凝凝,去我的宫殿玩吧。”“小凝凝,别理他,我带你傲视六界。”“凝凝..”“紫凝..”这些一个个跟在她后面的各界之主名副其实嘛?!身怀绝技,铸剑本事,炼丹阶段,混沌妖孽体,宋紫凝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但是,有了前车之鉴的她又怎么会爱上谁呢。
  • 未信此情

    未信此情

    她身负血海深仇,他怀抱雄才伟略。他为剑,她作刃,直取天下。灭了她的故国,成了他的霸业。她直道情爱了无益,他未信此心已成狂。殊不知天涯地角亦有穷时,而那见之不忘,念之惆怅,却无绝期。
  • 斜眼的吉利

    斜眼的吉利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异界纵横四海

    异界纵横四海

    星辰大海,我来纵横。地球往事,我来揭开。华夏一族是怎么成为龙的传人的?我们华夏一族的开端是地球吗?
  • 妙手仁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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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总是称赞他是了不起的人才,没有任何他所不能够治愈的疾病,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的身世秘密。一个本来平凡的小校医,却拥有改变整个世界的能力,他给人类的生命带来无尽的变化,甚至有人说他是未来送给人类的礼物,他究竟是谁?就让我们在石头的帮助下了解李涛漫长的、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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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你,爱我

    何优垂眸,乖顺地躺在他的怀里,“宝宝~”男人性感的薄唇轻轻的低喃。骨节分明的手贪婪的抚摸着何优脸颊。他将头轻靠在何优的头上。缓缓地闭上眼。眉间的紧皱,却看出他的恐慌与害怕…“宝宝~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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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先生

    初次见面,他帮她拿下了树上的羽毛球,从此,他成了她心中无法抹去的人。第二次见面,她撞到了他,把他的笔记本当成了自己的,于是,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从某一刻起,她发现,她喜欢上了他写的曲子,喜欢上了他的名字,也喜欢上了他这个人,感情开始铺天盖地的装满她的心。喜欢他的第五年,她和他的关系,终于有了改变。虽然时间不等人,但她知道,爱情,是不会变的。【青春暗恋物语/正文修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