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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鹏举早上起来就一个劲打呵欠,出出溜溜地吸鼻涕。金老万问:我娃,你那烟瘾瘾又上来了?鹏举忙说:我是昨夜被子没盖好,多少有些伤风了。鹏举娘说:我亲眼见的,被子全蹬到一边去了。不是烟瘾,是伤了风。金老万说:我是不能见你流清鼻涕,打哈欠了!鹏举说:瘾上来,猫爪爪挠心,我没有挠心,就是伤风淌清鼻涕。鹏举娘说:娃又没抓挖炕皮,又没撞墙,咋瞅着不像是犯了瘾。金老万说:快闭上你那伊嘴吧!我心里比甚都清楚!鹏举说,大,你又想甚法子整治我?金老万说:咋叫整治你?我是不能见你抽筋弯腰的鬼样子!我娃,让你娘领你到鸡窝跟前,找半碗新鲜鸡粪吃吃。鹏举说:大,你这是往死里整治我呢!金老万说:你这娃咋说话?你那大烟瘾真要是大上来,得灌人粪汤哩!快跟你娘去哇!鹏举娘说:我瞅着喝碗红糖姜水,发发大汗就好了。金老万说:你还想甚?给他熬燕窝粥?给他熬人参汤?鹏举娘说:哪有伤风给喂鸡屎的?金老万说:我瞅你狗儿的是皮痒痒!咋?让我帮你抓挠抓挠?

鹏举娘拉拉鹏举说:快走哇,我这不争气的娃!你大大的火苗苗可在胡碴缝里绕缭呢?咱娘俩不走,又是一顿结实的打!金老万说: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别拣干鸡粪,拣新鲜的,湿乎乎的,味儿冲的。鹏举娘揪拽着鹏举往外走,鹏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金老万摇着头说:你瞅瞅这点出息,这是给你治病呢?十三四的人了,咋连一点事理都分不清?!

鹏举出了屋,金老万就在屋里乱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才的自信和涵养全荡然无存,他面对的是自己。当一个人面对自己还能装假,那才算修炼到家。金老万还做不到,他劈自己的耳光,揪自己的头发,大颗大颗的泪珠淌了一脸。他冲着杨木板箱硬踢了一脚,脚尖竟一下子捅进了一寸厚的杨木箱子里。金老万摸摸板箱上的洞,看看木头茬子,把一块木屑捏在手里搓来搓去,呢呢喃喃地说:咋就糟朽了?我的家业也就这么垮了?真经不住一脚踹了?鹏举,你这狗娃,你这不争气的狗娃,你知道你大这家业咋扑闹下的不?!你还抽大烟,你还敢有瘾,敢当着你大的面玩大虾米炒鸡爪爪,连抽筋带弯腰,生生要气死活人哟!

金老万出了屋,脸上的焦灼渐渐散去,金老万家大院的老掌柜又恢复了人前的自信,尊严和有板有眼。国栋和小六子正在院里刀枪对练,国栋使扎枪,小六子用双刀,一片寒光围着他俩转来闪去,俩人就像带着电。金老万操起一根三节棍,脱得只剩下一件白布衫,大喝一声跳进场子里就同国栋、小六子对打了起来。一招一式沉稳有力,随着汗珠珠的迸飞,那对家业对未来的恐惧也飞了出去,金老万又是虎步生风,又是百倍信心,练到好处,金老万纵身跃出场外,就像一尊黑铁塔稳稳落下。国栋说:老掌柜的身手还是那么好。小六子说:就在这眼皮皮底下飞了出去,真是好功夫!金老万说:活动活动筋骨,本来想来一个鹞子翻身把你们的刀枪打掉,可惜是有心无力了。说来,我都是五十大几的人了,哪敢和你们后生比拳脚?要是倒退十年,我老汉哪点也不让你们年轻后生!小六子说:你现在也不让我们,你刚才那一跃,大鹏展翅算练到家了。金老万笑着说:甚大鹏展翅,我是黑老鸹乱窜,糊弄着逃命。国栋说:我大的身手现在赶不上老掌柜了。金老万说:这功夫得常练,一不练就生得慌。每天练几趟,身子骨就不一样。这比吃肉喝参汤强。回来见着你大,我也跟他说,别把功夫荒废了!说来说去,甚家业都是虚的,好身子骨才是实的。你们后生说,我老汉这身子骨还算扎实吧?小六子连说:扎实,扎实。老掌柜这么好的身子骨,也是我们这些家人伙计的好福气哩!不是晕架你老掌柜,我这身子骨是不敢和你比!金老万说:你这小六子也学会滑嘴溜舌了!国栋说:反正我跟你老掌柜这么多年,多时都是这么精精神神的,连伤风咳嗽都没有过。金老万说:人一闹伤风,大毛病就快来了。我只要一头沉,就赶快练拳脚发汗,这伤风咳嗽就躲过去了。国栋说:是这么个道理!

金老万说:你俩后生练得差不多了,帮我老汉给鹏举治治伤风去。他那伤风毛病,得吃湿鸡屎。国栋说:鹏举又来烟瘾了?金老万说:我是提防他的烟瘾。小六子说:属烟瘾不容易校正了。说好了,好了,一眨巴眼的工夫又犯瘾了。金老万说:我就是担心狗儿的这个哩!每天就跟防贼似的,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国栋说:老掌柜,这也不是着急的事。金老万拍着巴掌说:我咋能不着急?小六子说:我瞅着鹏举少爷的毛病,让你老人家也扳得差不多了!金老万说:我知道这毛病,差一丁点儿都不行。小六子说:我说了怕你们不信,咱黑界地的牲口都有这个毛病哩!不过河老老实实的,一过河就犯了瘾,又跳又蹦,连吼带叫,根本吃不惯河那面的水草。金老万说:你是说咱这地面上的水草,都带着烟劲?小六子说:你老掌柜算是说对了!你想咱这地面上养的牲口,免不了啃口大烟苗,咬口大烟花,闻闻烟颗颗烟泡泡,这不是瘾?这还不落毛病?国栋说:这话不错。咱那辕牛,现在是河对面的草料一口不沾,过了河就蔫头耷脑,咋吼叫也不起套。我原以为是恋栈,实际上多少是带上瘾了。金老万说:那你们的意思是,咱这地面上的人口,吸不吸烟,都得染上这毛病。国栋说:整天和烟亩打交道,从下籽种到割烟,家家都制烟膏子,光闻味儿也得上了瘾。我到河曲,吃那地方的米面,就觉得没劲,咋吃也不香,到嘴里没甚嚼头。小六子瞪起圆眼睛说:这叫甚?这就叫瘾。我娘说这就是不好改掉的烟亩毛病。咱黑界地面上,连人带牲口全有这种毛病!根子在哪儿?在这水土上。水土有了毛病,人有甚办法?不信,你在种烟的地上种种谷米试试,准保瘦筋筋的,盖不住杂草!这是咋?地都吃馋了,惯下了毛病!

金老万打了个寒噤说:瞧你这后生说得多玄,咱这黑界地全成了大烟鬼了?都染上烟亩毛病了?小六子说:老掌柜,我还说错了?咋不是?我娘给河对面我二姨家,收秋时捎过两只下蛋的老母鸡。这两只老母鸡,在我二姨家硬是不吃不喝,有口气就在窝里乱扑腾,就像看见了黄鼠狼。金老万说:这有甚奇怪的?人到了生地方还睡不着觉哩!小六子说:是哇!我二姨也以为是这认生的毛病哩,有两天还不扳过来?天天谷米颗颗撒一窝,可这两只老母鸡还是不吃不喝,鸡爪爪抽抽搐搐的,连谷米颗颗看都不看一眼。这倒便宜了天上打野食的老家贼,每天窝前落一片嘁嘁喳喳的老家贼。我二姨家人还吃不上净米面哩,我二姨想,这哪是鸡,这不是请回了两位祖奶奶?金老万说:你这后生是说甚呢?总不是你二姨给它们烧了烟颗颗抽吧?小六子说:它们哪有那份福气享?我二姨见窝里喂不成了,就把它们放开了养,让它们到地里打野食吃。金老万说:这就对了!小六子说:好你了,我的老掌柜,对甚?有天早上听见门外叫咯咯的,我娘出门一看原来是那两只老母鸡跑回来了,你们猜它们在做甚?金老万说:你家的鸡做甚我咋能猜出来?国栋说:快讲你的哇,我最麻烦听一半话了!小六子说:它们在我家院里刨土!两只鸡爪爪像小铲子似的往后扬土,已经刨了一个老深的坑,坑下埋着甚?那儿埋着我家攒了多年的烟膏子,连装烟膏子的缸沿都露了出来,你说玄不玄?金老万说:是玄,是******玄!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家的猪也是拱来拱去的,凡是狗儿的拱下坑的地方,地底下全埋着烟膏子。这些畜生也都全染上了烟瘾?小六子说:不是咋的?金老万说:你看怕人不?小六子说:我就纳闷儿,那两只老母鸡咋凫过五里多宽的黄河的?这不是邪行是甚?

国栋说:咋这黑界地上净出邪行事?前几天,听垦局衙门里的人说盛委员那狗儿的忽然半夜三更里不会说人话了,冲着墙汪汪乱叫,在地上爬来爬去,还是让他家姨娘两个嘴巴子给扇过来了。金老万说:我咋不知道这邪行事?你听垦局的甚人说的?国栋说:我也忘了听谁说的了。金老万说:那狗儿的是不是中邪了?要不咋平白无故地学狗叫?国栋咬牙切齿地说:这狗儿的根本不是人!小六子说:你狗儿咋脸都泛青了?甚事值得气成这驴样?金老万只是重重地说了句:邪行!鹏举说:娘,我都圪蹴下了。鹏举娘说:你圪蹴下又咋?鹏举说:我这是活不出去哩!你们拿根细麻绳绳把我勒死算了!鹏举娘说:我娃,你也别吼,别闹了,谁让你沾上了那没成色的败家毛病呢?鹏举说:我败甚家?我不就抽掉了那么鸡窝窝大小的一幢破院子,这就败家了?我大逛四红楼,黄的白的往那些伊窟眼眼里塞,不是败家?鹏举娘吓白了脸说:我娃,你咋这样说你大,让他听到了不往死里整治你。鹏举说:我知道甚?还不是听见你和大娘说的?鹏举娘说:小祖宗,你快闭嘴哇!小心你大揭你的皮!鹏举说:我不活了!活着就是难受,我活他闹?快让我碰死算了!鹏举娘说:你就胡闹吧!我看看你闹能闹过去这一关不?你大是怕你闹的,他狗儿的还怕你撞个墙甚的?鹏举说: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再给我几颗烟籽,烟泡泡。鹏举娘说:你大要是知道我偷给你这些东西,他非杀了我,咱们娘儿俩就全都没命了。鹏举说:娘,我咋这么难受?脑瓜仁仁往里抽着疼,就像有人一根一根地揪着我的筋往外抽。甚叫剥皮抽筋?我那亲娘哟,哎哟哟,哎哟哟。

鹏举叫唤着,像捣蒜一样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头皮眼见着淤出血来。鹏举娘抱住他,他两条腿一踢一蹬的,嘴角一个劲抽搐,像浸进盐水里的河蟹不住地往外吐白沫。鹏举娘说:难受死我娃了!难受死我娃了!天杀的,天杀的,咋让我娃受这份罪?!鹏举说:娘,再给我几颗烟泡泡!就让我闻闻!鹏举娘说:我那可怜的娃,你娘要是有,就是剁下我的手,也早给你了!我能眼瞅着你受这份罪?鹏举说:你连我的命都保不住,还活着做甚?快一头碰死算了!难活死个我了!折磨死个我了!你快死哇,快着大火哇,全烧死算了!鹏举娘说:我不活了!咱娘儿俩一块儿死算了。

鹏举在地上一挺一耸地吼喊:死哇,死哇,都死得干干净净才好哩!死哇,死哇,咋不让我死了?我咋还不死呢?!鹏举娘说:我哪辈子造大孽了,生下你这个索命的冤家对头!鹏举直着脖颈子吼,你快别放狗臭毛驴屁了!快把我掐死算了,活活难受死个我了!鹏举娘说:我娃,你趁着难受,快把这些鸡屎吃了。等你这股劲过去,这东西就更不好咽了。你咽下,吐吐就痛快了。鹏举说:我要烟颗颗,我要烟颗颗,留着鸡屎你这母驴、母狗、母鹅、母猪、母猫、母耗子、母鱼、母杨树、母沙柳、母谷米去吃哇!鹏举娘说:只要你好活,你拣着痛快的骂!拣着气死老先人的话骂!你就是把娘骂成,娘也愿意听你骂!只要你好受,你骂哇!娘是树、娘是猪、娘是糠、娘是鱼、娘是馋嘴的叉,娘是害人的,我娃,你痛快了不?鹏举血红着小眼睛说:娘,你快找一把刀去,把我的眼珠珠剜下来,把我的胳膊腿摘下来,把我的下水掏出来,把我的根子连根旋下来,全换了烟颗颗去!娘,我的活观音,我的活龙王,我的孔圣人,我的袁大总统地母娘娘,你就再给我几粒烟颗颗,我把头发丝丝都让你拔了去!难活死个我了,挖心死个我了,煎熬死个我了,你咋像鲤鱼一样一点不可怜自个甩下的子儿?瞅见鳖瞅蛋了不?人家憨鳖才是娘,你是甚?你是就管自己好活****不管儿女的大母鱼!娘,我的亲娘,我不吃鸡屎,我要吞烟颗颗!谁给我烟颗颗,谁就是我的亲娘!我舔烟颗颗的伊,我亲烟颗颗的!鹏举娘说:天杀的烟颗颗!要我娃命的烟颗颗!我拿擀面棍捅烂了你!鹏举说:你快拿擀面棍捅我的嘴,把我的牙全捅掉,砸碾成细末末,碎粉粉,我的牙在咬我哩。好痛,好痛,咬我的脑瓜仁仁,咬我的屁股眼眼,咬我的脚巴丫儿,咬我的肚脐眼儿,这是咋了?你的擀面棍呢?娘,你的擀面棍呢?把我的小****割了去,这咋成了火捅条?烧烤死我了!我的心烤干了,肺叶子烤成糊油旋了,屁股蛋烤成周记驴肉了,后脊背烤成五色共和旗了,我日它们个姥姥,****它们个母驴公牛二尾子噘嘴骡!好难活,好难活!

鹏举用头使劲撞他娘,头摇晃得就像一只捣蒜锤子,扑扑地碰撞着他娘的软肚皮。鹏举娘说:我娃使劲,只要你好受!我那可怜的娃,只要你狗儿的舒坦,你喝娘的血都行!鹏举说:娘,娘,你把我的舌头揪下来!它太热,就像刚出锅的白面卷子,把我的嘴都烫烂了!烫死我了,我想吃块冻冰,硌硌崩崩地冻冻它!我身上都是火,不敢碰柴火,燎死我了!娘,娘,你给我倒桶带冰碴碴的凉水浇浇我,把我塞进冰窟窿里!把我也冻成冰棍棍!

鹏举娘说:我那憨娃,你这是让烟毒拿捏得疯魔了!鹏举说:我疯了,我魔了,我是猪狗滚烂泥了!鹏举娘说:你疯魔开了吃鸡屎不嫌臭,把肚里的毒水水喷吐出来就不难活了。我娃,娘是为了你好哩!鹏举说:人的粪汤汤我都喝过哩,管甚用?这些小虫虫都钻在骨头缝缝里呢!鹏举娘说:你闭上眼喝哇,喝了就舒坦了!鹏举踢蹬着双腿,舞奓着两手说:要喝你喝哇!我是豁出一个死算了!

鹏举娘说:要我娃的命哩!要我娃的命哩!咧起嘴巴,哭嚎个没完没了。鹏举娘正鼻涕眼泪地抹打着,金老万领着国栋和小六子走了过来。金老万问:咋?给狗儿的喂不进去?鹏举娘说:这又不是燕窝参汤,娃死活不往下喝呢!金老万说:这娃真不懂事,这鸡屎汤汤清凉败火解大毒哩!鹏举说:大,我是真难受!鹏举娘说:娃说的是实话哩!金老万说:就冲着娃这实话,我才给他鸡屎吃哩!国栋说:鹏举咋又犯毛病了?金老万说:这毒根难去哩!奶奶的,我老了,老了,算是摊上正经事情做了!小六子说:老掌柜,这事你也别犯愁,船到桥头自然直。金老万说:让我眼瞅着让狗儿的败了家?还不如一刀把我脖子抹了。鹏举说:你要是我大,就先把我一刀抹了算了!金老万说:你狗儿想得美!这万贯家业还等你继承哩!守着房子守着地,吃不香睡不稳,那才是大罪受哩!这操持家业的罪你狗儿的还没受,就想抹脖子,就想死,美死你狗儿的吧!我金老万的儿子是好当的?金家的万贯家业是好继承的?你甚担子还没挑就先想死,你倒会躲清凉!来,我娃,我的亲儿子,先把这清凉败火的鸡屎汤汤喝下去,你再给我谈甚死不死的!鹏举一跳老高说:我不喝,我不喝!

金老万说:好话不听就得听歹话了!还能真由着你的性子了!把狗儿的捆绑起来。国栋和小六子都是捆人的里手,几下就把鹏举绑了个结实,嘴巴没法捆,鹏举的嘴巴动得格外厉害,呸呸地往外吐口水,前胸湿了一大块。金老万冲鹏举娘说:把那好东西端过来,我要亲自侍候我娃喝下。鹏举娘屏住气,把那半小碗稀汤寡水的鸡屎端了过来,金老万没好气地接过说:瞅瞅你那个鬼样样,这东西真熏着你了?这是你娃入嘴的补药哩!

鹏举见鸡屎碗端了过来,立即挤眉皱眼眼泪汪汪的。金老万说:我娃,嫌不好闻是不是?你以为给你喂屎我老汉好活是不是?我娃,你大连心肝肝肺叶叶都揪扯得疼哩!要是有一点点办法,你大会想这么下作的法子整治你?金老万说着,眼泪就涌出了眼眶。

鹏举说:闻见这臭味,我就不那么闹心难受了。大,我好了,你千万别灌我,我已经好了,我脱坯去,念人手刀马牛去。金老万咧着嘴说:一闻味儿你就好了?这药多灵验,多珍贵!你说成甚,也得把它喝下去。鹏举急得一阵鼻子眼乱动。金老万唯恐鸡屎汤被碰洒了,端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国栋和小六子也过来帮忙,头都歪到一边去。鹏举闭紧嘴巴,金老万就让国栋捏着他的鼻子,顷刻,鹏举的嘴巴大张开了。金老万对着这张开的口,把半碗鸡屎汤汤一点儿不留地灌了进去。

金老万、国栋、小六子和鹏举娘慌忙躲到一边,看鹏举打着滚,哦哦哇哇地闹井喷。金老万闭着眼,一脸肃穆,鹏举每哦哇一口,金老万的心连哆嗦带抽搐一下,好像有一只小手手在使劲掐捏着他的心脏。鹏举大口大口地吐着黑水水。一股股难闻的腥臊恶臭在院里弥荡。金老万观察着鹏举吐出的黑水水,满脸狐疑地说:我咋瞅着像烟水水?一定有甚人给狗儿的嚼烟颗颗吃了?

鹏举娘一听,立即像刚出壳的小鸡一样哆嗦开了。金老万盯着鹏举娘,眼睛中闪出电一样的光来,在鹏举娘身上闪来晃去的。鹏举娘筛抖着身子,牙关像打摆子一样磕打作响。金老万干咳了一声,鹏举娘听来,就像头顶滚过一声炸雷,身子一出溜,就歪倒在地上。

金老万目光如炬,恶狠狠地说:是你?鹏举娘说:你饶了我,千万不敢做害我!金老万说:是你做害我的儿子?想败了我的家?鹏举娘说:娃难受,揪扯我的心肝肺叶哩!金老万说:我这么整治他,都扳不了他的毛病,原来是你狗儿的做鬼!你说,你该受甚整治?鹏举娘说:饿我三天饭,推三天碾子。金老万笑笑说:你还想甚?鹏举娘说:娃他大,你千万别做害我!金老万说:我不做害你,你要做害我哩!你想想咋个死法吧?鹏举娘抱着金老万的腿,嚎哭不止。金老万说:你也别哭了,想想咋死法吧。金老万说:我留你做甚?等你败我的家哇!鹏举娘说:我给你金家当牛做马,留我这一条贱命吧!鹏举以后就是撞头撞死,我再也不敢给他嚼烟颗颗了。

金老万长叹一声说:晚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甚人性?我能留败我家的人不?我能留把我娃引向绝路的人不?我容了你,除非是想把这家业败了!我说得够清楚的吧?还是想想你咋个死法吧?鹏举娘说:我是你娃的亲娘哇!你就忍心让这么大的猴娃娃没有了娘?咱也是这么多年的婆姨汉子哇!金老万使劲冲鹏举娘的脸上啐了一口:呸!你是甚?你是一条只会败家的母狗!鹏举娘说:我就是一条母狗,你也不能说把我做害就做害了哇!我还有娃哩,我不想死。鹏举你还不快爬起来,救救你娘,你大这老狗儿的要做害我哩!鹏举连眼皮都不抬说:我现在还难受得不知道死活哩,管他谁做害谁哩!娘,我好难活,除非你是救命的烟颗颗!

鹏举娘说:我算看透了,一窝子牲口哇!我活着做甚?你快杀了我,你快杀了我!鹏举娘喊着就用头冲金老万抵去,金老万一脚把鹏举娘踹出好远,鹏举娘挣扎了两下,瘫在了地上。金老万从小六子身上抽出腰刀,阴沉着脸说:鹏举娘,你死我活哩!你死后,我给你弄口漆金的大棺材!金家大院所有的人为你披麻戴孝,让鹏举为你守七天灵!鹏举娘咬牙切齿地说:这就是我为你养儿子的报应!你杀哇,杀哇,让我当着你们父子的面死哇!我也活够了活透了!谁也不用为我披麻戴孝,就把我埋在烟亩地里沤粪,好肥你的烟亩,让你狗儿的发这丧尽天良的黑心财!

金老万说:你这狗儿的,自己犯下了该死的事,还骂别人黑心不黑心!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鹏举娘咧开嘴,吐着舌头呜哇吼叫说:你割!你割!你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就杀自己的老婆!你金老万金大掌柜真是治家有方哩,真是有本事哩!快杀哇,早杀早利索!

鹏举娘倒在地上打滚,眨眼就闹得披头散发,满身尘土。金老万说:你这是吼甚?我还没把你咋哩!鹏举娘哭成一团,缩成一团,抹着鼻涕说:猪狗临死还要吼叫,我咋了?我挨刀就不能吼唤?你金家的家法还能大过天理去?!金老万非常不满意地说:你咋就不想想自己办下了甚事?我能眼瞅着自己的万贯家业败在你这只母狗身上?金老万铁青着脸,用刀尖抵着鹏举娘的心口。国栋对金老万说:二奶奶已经认错了,她也是看不下少爷受罪才犯了糊涂,老掌柜,你就饶了二奶奶吧!金老万说:你娃好糊涂,跟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个甚轻甚重?这糊涂婆姨要断金家的根哩!鹏举娘说:鹏举也是我的娃哩!金老万说:这你就更该死了,你整天想着他是你的儿,还不得编着法儿把娃娃毁了?鹏举娘:你胡说甚呢?我不心疼娃?金老万说:我就怕你把金家心疼败了呢,鹏举这娃已经让你毁得差不多了。我瞅你平日挺伶俐的,咋办下这事?

鹏举娘说:你非毁了我不可?金老万说:不毁了你,鹏举咋记住?为了这家业非毁了你不可!鹏举娘拍着手说:你就这样对我?!不怕我娃长大了杀了你****的?!金老万说:我不毁了你,他狗儿的能长大?娃长大,就是把我杀了,我老汉也高兴死哩!娃他娘,你信不,我盼着有这么一天呢!鹏举娘说:我非得死不可?金老万说:非死不可!鹏举娘说:我这是甚猪狗牲口命哇,鹏举,鹏举,你看见了不,你大要拿刀杀我哩!鹏举说:娘,大,你们离我远远的闹去,我正烦着哩!金老万晃着刀说:鹏举,我要杀你娘哩!鹏举翻着白眼珠子,有气无力地说:娘,你再给我一粒烟颗颗嚼,我就让我大放过你。

国栋使劲揪着鹏举的脖领摇晃道:你娘都快死了,你还不跟你大发个誓好救你娘!小六子也说:你这娃,快给你大起个戒烟毒的死誓,先把你娘救下再说!鹏举娘喊:我娃快救我!刀尖尖都碰着娘的皮肉了,好冰生哩!哎哟哟,痛死我了!你这狗儿的,真拿刀尖尖割人的皮肉哇!

血渍从胸前渗了出来,鹏举娘一声比一声高地吼叫了起来,国栋拉着金老万的手说:老掌柜,快住手,人命关天哩!金老万说:我不能让她败家哩!她活着,没我娃的甚好哩!鹏举娘说:我是娃的亲娘哩!金老万说:娘害娃,说不出个啥。害娃的亲娘多着哩!鹏举娘说:你就是想把我做害了!金老万说:你忍一下就行了,这是为了咱娃的前程哩!

国栋说:老掌柜,你就饶了二奶奶吧,她再犯错再办她也不迟。小六子说:女人心慈善,见不了少爷受罪,就办下心软事了。老掌柜,二奶奶在家里上上下下都说好哩!你要是这么把二奶奶办了,怕家中的伙计把式们心寒哩!金老万说:我惩治败家的婆姨,碍着你们这些伙计把式的蛋疼了?国栋,我这么下大辛苦扳鹏举的毛病,她却与我作对,这不是仇人是甚?

国栋说:这怕也是怨鹏举,把二奶奶折磨得没有法子。金老万说:她再没有法子,也不能背着我,给娃娃嚼烟颗颗哇。这事要是金子娘办的,我甚话不说,她本来就是没脑筋的蠢货!这狗儿的这么聪明,却办这事,不是存心败我的家,毁我的娃是甚?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见不得聪明人办傻事!聪明人办傻事,根根梢梢都浸着毒汁汁哩!她狗儿的,是故意毁我哩!国栋说:老掌柜,你要是这么想,二奶奶就剩下个死了!鹏举娘说:国栋,你甭求他了,这老狗儿的也是让烟油油蒙住心了!金老万,我叫你金老狗!金老驴!你甭在我胸脯上磨刀刃刃了,你给我来个痛快的!

金老万嘴角抽搐开了,眼珠子也鼓起来了,国栋使劲抱住他说:老掌柜,你千万不敢做下没的!咱这地面面上有几年不飘血腥气了!鹏举娘说:快了,快了,杀人放火的日子就要到了!金老万说:国栋,你后生听听!她心里毒不毒?!鹏举娘说:金老万!金老狗!金老驴,你听清楚,咱老金家就得毁在你狗儿的烟亩上!我是要死的人了,也没甚忌讳了,甚话都给你这老狗儿的亮明了,烟亩不除,早晚是你家的害!

鹏举娘说着,挺直胸脯子就往刀尖上碰,国栋手疾眼快,一下子把金老万手中的刀拨拉开,鹏举娘气咻咻地吼:咋不让我死?咋不让我死?金老万一把揪住鹏举娘的头发说:我问你狗儿的,你这么死了明白不明白?鹏举娘说:我比亮红日头都明白!我瞅你狗儿的才浸在烟油膏子里糊涂油蒙心呢!

国栋说:二奶奶,你就让了这步,说句软话吧!鹏举娘说:咋就是咋,不就是个死?!娃他大,我再叫你一声娃他大,你还磨唧甚?拿出你杀人放火的利索劲来!金老万冲国栋说:她等不上死了,说甚我也得成全成全她。国栋说:老掌柜,她一个女流又能咋呢!金老万说:我那憨娃,女流毁人毁家才彻底哩!鹏举娘说:别崩你那毛驴臭狗屁了!国栋说:二奶奶,你就别扇火了!鹏举娘说:我清楚这老狗儿的,他那火不是扇起来的,他要杀人放火当匪类,主意可正着哩!

小六子忽然拍手说:老掌柜,二奶奶,你们也别拱火生气了。我瞅着少爷的烟劲可是下去了。国栋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金老万用脚尖踢踢鹏举,鹏举瞅了瞅他说:大,瘾上来真是不好出气。我咋这么没出息,没志气。惹大惹娘生气。

国栋说:鹏举,你得下决心去烟根了。刚才为你差点闹出人命来。金老万说:我瞅着你****也没甚作用了。架不住你亲娘可怜你,给你烟颗颗嚼哩!鹏举说:娘也是让我闹得没办法。大,你就别责怪我娘了!金老万说:我娃这是跟你娘求情呢?鹏举说:儿子下决心痛戒烟毒。金老万说:你这娃红口白牙牙说得好听哩!鹏举说:我真要戒烟毒了,我以后就是瘾死,也不会朝娘要烟颗颗了。金老万说:天,我娃就起了一个这么大的誓?!鹏举娘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看见老狗儿额头上那条杀人纹了。国栋说:二奶奶,你就别胡乱吼了!金老万说:倒是娃他娘清楚我在想些甚!鹏举,快给你娘磕几个响头,你娘把你养大多不容易!鹏举娘说:这老狗儿的,这老狗儿的,是非杀我不可了。

鹏举说:大,我的亲大,你把我娘放过去吧!我听你的话,你千万不敢杀我娘!金老万说,你这娃说话好糊涂,咋是我杀你娘?是你这当儿子的,把你娘给杀了。鹏举缩着身子说,我没杀娘,我没杀娘。鹏举娘说:你这老狗儿的,不许吓着我娃。金老万说:我是咋瞅你都不能活了。鹏举,快给你娘磕头去!我看见你娘犯傻就气得慌!挺聪明的人咋就分不出个孰轻孰重!快给你娘磕头,甭再拱我的大火气!鹏举见金老万脸色变得异常狰狞可怖,乖乖地爬到娘跟前说,娘,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咣咣地磕了三个响头。

国栋跪下抱着金老万的腿说,老掌柜,你说甚不能动杀人的念头!金老万说:你这后生,办事咋这么娘们儿气?你想想,这是甚关口?甚叫你死我活,有我没他,这就是哩!金老万一跃蹿起,将刀尖抵着鹏举娘渗血的胸口,冲鹏举说:我娃,你看清了,是你杀死你娘哩!

鹏举娘冲金老万狠啐一口说:你这老狗儿的,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吓唬我娃做甚?金老万说:娃他娘,我没办法,只有借你这条命,保存咱娃,保存这家!

鹏举尖着嗓子哭嚎道:饶了我娘吧!饶了我娘吧!金老万说:鹏举,你狗儿的看清楚了,是你把你娘带害的!是你要了你娘的老命!是你把这家闹成这个样的!你狗儿看清楚,你娘是咋死在你眼跟前的!

鹏举喊:不要哇!不要哇!金老万冲他猛推一把,握刀把的手狠劲一抖,刀尖扑一下子钻进了鹏举娘的心窝里,一股血柱蹿了起来。鹏举吓得一跳老高,金老万一把摁住他,扭歪了脸吼:记住你娘是咋样咽气的。

鹏举扑在血涌前胸的娘跟前说:娘,娘,你不能死哇!

国栋抱着鹏举娘,把手捂在她的胸前止血,稠稠的血汁顺着他的手指缝往外流淌。国栋冲着金老万吼:老掌柜,老掌柜,你今天可把后悔事做下了!

金老万把鹏举的头摁在鹏举娘汩汩渗血的前胸说:你把你娘害死了,你把你娘害死了,这回你有记性了不?鹏举抬起满脸是血的头说:快救我娘!快救我娘!金老万又把鹏举的头往下摁着说:你狗儿再闻闻你娘的热乎气!就这么趴着看你娘咽气!我娃,这回记住钉子是铁打的了吧?

鹏举娘抽搐着说:你狗儿的把娃吓着了。娃他大,我咋这么干渴呢?金老万说:娃他娘,我知道你难受哩!鹏举娘说:娃他大,我死了,金家的家业就能保住了?金老万用力推搡着半死不活的鹏举:快给你娘说,快给你娘说,保住了,保住了。

鹏举说:保住了,保住了。娘,你千万不能死哇!

金老万摇晃着奄奄一息的鹏举娘说:你听听,娃说了,保住了。

鹏举娘强睁开眼皮,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老万说:保住了好哇!说完,痛苦地挺直了身子。

金老万抚摸着鹏举娘的眼皮说:好好地睡你的哇!娃他娘,咱这家业是要保住呀!

鹏举扑在娘身上哭嚎道:我要我娘,我要我娘!金老万说:我那憨娃,你娘的眼皮皮咋合不上呢?你瞅瞅怕人不?临死都闭不上眼哇!我娃你好孝顺,先抽掉房后逼死娘!

停灵三天,金家大院一片缟素。吊唁哭丧的人络绎不绝。金家大院的下人们都念鹏举娘做人不张扬,待下人们也有理道,不等金老万吩咐都披了白。王大爪子非要陪鹏举跪灵三天,尽一回孝子的礼数。金老万说:跪哇,跪哇。二奶奶知道你这么孝顺,甭提多高兴哩!金子娘拖长腔哭道:好妹子,你咋就甩手走了呢?!金子娘光哭不过瘾,还用头碰棺材。金老万说:行了,行了!小心把鹏举娘碰活!金子娘便停止了磕碰棺材,心满意足地回房歇息了,一直到发丧也没再露面。

一连几天,国栋都蔫头耷脑的。金老万说他:你不要这么死蔫样!人是我杀的,我还不咋,你咋耷拉了?!国栋说:老掌柜,我心中难受得不行!金老万说:你难受还有我难受?我跟她走的心思都有哩!我放心不下的是这家业咋办?国栋说:家业莫非比人命还金贵?金老万说:你娃算是说对了!人为甚舍命?还不是为家业钱财!人和人打甚?国和国打甚?命有甚金贵的?金家的产业在,我就不会死了,千秋万代地活着!等你娃扑闹下家业,就知道甚金贵了!人命有甚?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这!

国栋叹了一声气,金老万皱皱眉头说:你娃咋了?听我老汉讲这掏心窝子话,咋唉声叹气的?国栋说:听老掌柜这话让人瘆得不行!金老万说:掏心窝子的话,还有不瘆人的?!你娃以后把鹏举这狗儿的死死看住,他就是闹死也不敢再让他沾烟。国栋说:还敢再出人命哇!

鹏举就像一只小鸡,被国栋绑来缚去的。脱完坯念书,放了学再脱坯,一天忙得两头不见太阳。隔个三两天,鹏举就犯次瘾,国栋就冷着心肠让他犯去。有时见他折腾得烦人,国栋就用脚踢他: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连娘都害死的害人精!我才不可怜你哩,一星半点都不可怜你!鹏举说:国栋哥,我就这么猪狗?国栋说:你害死你娘,连猪狗都不是哩!鹏举说:那就让我死算了!国栋说:你愿咋死就咋死,我连眼皮皮都不眨!鹏举一会儿揪扯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在地上滚爬,还学狗吼驴叫。有时在课堂上犯了瘾,抱着金子的腿叫姐叫娘要烟颗颗,金子就用教鞭抽他的手脸,还让人把他拖到院外的沙滩上,让他像鱼被甩上干滩一样蹦跳。起初几次,人们还看鹏举犯瘾;次数多了,也就像看见驴马打滚一样没什么稀奇了。倒是四菊子一看见鹏举犯烟瘾,就着急得什么似的,求金子、国贤这些教书先生帮帮这可怜的孩子,她说:这娃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多可怜。金子说:他可怜?他娘可怜他连命都搭上了!四菊子说:种洋烟害人哩!金子说:这黑界地面上伤天害理的事多着哩!四菊子说:天老爷都瞎了眼咋的?金子说:你就睁大眼睛瞅乱子吧!四菊子打了个寒噤说:这黑界地好怕人哩!我静下来一想,身子就抖颤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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