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关心网上说什么了，对找上门来的记者，一概不予理睬。我对熙娴也说同样的话，至于母亲，我说了她也不听，反而觉得我有包庇王皓雯之嫌，气呼呼地质问我：“你是不是被她也用身体收买了？”
好好好，我举双手投降。
母亲的那些话，很快也在网络上传开了，还配了一两张她老人家义愤填膺的照片。我在医院的处境，变得非常可笑。大家见到我，都会冲我有意无意地咧嘴笑，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如果换成一篇文章的标题来，就是：《周芥平背后的女人们》。
“我才不管这些呢，我只要你答应我的哦，让王皓雯来跟我做解释！”
熙娴的心态非常好，认为此事有足够的喜感，很好玩。她一边大肆对自己的小姐妹和同事讲我们躲记者的糗事，一边跟他们一起猜测我和王皓雯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我逗她说：“喂，做名人的前男友的未婚妻，怎样呀？”
她一扭腰，做山花烂漫状：“感觉好极了！”
又是两三天过去了，小白菜曝光了罗尚明的另一个情妇。读者渐渐对这样的消息，有了心理疲惫，开始开玩笑说，王皓雯是情妇团团长，《她的团长她的团》，还是她的故事更好看些。
突然有天晚上，我手机里接到条短信。就四个字。“我回来了。”
是王皓雯的。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这一回来，会不会又掀起新的波澜？
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她简单两个字：“清算。”
什么叫清算？难道她还要和这些事、这些人，作斗争不可？
我赶紧声明：“网络上我的那些话，都是记者无中生有的啊。”
她说：“嚯，那你母亲的呢？”
我苦笑，不知道说什么。说了也怕她未必理解。
她很好奇地反问我：“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你看你妈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说起我来，还这样咬牙切齿呀？我想半天，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呀。”
我说咳咳咳，你千万别拿她的话当真儿。她是想保护儿子，而且对别人找上门去，感到非常恼火。她又没有能力从容对付那些记者，就将矛头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王皓雯说：“你还挺会劝我的。好吧，看在你这次无私帮助我的份儿上，我就不跟她老人家计较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是真要清算啊，都打算清算谁呀？”
她铿锵有力：“谁对付了我，我就要清算谁。”
我哈哈大笑，这绝对是王皓雯的风格。
很多年前，人们会把逃避自己的责任或是工作，当做罪孽，把误解、不耐烦、懒散，也看做是罪孽。但我们今天的标准，早已大大降低了。只要不抢、不贪、不偷、不杀人，基本就可以说是一个好人了。道德的尺度，随着时代的发展，显然是加长加宽了。
王皓雯因为没有牵扯出经济问题，大家谈论，也就只停留在风化面上。但对她来说，却到了非要做出选择的时候。
虽然道德尺度放宽了，可是只要它出现了问题，就会带来进退两难的选择。一个人本事再大，也是无法协调两种放在一起时会相互抵消的信念的。它意味这样的一个事实，王皓雯可以继续做发言人，但同时她就必须接受其他人触景生情，心里时刻想着“权色交易”这四个字。
她也可以假装完全不在乎，可是这毫不在乎，不又恰好说明，她是异乎寻常地在乎吗？
一个人怎么能长久地既编造假象，又把它照单全收呢？
时间长了，必然身心扭曲。对王皓雯来说，她还年轻，而且并不缺乏勇敢。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她的翅膀，已经硬了，她的口袋，也已经鼓了。
她何苦再委屈自己？
生活中有两种不会轻易屈服的人，一种人忍辱负重，在哪里跌倒，一定要在哪里爬起来。还有一种人，在某一处跌倒、碰壁、流了血，他会爬起来，四处看看，就近再找一条路走走看。
前一种人，需要极强的心理耐力，因为他必须明白，路本身并不好走，绝不会只跌一次，很可能接下的路上，还会有很多坎坷，还会一次次跌倒，甚至还会头破血流。
后一种人，换条路去走，则是一种技巧。也许对他来说，总归是从A点到B点，无论走哪条路，都是朝着目标走，还不都是一样？
如果说前几年王皓雯会选择前者的话，现在的她，则会选择后者。
果真，第二天一早去上班，老朱就凑到了我的跟前，一个劲摇头，无限感慨地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我问他什么事。
他说：“你没有看网上的消息吗？”
我说怎么了？
他说：“你还真能沉得住气，王皓雯发表书面声明了。”
我二话不说，立刻就打开电脑。果真，王皓雯在江中吧里，发表了一封署名的声明。这声明，写得还真有理有节，够有文才的。
她说自从小白菜在网上爆料，将她归为罗尚明的情妇、并有卖身求荣的劣迹之后，她平静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她请假回到了乡村老家，希望能在那里静等事态过去。但没有想到，她善意的躲避，却并没有换来理解，相反，各种风言风语，铺天盖地，大有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架势。
而她也未尝没有想过，索性就此离开人世，一了百了。
但在故乡，看到父母兄长，看到为自己承受难堪的朋友，她意识到自己还有责任，还需要为更多的人，好好活着。她必须用自己的实力，来击破一切流言蜚语。
所以，她回来了。
鉴于网络对她人肉搜索一事，已对她所服务的市政府和发言人办公室，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她主动提出，辞去发言人的职位。
同时，保留追究小白菜法律责任的权利。
对给身边的朋友、同事和亲人所造成的不安、骚扰、痛苦，一并表示深切的歉意。
说老实话，她的这段文字，还真挺能镇得住人。既保持了风度，又没有对任何事情，做出狡辩或是承认。
这不是说得挺好吗，老朱又可惜什么呢？
是可惜事情没有闹得更大吧？
到了上午10点多，终于在某著名网站，看到了江中市政府的一份说明。
一是感谢广大网友和市民对市政府工作的监督和支持；二是同意王皓雯同志的请辞。并且对她遭受无端人身攻击，表示同情和愤慨。
最后一段很有意思，说，王皓雯同志，多年来，无论是在卫生系统，还是做副区长，都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团结同志、努力上进。
尤其在担任市政府部分发言人的时间里，工作兢兢业业，刻苦耐劳，态度亲切，认真负责，很好地传达了市政府的方针政策，起到了上传下达的作用。
辞去发言人工作之后，王皓雯同志，将赴任新的工作岗位，希望她能再接再厉，为江中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这一段文字，基本上算是市政府出面，对王皓雯做了一次小小的平反。
我觉得这样处理，对王皓雯是有利的，大有挽回局面之势。
王皓雯却冷静沉着地说：“那个小白菜，已经被证实了，就是我们这里某处的一个处长。如果不是我去意已定，我自会将他嚷到网络上的。我答应放弃追究他，市政府才同意出面，替我做这样一个结论。政治多交易啊，这中间的胜负，可不是老百姓想得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