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霜天海角,一行人有说有笑,时间竟也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大家身上的衣衫就由薄变厚又由厚变薄了,好在沿途偶尔能路过些村镇,而周镇雄身上又带有钱财,置办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大半年的时光中,几人日出赶路,日落之前找到落脚之地,有时在荒野中为了防备野兽的袭击,还要生起篝火,兴致高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有股说不出的欢乐,龙千寻也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同行,渐渐地跟大家都熟稔起来。
有了龙千寻这样的对手,吴小胖的嘴变得更加犀利了,慕容雪起先因为没有丁点修为,跟上大家颇为不易,后来傅青鸾每日教他些基本的修炼方法,她身体也慢慢变得强壮了些,起初两人还不太喜欢和大家交流,后来熟稔之后,也是经常说笑,托托每次开口都说两个字似乎是天性,改也不改不了,也因此闹了不少笑话。有一次,他刚刚说了“野兽”两个字,饿着肚子的许枫和吴小胖就红着眼冲了过去,结果跑了一大圈连根野兽毛都没看着,回来时托托才低着头羞涩地说出后面两个字“在哪?”,气得吴小胖狠狠拍他的头。
周镇雄看着这些年轻人每日过得这么欢愉,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头上的白发渐去,竟又重新长出了些黑发,当然,变化最大的依然是吴小胖,他身上的灵石开始慢慢发挥作用,他感到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力量,这变化让众人都感到吃惊,但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而此时的许枫,脸上竟有了些风霜之色。其实他念念不忘的,却是师傅临终前的嘱托,玄帝在临终之前,郑重嘱托过自己三件事,第一件就是要找到自己的母亲,可他除了告诉自己母亲被囚禁在某处深渊中外,其余的却是什么都没说,许枫也一直在忧虑这件事,苦苦思索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有,虽然他也告诫自己离龙千寻远些,可目前哪有办法离她远些,有时虽然故意板起脸来刻意疏远她,可到底是少年心性,没过几天又一切如旧了。还有就是自己体内的三道神力,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掣肘一番,好在他也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气海中那幅上古卷轴上的文字反复揣摩,又悟到不少精华,扛鼎之力更加雄浑,这才暂时压制住其它两股神力,要不然自己早被那神力反噬了。
这一日,众人来到了一条大江边。这江看起来辽阔疏远,横无际涯,江上虽既无摆渡的小舟,又无过往的商船,但站在江边,几人依旧有说有笑。
“喂,周老头,这江好大啊,似乎比前些时日跋涉过去的那条什么海还要大些,那次多亏你大显神通,可这次该怎么办啊?”吴小胖跟熟人总是没大没小。
龙千寻立刻说道:“前些时日那‘苍池海’正好赶上结冰,周大叔做了几个冰车,我们当然能顺利地过来,可这次这么条大江,你总不能叫他做条船出来!”
龙千寻刚开口,傅青鸾和慕容雪就跟着笑了出来,那次过海之后,吴小胖和许枫嫌滑冰还不够过瘾,非要回去再重新划一遍,幸亏周镇雄跟他们说这冰即将融化,他们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托托趴在吴小胖肩头上也说道:“就是!”
吴小胖拍了下托托的脑袋,也学着他的口吻说道:“就是、、、个屁、、、吃里、、、扒外!”
托托立刻涨红了脸反驳:“不是!”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以往遇到大江大河,许枫总是凭借自己雄浑的真气再加一根木棍或是竹竿直接漂过去,而其它人或是借助龙千寻的“轩辕无极”或搭乘摆渡的船只过去,而这次,不知道龙千寻是否愿意,因为每驾驭一次“轩辕无极”,就会耗费龙千寻大量的元力,而元力比真气、神识、神力更加珍贵,如果一次耗费过量,她将很可能大病一场,如果一次元力耗尽的话,那人也就很难救活了,幸好龙千寻每次都不太在乎,但能够看出来,她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周镇雄也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大家想先听哪一个?”
吴小胖顿时满脸坏笑,他估计周镇雄可能心里已经有办法了,这一路上,凡是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不是他就是许枫来解决,而许枫跟自己一样也是初次来到中州,很多事还是要靠周镇雄才能搞的定。
“真没想到,你这老家伙竟然越来越会说笑了,那你先把好消息说说看!”
“这好消息嘛,过了此江之后,向前再行百余里,便到了中州的都城,到时候,大家就不必再过这样劳苦奔波的苦日子了,每日锦衣玉食,有酒有肉,你若是喜欢吃烧鸡,我便每天叫你吃个够!便是你日思夜想的灵丹妙药,我也可以给你弄些来!”
“哦,这可是个大大的好消息啊!那坏消息呢?”吴小胖和其它众人一样,都眼巴巴地盯着周镇雄,心里实则希望,他可千万别真说出什么坏消息来。
“如何渡过此江我还真是没有办法!”
“哦!”吴小胖长出口气,“我还当是什么坏消息,不就是条大江吗?龙姐姐,把你的‘轩辕无极’再给大家用一次怎么样?”
龙千寻轻哼了一声,说道:“需要我的‘轩辕无极’的时候,我就是你的龙姐姐,想要跟我拌嘴的时候,我又成了小妖女,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被人骂了小妖女还要帮他?”
“哪个混蛋叫你小妖女了?龙姐姐你说出来,我一定好好地替你饱揍他一顿!”
许枫说:“就是你这个混蛋!”
托托也说:“是你!”
“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托托喃喃道:“装傻!”
龙千寻都被托托逗乐了,其它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许枫问周镇雄:“周大叔,难道就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吗?”
“这条大江是条恶江,环前面的都城三面,中州不比你们的游龙村,连年征伐不断,但正是凭借此江的天险,每个想攻打都城的人都铩羽而归,据我所知,这条河上从未有过摆渡的船只,即使是商船,也要择日而过,否则,吉凶难料。”
“为什么?”
“据说这条江中藏有蛟龙,这蛟龙性情最是残暴,稍有不如意,他便要噬人,因此,平日里很少有船只从这里过往,以往每年我都要来此杀些牲畜祭祀。”
许枫“哦”了一声,却也没放在心上。
龙千寻说道:“其实我还有其它办法的!”
“除了‘轩辕无极’,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吴小胖问。
龙千寻早已经把‘轩辕无极’拿在了手中,见吴小胖这么问,反问了他一句:“既然周大叔找不到船,那我们就不会搭一座桥吗?”
“搭桥,怎么搭?用什么来搭?”
龙千寻微微一笑,口中念念有词,“轩辕无极”变得越来越大,慢慢地从脚下向江对岸延伸过去,吴小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要用“轩辕无极”搭座桥。
“这宝贝真是太厉害了!我们怎么竟没想到!”
众人兴高采烈,都登上了这座神桥。龙千寻说道:“大家可要走快些,只怕它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大家忙朝前走去,根本无心顾及脚下滚滚的江水,托托似乎天生怕水,从登上神桥开始,就闭上眼睛死死地抱住吴小胖的脖子,吴小胖还不住地吓他,伸手捞起水花,洒在他的脸上。
“臭猴子,我们快要掉进水里了!”
托托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吴小胖却是开心地大笑。
正当他们走在江心时,突然“嘭”的一声剧响,然后江心中飞溅起数个巨大的水柱,像下了阵瓢泼大雨,他们猝不及防,都被淋了个透,水柱隐去之后,众人却是被吓得呆了。因为,在他们的侧面,江心的正中,有颗硕大的龙头正凝神盯着他们!
龙头巨大,而龙身却是隐于水面之下,虽然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恶意,但还是把大家吓了一跳,龙千寻急忙念念有词,希望“轩辕无极”能够飞起来,载着众人飞过江去,可此时却是元力不济,越是着急,轩辕无极反而渐渐失去了神力,开始渐渐地变小了,这样下去,撑不了片刻大家就都要落入江中!
偏偏这时,江中的蛟龙又将身子伸长些,把头仰得高高地,突然打个喷嚏,顿时一阵暴雨袭来,只不过这次来势却是十分凶恶,还没等“轩辕无极”的神力完全失去,众人就已经掉入了江中!
傅青鸾脖颈带有静逸仙师赠予的‘护身宝符’,这块鸾形碧玉似乎是件神器,总能帮助她逢凶化吉,刚刚跌落江中,它便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在傅青鸾周身形成了一个圆球,可保傅青鸾和慕容雪两人无性命之忧,龙千寻自不必说,她虽然跌落江中,却依然如鱼得水,穿梭自如,吴小胖身上因为有“吉凶玉”,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托托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弄的他挺难受;只有苦了周镇雄,从跌入江中那刻起,他就随着“灵泉剑”不断地向江底沉去。
许枫看准时机,一股雄浑的真力遥遥指出,立刻把周镇雄拉了上来,龙千寻忙把“轩辕无极”递到他手中,他才转危为安。
这时,许枫竟有了股奇异的感觉,他感到自己气海内的小龙似乎兴奋异常,而且有股跃跃欲试,想要冲出体外的感觉。看到许枫的神色,龙千寻忙说:“许枫,你千万不要出手,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这时,许枫竟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僵硬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拳挥出,气海中的金色小龙跟着冲出体外,径直朝那条蛟龙扑去,可这小龙却似乎并没有向他攻击的样子,而那蛟龙却是张开血盆大口,活活把小龙吞了进去,这下许枫彻底傻了眼!蛟龙吞下小龙之后,却是也没有为难大家,而是立刻潜入江中,除了江面上还有未及时隐去的水花外,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枫急的恨不得立刻钻入水中去找小龙,龙千寻及时阻止了他,并且拼尽全力将众人拉回到“轩辕无极”上,这才慢慢地渡过江去。
气海中没了小龙,许枫顿时感到失魂落魄,站在江边,呆呆地望着江水出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刚才蛟龙腾空而出水面的神力,远胜自己千百倍,纵使自己有扛鼎之力可能也无法与他抗衡,更何况他还潜在水中,现在只是担心,不知道小龙跃入蛟龙口中,是否还能生还。
周镇雄忙走了过来。
“走吧,先进入这都城再说,这江水又不会枯竭,这蛟龙也会一直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有办法治服他的。”
许枫慢慢转过身去,大步地朝中州的中心走去。
这百余里的路,众人约摸走了一天,直到日落黄昏时刻,才远远地看到了前面似乎有座城堡的样子,在夕阳的余晖中能隐隐看到,城堡四周都有高高的城墙,城墙上插满了各色的旗帜,还有穿铠甲的兵士执兵刃不断地走来走去。城外,也开始渐渐地热闹了起来,路两边出现了些酒厮、饭馆之类的路边小店,每家门口都挂着长长的幌子,也算是多了些人气。
夕阳的余晖把众人的身影拖得老长,往往越是临近终点的时候,似乎也是最乏累的时候。看到路边的酒厮中有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卖,吴小胖再也走不动路了,一屁股坐在里面,还没等店家开口询问,就已经捧起肉包子吃了起来。
周镇雄忙说:“也好,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我是走不动了,你们谁爱走谁走吧!”吴小胖一边往嘴里塞肉包子一边嘟囔。
在路上奔波了将近一年,谁能不累?大家都坐定,店主是位三十多岁的年青人,在这里开店却是已经十余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把顾客分成三六九等的火眼金睛,见这帮人衣衫破烂,脚上都挂满了泥土,脸上都挂着憔悴的神色,尤其是吴小胖身上还趴着个小猴子,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模样,估计不是游荡江湖的闲散艺人,就是出来避灾躲难的破落户,心中早已经鄙夷了一番,但还是挂着皮笑肉不笑的面孔,把那几句说了十几年的话又说了一遍:
“各位客官,小店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各种美味一应俱全,尤其是刚宰的东山羊肉,味道尤其鲜美,各位,要不要来上一碟尝尝?”
许枫道:“来一盆!”
托托也说:“一盆!”
这小猴子开口着实把这店主吓了一跳,以前只知道这禽兽聪慧,却是第一次听到他说人话,先是一惊,然后才道:“客官说的可是一盆?”
周镇雄忙说:“对,就是一盆!还有没有好酒,再来上两坛!”
店家迟疑了下:“好酒是有的,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这好酒的酒资,各位、、、”
周镇雄顿时大怒,手掌猛地击向桌子,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来,吓了店家一跳,然后把手伸入怀中,再然后,脸上就只剩下讪讪的表情了,这一路上,其实早就山穷水尽了,这一点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只是可能阔气惯了,一时也改不了这毛病,比他更清楚的是吴小胖,他一进来就先猛吃肉包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酒资一厘都不会差你的,尽管把你店中的好酒好肉全部端上来!”
“嘿嘿,那可否先行付些酒本给我?”店主甚是狡黠,一脸看不起人的模样,他已经料定这伙人其实身无分文。
周镇雄也冷静了下来,冷眼看着店主。
“你这家小店值多少金?”
金子!店主开店十余年都从未见过金子,周镇雄明显是拿自己说笑,没有酒资饭资也只能是夸下海口,这样的人他见多了,于是,店主更认定了他们是来吃白食的。
“别说金,你们身上分文没有,还在这里胡吹什么大气!”边说边把吴小胖身前的肉包子利索地抢到怀中,做了个扫地出门的表情。
“本店是小本生意,可经不起什么折腾,诸位已经白吃了这么多包子了,权当是我积德行善了,诸位请便吧!”
周镇雄顿时勃然大怒,抽出了“灵泉剑”,剑气森森,冰冷彻骨,连笼屉中的热包子仿佛都要冻住了,店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主顾,更是慑于这把剑的神威,顿时双腿发颤。
“快把好酒好肉全部端上来,十两金子一厘都不会少你!”周镇雄这声怒喝才算真正起了作用,店主忙不迭地把锅中的肉,坛中的酒,笼屉中的包子一股脑地端了上来,亏些酒内无妨,丢了命就不值得了。
周镇雄看大家吃得兴起,才怒气稍减。然后对许枫说:“许枫,将你肩头这‘飞流’借我用用如何?”
“飞流”就是被许枫收伏的那只鹰隼,一路上它时常驻立在许枫肩头,慢慢地它的力气竟是大得异乎寻常,有一次竟然独自叼回了头黄羊。
许枫向“飞流”指了指周镇雄,飞流咕咕叫了两声,站到了周镇雄臂膀上。周镇雄扯下衣衫的袖口,缠在飞流足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
“去吧,飞入都城内任一有兵甲的地方即可!”
飞流咕咕叫了两声,振翅高飞,转眼就没了踪影。
众人刚刚酒足饭饱,正准备赶路时。门口忽然嘈杂起来,吴小胖伸头向外望去,门口竟是聚集了上百号人,手中都拿有各样的兵器,仔细看去,有些甚至手中拿着菜刀锄头等工具,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前一人他们当然认得,就是这家小店的店主。
“你们这群吃白食的人快给我滚出来!”
周镇雄和许枫走在前面,其余人都跟着走了出来。
“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再向前走五里路,便是我大梁北境镇北王所在的都城,在这里你们竟敢这么放肆!定要把你们押去军营!好好惩治一番!”
吴小胖圆圆的眼珠一阵转动,心想不就吃了你几个包子几块肉吗,这也至于的,这中州的人怎么如此小气!许枫也在想,国号为梁,莫非中州就是大梁吗?
周镇雄哈哈一阵仰天长笑。
“你们还知道这里是镇北王的都城!”
“你这老儿,休要猖狂,别以为你手中要把宝剑便能如何,嘿嘿,这宝剑正好可以抵了你们的酒资饭费!”
周镇雄并不答话,“唰”地拔出灵泉剑,向着众人朗声说道:
“众小民,镇北王在此竟无一人识得!”
众村民当然不信,却又被他的气势所慑,半天没人敢动弹。正在这时,大地竟是一阵轻微的颤动,慢慢地,这颤动越来越猛烈,远远望去,平坦的官路上扬起了一道烟尘,百余铁骑如长蛇般横冲过来,黑色的“周”字大旗迎风飘扬,马上兵士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惊动了镇北王最精锐的铁甲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