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贵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正如陈逸飞是燕京第一美男子一般,是毫无悬念,众所周知的。
所以不管薛贵说出怎样出格的话,做出多么荒唐的事儿,都不会有人感到奇怪。相反,若是他跟陈逸飞一样谦虚有礼,谦谦君子,反而会让人觉得他脑子进水,神经搭错线。
他一句粗鄙嚣张的话语将韩小艺顶得哑口无言后,目光迅即落在了悠然站在一旁的林泽身上。
“林先生,上次来燕京你打了陈家二小姐的脸,这次想连陈大公子的脸也一并打了?”薛贵喷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摇晃着向林泽行去。
“薛少,你太抬举我了。”林泽揉了揉鼻梁,略显苦涩地说道。“我们做保镖的,自然一切以雇主的命令为主,哪有什么自作主张的机会。”
“那倒是,韩小艺这疯婆子素来就不是什么好鸟。”薛贵很不留情面地诋毁韩小艺,随后便是歪着脑袋打量一下现场,冲一脸平静的林泽说道。“假如我不出面,你真打算跟咱们的陈大少大打出手?”
“是。”林泽点头。
“有气魄!”薛贵拍了拍手掌,竖起大拇指道。“你是第二个敢跟陈大少动手的家伙。”
言罢,他转过头,粗狂而霸气的脸庞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盯着陈逸飞说道:“但很可惜,你怕是不能向林泽动手了。”
“你要阻止我?”陈逸飞那温文如玉的俊美脸庞上掠过一抹诡谲的轻笑。
“不不——”薛贵大喇喇地摆手道。“我薛贵只是疯子,不是傻子。你没惹我,我也犯不着得罪你。”
“那你的意思是?”陈逸飞迟疑地询问。
“我的意思是,阻止你的不是我,是我小姑。”薛贵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说道。
“薛三姐?”陈逸飞那双剑眉终于微皱起来,纵使陈雪琴被韩小艺抽了一巴掌,他也能做到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但此刻,当他从薛贵口中得知阻止他的人是燕京那朵最娇艳的紫罗兰之后,他终于不能心淡如水了。
薛三姐插手这件事儿?
为什么要插手?
她跟韩家关系很好吗?跟韩镇北有密集的交往吗?
据陈逸飞所知,没有,论交集,薛家跟韩家的交集还不如陈家跟韩家。
“为什么?”陈逸飞淡淡地问道。
“韩小艺初次来文房会所,小姑不希望她被人欺负。”薛贵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凭什么信你?”陈逸飞说道。
“咯,这是我刚接的电话。”薛贵摸出手机,将最近的一个来电显示摆在陈逸飞面前,满嘴酒气道。“如果你不信,可以打过去。当然,我不保证姑姑会接。”
陈逸飞眉目间掠过一丝犹豫,旋即抬头,轻笑道:“既然薛三姐亲自开口,而这儿又是她的地盘,我这个做客的自然不会乱来。”
“那就好。”薛贵收回手机,续了一支烟道。“我是很不希望跟全燕京女人的梦中情人作对的。”
“雪琴。”陈逸飞转身,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颤。“记住打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记住了。”陈雪琴咬牙切齿地说道。
“嗯,走吧。”陈逸飞拉着陈雪琴的手臂,往门外行去。
陈逸飞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走了。即便表面上他是被薛贵口中的姑姑逼退的,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风度与优雅。丝毫不显颓势与气馁。
这一场较量,他败了。不是败给韩家,也不是败给薛贵口中的姑姑。而是败给这两家莫名其妙的短暂联盟。
理由很滑稽。韩家大小姐是第一次来文房会所,作为主人的薛家姑姑不能让她被欺负。
这个理由可信度高吗?
反正陈逸飞没有相信。
但不管他信不信,薛贵的态度很明确,这件事儿,薛家姑姑插手了。你陈逸飞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也许你的确可以替你妹妹报仇。但后果就是得罪薛韩两家。
只要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这笔账都算得清,虽然做这个决定会很痛苦,可不管有多痛苦,都必须做。
陈逸飞做得很风轻云淡,仿佛完全没当一回事儿。他只是离开时让陈雪琴记住打她脸的人的样子。至于为什么要放这句话,谁都清楚,但谁都不会说出来。
陈逸飞出场很惊艳,退场也还算优雅。没人会认为他的失败是能力不足造成的。
绝对不是。
他败给的是局势,是人力不可抗拒的时局。
薛家的忽然插足让原本站稳理字的他变得无力起来。在一对一的较量下,若是占据了理字,而且有足够的底气,的确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儿。但很可惜,薛贵搬出的薛家姑姑却让这个理字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以一对二。即便再占理字,也是不讨好的。
所以陈逸飞选择退一步,选择不与这两家正面对抗。
他们会联盟吗?即便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根本是个天大的笑话!
薛家,韩家,陈家,本就是燕京三足鼎立的势力。谁也不服谁,不愿任何一方的发展超越另外两家。
联盟?
谁会信谁?
纵使真的在某一日达成联盟协议,恐怕也能分分钟变成一张废纸。
早在二十年前,韩镇北未能异军突起时,薛陈两家便已是宿敌,虽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暗地里的较量从未真正断绝过。双方势均力敌,各有损失,维持着一个混乱中的安稳。
而韩家的崛起,便是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契机。在韩镇北最风光的那十年,薛家与陈家还处于韬光养晦的阶段时,韩家鬼神莫测般成为能与这两家分庭抗礼的势力。在最近十年,这三家更是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相互牵制,倒也相安无事。
所以没人认为薛家和韩家会真的形成联盟,这简直是在做梦。
但不管如何,在这一刻,这两家是站在一条阵线上的,陈逸飞即便再想为妹妹报仇,也不会傻到一次性得罪这两家。
能做大事儿的,都懂得一个忍字。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像陈逸飞这样的全世界公认的谦谦君子,他可以忍够二十年。
陈逸飞走后,薛贵笑眯眯地扫了林泽一眼,旋即便是很洒脱地窜至韩小艺面前,朝她喷出一口浓烟,吊儿郎当道:“韩小艺,我这次帮你度过一道难关,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又没求你帮我。”韩小艺撇嘴道。看上去丝毫不领情。
“贱女人!”薛贵恶毒地骂道。
“再贱也贱不过你。”韩小艺斜睨他。
经过这场闹剧,会场的名流们也没了继续看戏的心情。带着满腹疑问离场。
待得人走得差不多之后,薛贵却是拍了拍手掌,朝大厅经理吩咐道:“让那帮大腕再来一段金玉奴吧。哥哥我兴致不错。”
“好的,薛少。”大厅经理抹着冷汗离开,腹诽。“这位大少心性还真够好,刚才你得罪的可是即将掌权的陈家大少爷。燕京最被看好的第三代大少,你就一点儿也不慌?”
薛贵吩咐侍者上了一些糕点,冲韩小艺笑道:“陪你的救命恩人看会儿戏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保持点距离,姑奶奶我还要嫁人的呢。”韩小艺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
薛贵本欲邀请林泽这位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小保镖一道儿看戏,林泽却微笑着摇头道:“你们聊,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他注意到刘雯还在原来的位置喝茶,便朝她行了过去。
“韩小艺,你这个保镖不简单啊。”薛贵吹了吹茶叶,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泽。
“怎么说?”韩小艺粉脸上写满得意,开什么玩笑,本小姐看中的男人会是简单人物才怪呢!
“我够疯吧?”薛贵自卖自夸地说道。“燕京有几个人能入我法眼?但面对陈逸飞这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男人,我还真不会乱发疯。”
“那是你胆子小。”韩小艺撇嘴道。
“随你怎么说。”薛贵不屑于解释,点了一支烟,幽幽地喷出一个烟圈道。“你家这位超级保镖厉害的不仅是胆量,还有头脑。”
“嗯?”韩小艺美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如果你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陈逸飞从出场就做好让你丢脸的准备。”薛贵冷笑道。“你别看他温温柔柔,谦虚有礼,像个优雅的俊俏公子。实际老谋深算得很。她逼陈雪琴说出骂你家老头子的话,根本就是想逼你暴走。这样一来,理就在他那边了。纵使教训了你,也是你理亏。”
“最最重要的是,你刚才一动手,势就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等被陈逸飞虐。”
“就刚才那种情况,即便是我也未必有这个勇气去掰开陈逸飞的手。但你家那位保镖敢,我不知道他哪儿有这个底气,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下场。但他做了,而且做的很决绝。”
“如果没有林泽的出手,你的势已竭。但他一出手,加上那几句煽动人心的话,立刻就给了你重整旗鼓的机会。那一巴掌打的很痛快,我这么觉得,现场的那些长辈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陈逸飞处心积虑营造的陷阱没能坑到你,反而让他弱了气势。啧啧——”薛贵喷出一个烟圈,调侃道。“你家的超级保镖这次玩的走钢丝戏码还真是精彩纷呈啊。”
“嘿嘿,也不看看本小姐什么人物,看男人能看走眼吗?”韩小艺骄傲地挺起胸膛。
“普通保镖,即便是再专业的保镖,我也不认为在这样的环境能生出这么大的勇气。他为什么有?”薛贵邪恶地说道。“我猜,他可能喜欢你。”
“本小姐漂亮伶俐,即便他真的喜欢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韩小艺说这番话时,葱白的手指却是懒洋洋地戳了戳杯中茶水,幽幽地瞥了一眼林泽的背影。“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我喜欢他多过他喜欢我呢…”
“哟,韩家大小姐这是发*情了么?”薛贵冷嘲热讽道。
“发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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