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归宁
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喃喃道：“胤祥，听他们说，是个小格格呢，可是，我却来不及见他一面……胤祥，我的心真的真的好痛……好痛……我那么那么真实的感觉到她一点点的成长，可是，可是……怎地说没就没了呢？”
终是忍不住心底的悲伤，伏在胤祥的怀里哭出声来……
他边抚着我的背，边将我抱的更紧些，一句话也不说的由着我发泄心底的伤痛……
许久许久，才止住哭声，瞧见他胸前已浸湿了大片，胡乱的拭去泪痕，遂伸手准备替他换件衣服。
他倏的拦住我欲解他前襟的手，慌乱的道：“我自个儿就成！”
拗了半天，终是依了我，待瞥见他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时，我瞬间倒吸了口凉气，复又紧咬住下唇低声抽泣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那样一次搏斗，不会不留下伤痕的，他当时一定痛极了，回来后，却又一直照顾着我，可他的身子也没好利索啊！
心疼加上自责，方才收住的泪复又滑落，哭泣的更加厉害起来……
他慌乱的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反复的念叨着：“不碍事儿的，真的，已经不疼了，真的，碧罗，你别哭了，啊？真的不疼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好……好好儿地……照顾自个儿吗？”我已经哽咽的连不成句。
“好了，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个儿，你别哭了，啊？”
“你每次都这样说，可……”一想到他受伤的样子，心，更加的疼痛……
他拭去我脸上的泪，复又将我紧紧揽入怀里……
待止住哭泣，我轻轻抚着他的伤口，柔声问着：“当时一定很疼吧？胤祥，告诉我，我想知道！”
“当时，我和皇阿玛正猎的高兴，准备策马回去，哪知林中突地蹿出一只虎，我怕皇阿玛被伤到，就上前与虎斗在了一起，谁知一不小心被虎爪抓了个正着，待把虎一剑刺杀后，我人就昏了过去！”
我听的心惊肉跳，胸口似要喘不过气来，胤祥温柔的摩挲着我的发，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啊？”
我心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满脑子想的都是当时的情形……
只听他接着道：“碧罗，我最牵念的就是你，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再见到你，就这样，我终于从鬼门关上熬了过来，可一回到家，就听兰珠说了你的事儿，进屋看到你那模样儿，我……碧罗，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你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吗？当听到太医说你有可能醒不过来时，我……我……碧罗，你一定要好好儿的，好好儿的陪在我身边，一定要，你答应过我的，啊？不然，我该……碧罗，我……”说到最后，他已经激动的……完全没了初时的冷静，只是紧紧的抱着我，生怕我随时都会离去！
这个如此倨傲的满家男儿啊，这个即使是与猛虎搏斗在一起，都能泰然处之的满家男儿啊，此时竟是如此的脆弱和害怕，仅仅是因为差一点就要失去我……
胤祥，这样的你，叫我如何不感动？叫我怎能不感动？
他拭去我眼角的泪：“好了，别再哭了，啊？我以后一定好好儿地照顾自个儿！”
“恩！”
犹疑了好一会儿，我还是说了出来：“胤祥，我想回家呆一段日子！”
他知道，我说的什么，我知道这会令他有多为难，可是，我是真的想回家去呆一段时日，好忘却近日来这些伤痛的记忆……
他思索了片刻，冲我点了点头：“明儿个，我进宫去请示皇阿玛一声！”
“恩！”
“早些睡吧，啊？”说着，将我紧紧圈在他的怀里！
在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轻轻闭上眼睛……
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回家了，也太想念太想念家里的阿玛和额娘了……
嫁入皇家的女子是不同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那般，可以在成亲后的几日回家省亲，尤其是嫁与了当朝的阿哥，如若回娘家，必要经过当朝皇上，也就是康熙的准允后，方可以在自己夫君的陪同下回去。有些女子出嫁后，终其一生也无法再见自己的阿玛和额娘一面！这大概就是为了那些锦衣玉食和雍容华贵的生活所付出的代价吧！
而我是极其幸运的，康熙很爽快的应允了胤祥的请求，也许是因着对胤祥的疼爱，亦或是为了胤祥当日的舍命护驾？我想，后者的可能性要略略多些吧……
远远地瞧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府邸时，心底激动欣喜的无以言喻！已经四年了呢，四年不曾回来过，这个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那屋舍、那长廊、那假山，还有那池塘……一切一切都是我记忆中所熟悉的模样！
正在院内打扫的丫鬟怔愣地盯着我，嘴巴微张，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巧儿，怎的？不认得我了？”唇边漾开浅笑，我眯眼戏问道。
“小……小姐……您……”她结结巴巴的问着，一脸的的不可置信。
“是的，我回来了，还不快去通报一声！”我轻轻地呵笑出声。
“老……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她跌跌撞撞的往前厅的方向跑去，瞧着她那样儿，我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是你近日来第一次这样开怀的笑！”胤祥挨近我身边，暖暖的笑着，脸上罩着阳光染出的光晕。
微的叹了口气：“这个家，我已有太长时间没回来了，胤祥，你知道这会儿我心里有多高兴吗？想着就要见到阿玛，见到额娘，见到这府里的每一个人，我就……”
“我知道，我都知道，走，进屋去吧，走了一路子，累了吗？”他轻打断我的话，伸手拭去我额际沁出的汗珠，宠溺地说道。
我轻摇了摇头：“不累！”
说着，刚要往屋里走，就听到：“碧罗！”
“阿玛，额娘！”看着那双慈祥的身影，泪和着思念煞时潸然滑落……
“臣见过十三阿哥。”
“臣妾见过十三阿哥。”阿玛和额娘齐声行礼道。
“阿玛，额娘快快请起！”胤祥伸手扶起二人。
坐在方椅上，额娘握着我的手一直不曾松开，从方才就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怎的说回来就回来了呢，也不差人送个信儿，好让我们准备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啊，这家还不是原来那样儿吗，难不成，我出嫁后，额娘就把我给当成外人了？”我嗔道。
“你啊……”额娘叹了口气儿，宠溺地说道。
“呵呵……”阿玛朗声笑着。
“这次回来，能多呆两日吗？”额娘小声地问着我，却还是被正在闲聊的胤祥和阿玛听到了，瞧见胤祥没说话，阿玛颇为尴尬的瞪了额娘一眼，说道：“十三阿哥平日里忙，哪能天天在这儿呆了去！”
“不碍事儿的，这次送碧罗回来，就是让她多呆几日的！”胤祥急忙说道。
“是啊，阿玛，难不成您不想留碧罗吗？”我假意地嗔道。
“你阿玛啊，他比我还巴不得你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呢，整日地念叨着你！”没等阿玛说话，额娘就抢先开了口。
阿玛倏地红了脸，不自然地咳了声，埋怨道：“你说这些作什么？”
看到阿玛和额娘这逗趣儿的模样，我是真的高兴，瞥了眼胤祥，他也低低地笑着，觉出了我注视他的目光，转过头，冲我绽出温柔的笑容。
一阵浓浓地香味儿直扑面而来，这味道太……
“是不是老远就闻见味儿了？”额娘端着满满的一碟糯米团子走过来笑问道。
“恩，一闻这味儿就知定是额娘做的！额娘，您做的糯米团子我可是想念的紧呢！”我亲昵的撒娇道。
从出嫁后就一次也不曾吃过，京城的人是不喜吃甜腻的东西的，自然的也就没人会做了，因额娘是江南人氏，从小时就常常做给我吃，这会儿闻到这味儿还真是……
“这是什么？怎的从未听你说起过呢？”胤祥在旁疑惑的问着我。
“这是糯米团子，是用江南的粘米炸制而成的，待会儿你尝尝看，好吃的紧呢！”
“恩。”他点点头。
“在阿哥府里都吃不到的吗？”瞧见阿玛和胤祥正聊着，额娘小声的问着我。
我轻笑着撒娇道：“额娘，您怎的糊涂了？京城的人哪会做这个啊！再说了，我可就是爱吃额娘做的呢！”
“那等你回去时，额娘给你多做点带回去。”额娘甚是认真的说道。
“额娘，等我带回府时都该成糯米浆了！”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瞧这高兴劲儿！”阿玛偏过头瞧着我和额娘问道。
“没什么！”我同额娘默契的相视一笑。
用过午膳，胤祥就同阿玛去了书房，我和额娘坐在亭榭里闲聊着……
塞了一块蜜饯入口，抬头瞧见额娘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轻笑了笑，问道：“额娘，您有什么话儿就说吧，对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额娘顿了顿，随即小心地问道：“碧罗，你……身子可好了？”
我微怔了下，扯开嘴角冲额娘笑了笑：“恩，好多了。”
“兰珠刚送信来那会儿，把我和你阿玛给急的……想着这十三阿哥又不在府里，你身边除了兰珠，也没个应心的人，我本要去府里照看照看你，你阿玛说别坏了规矩，免得被人说了闲话去，你以后难堪，可我和你阿玛在家又……碧罗，我的碧罗，你可受苦了……”说着说着，额娘忍不住抽泣起来。
看着额娘这样儿，我又是心疼，又想起了前一阵的事儿来，就随着一起掉下泪来……
额娘赶忙坐到我身边，将我揽在怀里，边替我拭泪边道：“不哭了，啊？都怪额娘不好，没事儿的提这些做什么！”
“额娘，不碍事儿的，都过去了，真的，我没事儿了！”偏头靠在额娘的肩上，我摇头笑了笑。
“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瞧着这十三阿哥待你甚好，我这心啊也就放下了！”
“恩，额娘你就放心好了，他待我真的很好，在府里一点儿委屈也没有！”
是啊，胤祥待我真的很好很好，好的简直……
得此夫君，何有所求？
“胤祥，要不你明儿回去吧？”临睡前，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较为妥当。
“怎么了？”
“没什么，你也不能成日在这儿呆着，府里那边没人照应着也不成啊，你还是回去吧！”
“你的意思是你自个儿在这儿吗？”
“恩，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我想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可是你身子还没好利落，一个人在这儿怎么成？”他蹙起眉心。
我笑了笑，嗔道：“有我额娘呢，再说这儿可是我家呢，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啊，倒是你，老让人不省心！”
“我哪儿让你不省心了，我的福晋？”他低笑着，扬眉问道。
“还好意思说呢，你说你哪回出去，不是弄的一脸憔悴的回来，总不记得好好儿地照顾自个儿！”我埋怨道。
“那我就不回去了，要不，你随我一块儿回去吧，省得你老担着心。”他嬉笑着说道。
“你别打岔，我这儿跟你说正事儿呢！”我沉下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也是说的正事儿啊！”他依然是那幅嬉笑的样儿。
我生气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才懒得管呢！”
瞧见我真生气了，他从背后将我圈在怀里，低喊了声：“碧罗？”
“作什么？”我没好气地问道。
他磨蹭着我的勃颈，喃喃说道：“看到你今儿这样子，我心里总算是塌实了，你就放心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啊？要不是朝堂上事儿太多，我还真想在这儿陪着你！”语气已没有了先前的嬉笑，我回过身，温柔的看着他。
他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的手暖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怎的一年到头的，手都这般凉？”
我轻笑着道：“胤祥，我这会儿才知道，这成了亲原来还有这好处！”
他凝了凝眉心，疑惑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晚上睡觉时啊，不用担心床铺是凉的，因为……有你给暖着呢，呵呵……”
那爷这才回过神来，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儿。
“胤祥，你叹什么气儿呢？”我纳闷着。
“我是在想啊，爷我这一辈子，是被你给吃定了！”他宠溺地说着，眼里满满的温柔。
“哪有，我有那么大能耐吗？”呵呵娇笑着，心底掩不住的欢喜。
“还说没有，啊？”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我待字闺中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池畔，瞧着水中的鱼儿，风微微拂起额前的散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