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太监宣召叶仲永入宫觐见。在昨天叶仲永刚到汴京的时候,已经交了特旨报了备,随时等候接受皇帝召见。
皇宫也无非是是那样,用料名贵些,布局讲究些,占地面积大一些,警戒严了些,一些地方用的花饰纹路不同,看起来大气磅礴富丽堂皇。
但毕竟是人间建筑,看起来并没有好到如临仙境,为什么这里被许多有野心的人惦记呢?是因为华丽宏伟表象背后的权利,这里是一个国家的中心,从这里发出的一道随口而出的话,都有可能会对千里之外的地方产生深刻的影响,一个目前为止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这个人口以亿为单位计算的国家,其决策者只有一个,就是这里的主人,皇帝。
经过一番检查,叶仲永成功等候在御书房阶下,他细致认真的看着屋檐的装饰描绘,反正叶仲永看起来拥有充足的时间,在后世,这里已经不存在,谁也没有见过宋朝的皇宫,看起来和故都的明清皇宫很不一样,不讲细节,总体风格都不一样。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大的平民小孩,有不少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到这里都低着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这小孩怎么敢在上书房门口探头探脑!不知者无畏吗?
这一等就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的仲永都能把那些墙上的一些花纹记下来的时候,皇上终于开始让仲永进去。
“官家,叶仲永到了。”
“你下去吧。”
“偌。”
“你就是叶仲永?”
叶仲永看了一眼,皇帝穿着红袍戴着黑冠,年龄不是很大,面容瘦削而白,正襟危坐,倒也没有传说中的龙霸之气。
叶仲永低下头,回道:“是。”心下还在疑惑,为什么不用参拜,难道这是小孩子的福利?
“朕听闻汝五岁天悟,指物作诗,挥笔立就,文理可观,是否?”
叶仲永呆呆的看着皇帝,看起来一脸茫然。
皇帝愣了一会,问了问:“不懂?”
“是啊。”叶仲永“纯真”的点头。
“朕听说你五岁就能作诗,能作一首给我看看吗?”
“可以呀。”
……
“诗呢?”
“皇上,你的题目呢?”
“……”
皇上想了一下:“现在是五月,天气越来越热,你就用,简单一些,简单的,嗯,就描写太阳吧?”
“嗯,”叶仲永大脑极速运转,可是他不知道宋以后有哪些描述太阳的名句,死活想不起什么太阳的诗,越急反而越慌,他只想到“日了狗了”四个大字在脑海里来回晃动,晃得让人不安。
日了狗了,日了狗了,日了狗了!这四个字不停的扰动着仲永的脆弱神经,越是想要去忘掉反而越清晰,仲永感觉他就像是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附的东西。
偶然间,他突然想到王安石的一首元日,他曾经向那个车夫了解过一些,王安石还没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光彩闪耀,所以《元日》这一首诗拿来用倒不是不行,就是有些不合题意。
好吧,反正伸头也是一刀,死就死吧。叶仲永放开一切,情急之下只好把这首诗念了出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皇帝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望,问道:“这是你现作的?”
“啊?”叶仲永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面色不变回答道:“不是,是我过年的时候作的,因为是见皇帝,不敢随便来一首,就把以前的拿出来了。”
“那你知道屠苏是什么意思吗?”
“屠苏是一种草,能做药酒。”仲永虽然心里不确定,但还是脸色坦然的说了出来。
我可是在欺君啊,这是多么一件刺激惊险的事!如果被发现,我的脑袋咔擦一下就没了。
“那瞳瞳是什么意思?”
“天刚亮的阳光。”
“这首诗大概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写?”皇帝步步紧逼,严词询问。
“这是讲述新年时小孩子玩的一些场景,我就是凑了字数。”
“好一个凑了字数,好一个凑了字数!你竟然敢凑字数!”皇帝突然暴怒。
把仲永吓了一跳,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了身家性命凑字数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等意象你能理解,这等胸怀,这等气象,这等格局!岂是你这个毛没长齐的孩子能做出的?”皇帝不顾形象,吐沫乱飞,张牙舞爪做凶恶状。
“呵呵。”
叶仲永暗暗觉得好笑,吓唬小孩子呢。
“你怎么说?”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出呢?”
“咦?那你说说这首诗的意思。”
本着说的越少错的越少的原则,叶仲永决定说的精炼些:“自然是革故鼎新,新年新气象。”
“如何新年新气象?”
“皇上,你这是考我策论吗?”
“是又如何?”
“若考我策论,我当回答,新气象之要,当在变法。”
“变法,变法。”皇帝念念有词:“你这小子懂什么变法?”
“变法只要,在于促进交流、解放思想、发展生产力。”
“具体?”
“各行各业大都是父终子及,手艺代代相传,持技艺者不愿广收门徒,往往战乱、饥荒、灾难,很多东西就会失传,就算和平,也会有些后辈带着传承出意外,一切又回到原点,只有让师傅不再担心自己会被徒弟抢走饭碗,我们的国家技术才能持续发展,就需要朝廷提供更多工作,制造出更多的国内国外需求;”叶仲永心想,这么早喊出扩大内需的也就只能是我了吧。“还有,我大宋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不利于新思想新技术的扩散,要解决这一问题,就要统一语言,进而统一思想。还有就是需要让农民种出更多粮食,同样的地养活更多的人,让一部分的人不再种地,这些人可以成为商人,可以成为游客,沟通南北东西,促进先进的东西传播……”
“商人?”
“对,商人。不要小看商人,商人这一群人思想比其他人更为活跃,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想办法降低生产一件物品的生产时间,可以想办法让东西质量更好以便卖的价格更高更快。他们为了钱,可以冒着死亡的危险不断尝试,他们比士大夫更积极,思想也更为开明,可惜的是,绝大多数有知识的聪明人都嫌弃商业为贱业,不愿参与其中,帮民生利。”
“帮民生利?”
“是啊,商人的参与可以让农民而不是花费更多自己种地的时间。
打个比方,假设如果有两个人,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张三做馒头又好又快不会做包子,他的馒头应卖三文,包子花的时间长应卖十文;李四一个做包子又好又快不会做馒头,他的馒头应卖五文,包子也应卖五文。
如果自己做给自己吃,张三想吃三个包子就需要三十文的成本,李四想吃五个馒头就需要二十五文的成本。
如果各司其职,有了商人,张三就不用花费自己做馒头的时间做包子,而只要做出五个馒头卖十五文钱去买包子就行,李四也只要做三个包子卖十五文去买馒头。而即使商人买和卖各收两文利润,做馒头的仍然省了三个十减十五减二,十三文钱;做包子的也省了五五二十五减三五十五再减二,八文钱。
商人、张三、李四都得了好处,这钱是从哪里减的呢?就是从生产力上。
分工合作,才能让专业的人发挥所长,才能让生产的东西卖的更便宜,在这其中,国家还能向商人征税,实在是利国利民。”
“为什么张三李四不直接以馒头换包子?”
“效率,商人为了四文钱的利润可以积极的寻找卖家买家,还不回耽误张三李四做馒头包子的工夫,如果让张三去找李四,就会少半天做的馒头。”
“哦,那……什么是发展生产力?”
“就是让农民的农具更好用,如果农民从以前一个人耕十亩地变成耕十一亩,农民会富一些吧,而有近一成的农民没地种,他们会干什么呢?他们变成了工人商人官员士子等等,这种变化是长期缓慢的,我们让更多的人学习知识,就是促进这种变化,每个农民能养活的人越多,不从事农业的人也就越多,而从土地里解放的人越多,我们的国家就越富强。
终有一天,国家将会意识到,对国家有用的不是谈论诗词风花雪月的士子,而是能让国家和人民富起来的工人商人,等到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国家就不需要向农民征税。”
“不用向农民征税?”沉思的皇帝念叨着,淡淡的看了仲永一眼:“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一点用处都没有。怎么统一语言?”
“拼音。”
“拼音?”
“我学习过一点西方世界的话,他们的语言结构简单,所有的词由二十四个字母组成,这二十四个字母简单好记,用于统一语言的发音很有用处。皇上,你这里有纸吗?”
皇上伸了伸手指,指了指书桌。
“看,这些分别叫a,o,e……像草民的永字,就是由y和ong两个部分组成……还有“方”字,是……一旦采用了拼音,只要教书先生们这些音能发准,汉字的发音就不成问题了,这样的话,各地的方言就会逐渐消亡,这个时间会很久。只要大家都发一样的音,就会有种群体的亲近感觉。地域不再是交流的限制,只要说一样的话,就会认同这个国家,国家分裂的可能就会变小。”
“而且,”仲永接着说到:“还有一点,皇上,你不觉得这些字写起来太麻烦了吗?从大篆到小篆,从隶书到楷书,我们可以看到字是不断简单发展的,容易的字体终将取代繁杂的字体。”
“简化字?”皇上有看了仲永一眼,“这些东西你怎么会的。”
“通悟受之天也。”
皇上脸微微抽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你最厉害的方面是什么?”
叶仲永想了想,他前世是个学经济的,虽然大都有些用不上,最厉害的还是经济,其他方面都只是中学“不求甚解”的时候博览到的,都是只知大概,算不上厉害。
“经济。”
“什么是经济?”
“用商业方法去经世济民?”反正也没我经济学老师,我就胡扯个解释吧。
经济的概念是:经济是价值的创造、转化与实现;人类经济活动就是创造、转化、实现价值,满足人类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活动。而这些对皇上而言都太超前了,不能拔苗助长。
“很会经商?你好好陪小京玩,詹事府詹事未来就是你的。”皇帝拍了拍仲永的头,眼里分明说着我很看好你。
呃……经济不是会计好不好!仲永暗自腹诽,小京?愣了好长时间,仲永才想起好像是太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