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日,距秋试之期不过三日,周青也到了奔赴郡城应试之日。
这一日,何氏天没亮就起来了,把周青赶考需要用的干粮、衣物,笔墨纸砚等物品都进了书筪内早早准备好了。
之后又拿出又拿出一套崭新的衣物来让他换上。新衣是用麻布做的,虽然布质不佳,但却是针脚细腻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而鞋则是千层底的厚实布鞋,扎底结实。
这一套衣物都是刘氏这几天日夜操劳,特意为他赶制出来的。
抚摸着这新衣新鞋,周青的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这都是刘氏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寄了多少希望在内。
心中不由滋味难言,暗想此次一定要中得的秀才,不让刘氏失望。
有了此心,周青默默把衣服穿上。此时虽是九月,实是阳历十月,江南之地正是秋时,穿上这套衣物刚好。
吃过了刘氏细心准备的早饭,背上书筪后,周青沉声道:“母亲,我自去了,此次必中!”
“如此就好”刘氏眼圈微红。
来到门外,正好遇到了前来送别的杨倩儿。
她明眸流转少有的流露出一丝不舍,伸出纤纤玉手把一个精致的荷包递了过来,声音清柔道:“这是我绣的。”
周青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绣的是淡雅的荷花,微笑道:“荷花和你很像,我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走出了很远后,周青心中一动,回头一看,却发现杨倩儿搀着刘氏站在门前,二人还在远远的望着他。
………………
整个浙江省整个浙江下辖三郡,十一府。分别为浙东郡下设,丽水府,金华府,严州府,衢州府;浙西郡下辖,宁波府,绍兴府,台州府,温州府;和浙北郡下辖,杭州府,湖州府,嘉兴府。
金华府所处的浙东郡的郡城在严州府,所以郡试的试院也就在严州。
三年一科的郡试,对于整个浙东郡的读书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日子,四府之下三十县中的五千余的童生考生,纷纷往严州府赶去。
其中有周青这样十五六岁,朝气蓬勃的未冠少年;有三、四十岁,沉着稳重的中年;甚至五六十岁,白发苍苍,让人怜悯的老童生,不过这种年纪,考中秀才又能怎样,无非几十年穷经皓首下来心有不甘,想证明自己多年的圣贤书没有白读罢了。
另外也有穷富之分,富有者坐着奢华的马车,带着书童和驱使的仆役,穷困者,穿着破旧儒衣,背着书筪,满身的奔波疲惫之色。
周青虽是没有马车、仆役,却也不用节俭的背着书筪徒步而行,选择和许多家境普通的学子一样,花费了几百文钱,搭乘前往严州府的行商的车队。
金华府到严州府的路程很近,不到百里,周青随着商队清晨出发,日落时分就赶到了严州府外。
离开商队,进入到严州城里后,周青发现街上的商贩,大多是卖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和各种吃食的,显然都是为赶考的考生特意准备的。
毕竟五六千的考生是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整个严州城的商贩都乐坏了,这些天从这些学子手中可赚了不少钱,只是可惜三年才有这一次机会。
周青在街上逛了一圈后,就找了一家名为四方客栈的客店住了下来。距离秋试还有两天时间,他也不像其他考生一样呼朋引友,组着各种诗会、文会,互相宴请,甚至流连于青楼楚馆。
而是在打听到此次郡试的主考是谁后,第二天就到书坊把对方的文章合集买来,仔细揣摩起来。科举考试仅是文章好是不够的,考前研究考官的性情、喜好也十分重要。比如遇到一个性情古板的主考,而你的文章却做得十分跳脱的话,十有八九就会落榜。
时光流逝,转眼两天时间就过去了,到了九月五日科考的日子,周青天还没亮早早的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和店家要了一碗肉粥喝了,就出了客栈向试院赶去。
路上和周青一样赶往试院的考生络绎不绝,到了试院发现院墙甚高,足有五米高,大门厚实,门前却是一对兵丁,个个穿着铁甲,手持钢刀,排着整齐的队列肃然而立,气氛显得颇为肃杀。
而院门前则已经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足有上千的考生,站在紧闭的大门外互相小声议论着。
大约等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五六千考生差不多全到齐了,试院的大门才打了开来。
这时候一个中年门监官走了出来,高声道:“所有考生不得喧哗,按秩序排成两队入考场,凡有扰乱秩序不得进入考场。
事关个人前途,没有人敢不小心,听了官吏的话,所有考生都安静了下来,然后排着队鱼贯而入,当然仆人、书童等闲杂人等自然是不能进去的,考生们只能带着随身的笔墨进去。
进入试院之后,接下来就是搜身检查,考生们须得将外面的儒衣脱下,只穿着一件内衣,接受士兵的搜查,以防夹带舞弊,若是士兵你不顺眼,认为你有私藏夹带的嫌疑,甚至可以勒令你脱、光衣服,赤身接受检查,每一次郡试这样的场面都不少见。
当着如狼似虎的兵丁面前宽衣解带,接受检查,让很多考生都十分的尴尬,但是不检查就过不了关无法参加考试,只好满面羞红的忍了,不少人大叹有辱斯文。
最惨的是,几个被翻出夹带作弊的,吓的面如土色摊在了地上,即使大声哀求,还是让兵丁给架出了考场,他们这次郡试就是除名了,要是下次再犯被抓住后,更是永远都无法参加科举。
执行检查的兵丁倒是十分威风,毕竟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折辱这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的时候。
不过他们折辱考生时也是挑人的,面对那些衣着华美和年纪小的考生时是不敢,毕竟衣着好代表这有家势,有背景,年纪小代表着将来考中的几率大,你现在折辱人家心里痛快了,以后人家中举出头了少不了要报复回来的。
所以他们为难的一般都是年龄大的贫苦考生,或神色慌张有嫌疑的,毕竟如果查出夹带他们也是有奖励的。
周青年纪既小,神色也十分沉稳淡定,所以检查他的两个的兵丁倒没为难他,只是让他脱掉外衣,大概看了一眼就放他进去了。
搜完身后,领了号牌,周青和其他考生一起,在小吏们的带领下进入了个人号牌对应的考间。
考间很小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里面有着一椅,一桌,一榻,这三样物事摆下之后,几乎就没有了人容身之处。
考试这三天,考生就是住在这狭小的考间之中,进入之后就不许外出,什么考完了离场全部是扯谈。吃喝有小吏给你送,大小便有马桶给你解决,睡觉就睡在这榻上。周青走进去后,将笔墨放在桌上,然后倒到榻上躺下,开始闭目养神休息起来。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考生都已经拿着牌子进入考场了,之后主考官一声令下,立刻封门闭场,从现在起,除了有圣旨下来,就算是丞相亲王也进不了考场。
而这五千多考生,在考场中被划分成数个区域,称之为房,一房二房三房直到二十房,每房数百个考间,各配考官三人,又有巡兵五人,日夜守卫监督。
正副总考官三人,一正二副,可在各房中随意巡视。
等所有名单全部确定,人选也一一查实后,诸考官都是舒了一口气,开始亲自发放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