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白笙再来到师父门前时,房门敞开着,屋内已不见了师父的身影。
桃子驮着睡眼迷蒙讹兽站在屋内,正用鼻子拱着桌上用白布包裹着的长形物体,旁边还有一个装得鼓鼓的钱袋和一封信,信封上“柳将军亲启”五个字苍劲有力。
这位柳将军,想来便是北国风夕手下赫赫有名的柳卿将军了。
白笙在布包掉到地上之前接住,摸摸桃子的头,桃子甩甩头,出气喷在她的手上,仍然好奇地盯着布包。
打开布包,一把青色的长剑亮了出来。是青鸾!她小的时候曾经宵想了很久,还因为偷偷拿出来玩而被师傅责罚……
剑柄上刻着“青鸾”两个小字,剑的整体都是青色的。长剑出鞘,剑身轻薄,剑刃锋利泛着冷光。拿在手里,重量正和她的腕力。
她抚摸着上面的刻字,眼眶忍不住发热,这是师父的佩剑……
白笙抱着青鸾回屋,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两间房和院子都清扫了一遍。
一切打理妥当,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师父曾经讲过,如今南北两国分别掌控在赫莲和风夕二人手中。赫莲为人善于权术、杀伐果断,而风夕则更为温和亲民。如果说赫莲治国靠的是谋略,那么风夕更多的是掌握民心。
显然师父和她想的一样,她应该先去北国。毕竟表面看来,风夕要更好接近一些。
她抱住桃子的脖子蹭了一会,摸摸讹兽柔软的绒毛,不舍地说:“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时间已经不早,白笙背着包袱提起剑转身向外走。她梗着脖子,克制自己不回头,泪水已经淌满了脸。桃子和讹兽一路跟着她走了很远,直到确定她是真的要走了,桃子才停住脚步,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她逆着阳光的背影。
讹兽冲着她的背影挥爪,“笙笙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呜呜~”
北朝朝都平城,由于地处偏北,又东临卫海,这里的春天要比山里来的晚一些。清晨,微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嫩绿的草芽却在一夜间破土而出。
白笙跋涉了月余才终于抵达风夕的国度。六年前的那个午后,男子的一身白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只是那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受数万人爱戴的北帝风夕。
她在城门外数丈停住脚步,抬头观望这座高耸巍峨的城门,它就像一个巨人端坐在此,坚实地守卫着这座繁华的都城。此时城门大敞,车辆行人往来不息。
风夕北伐立国之前,平城的原住民为羽族。平城被柔然攻占后羽族人民一直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大部分男子强制充军,女子或随军为娼,或入官宦家终生为奴。
北帝的到来,解放了下层羽族人民数百年来被践踏生活。他不仅减免了税赋,还结合当地的环境改善耕织。短短8年光景,原本民不聊生的平城已然是一派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之景。
白笙初入尘世,入目无不新奇。但她还是依照师父的意思先去拜访了那位柳将军。
她到柳府递了师父的书信给门卫,便立于门旁等候。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出门拱手相迎,“敝姓范,是柳府管家,白姑娘久候,将军有请,姑娘请随我进府。”
白笙小小姑娘初来乍到,与陌生长者说话难免有些拘谨,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她拱手回礼,“范伯客气,白笙不敢当,还请范伯带路。”
范仲到门前后便打量了眼前的姑娘,只觉这姑娘周身灵气是他毕生未见,联想将军看到手信后表情郑重,便知道,这白姑娘不是寻常人。
白笙随着范仲步入栁府,入目无不清新雅致,与其说是将军府,不如说它更像是文人墨客的住所。师父曾经讲过这位柳将军的事迹,他多年前就能以一己之力率三千近卫抵挡两万柔然大军于中山要塞。其中虽不乏诡谲妙计,却也可见这位将军的英勇善战,后来更为北朝人民颂为神威将军。
白笙本以为这位柳将军必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实在难与眼前这个容貌俊秀的青年男子联想到一起。
北地民风开放,男子多任情不羁,着衣喜衫领大敞。一路上白笙就见到很多袒露胸怀的男子。柳卿显然还保留着南方的穿着习惯,玄色的长袍内着同色的内衫,长发束起,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风流俊朗。
白笙缓步入内,在距离柳卿五步之外俯首行礼,柳卿从她入门就在静静打量着她。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却是信中所说他的徒弟。她的眼睛极为灵动,婷婷地立在那里,却似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她的衣着打扮像极了他印象中的一位故人,也许他的徒弟,就都是这般吧。
待白笙坐于客位,才微微抬头看向这位将军,眉清目秀这个词本应是用来形容女子,但是放在他身上确再贴切不过。
早在姑娘到平城之前,尊师便已经飞鸽传书给过栁府。若不是早年得尊师相救,柳某也不会有今日。白姑娘以后便安心住在栁府吧,以后你就是我妹妹,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他又叫来正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范仲,“府中一应事务平时都有范管家处理,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和范伯都行。”他说话干脆,白笙还未将来意道明,就多了个将军哥哥……
“白笙初来乍到,日后多有叨扰,还请将军见谅。”她站起身再次向他俯首施礼。
柳卿摆摆手,“哎呀怎么跟你师父似的,小姑娘还是活泼些可爱,莫要学了老头子一举一动都呆板得无趣!”
白笙惊讶地抬头看他,听这口气,他貌似的确是和师父很熟。
柳卿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口快,伸手握在嘴边轻咳一下,掩饰住尴尬,“你我以后兄妹相称,就不用这么拘礼了……范伯!快带笙儿去茂林休息。”
白笙讶异于柳卿对她的来意只字未提,便将她安置在了府上。不过倒是省去了她不少麻烦。她行礼谢过柳卿,便跟着范伯出了大厅。
厅内,柳卿看着她的背影,笑意褪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