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续梦自有后来人
身世有人认为路易-拿破仑是奥坦丝的私生子,无有波拿巴家族的血统,因此无权继承拿破仑帝国的皇位。拿破仑向来喜欢、庇护奥坦丝,说她是“贤惠女子”,恐怕是言过其实。世人对约瑟芬之女的贞操多有议论,认为路易-拿破仑不是路易的亲生子,理由似乎有三点。
首先,路易除半身不遂外,还嗜好同性恋,患有梅毒,加上琴瑟不和,夫妻长期分居,少有机会播种得子;
其次,奥坦丝红颜薄命,从丈夫处得不到****便倾心于婚外恋,1807年7月20日与马术教练逢场作戏,受孕后于8月12日赶到图卢兹,找到路易“嫁祸于人”。
再次,路易-拿破仑与路易毫不相似,一点都不像波拿巴家族的人:金发暗淡、碧眼无光,为人懒散、脸无表情,思想晦涩,一点都不像日耳曼人那样富有幻想,如佛来米人那样工于心计,无疑是北欧人,更像是荷兰人而不是科西嘉人。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特别是奥坦丝与比朗德的关系更是令人生疑。冯·比朗德伯爵是荷兰人,时年34岁,7月19日夜晚陪同王后下榻在乡间客栈;1815年帝国崩溃后去瑞士、意大利寻找奥坦丝,一连9不曾中断;路易-拿破仑黄昏叶落之时又攀登比利牛斯山,旧地重游,似在重温昔日与恋人在此的爱情。
但是,就此证明他就是路易-拿破仑的,在8月12日与奥坦丝相聚,而且6月23日在科特雷亦曾与妻子耳鬓厮磨数日,怎见得这孩子就不是他的血统?说路易身患数种疾病,这亦是夸大其词,事实上,他曾与情人生有子嗣,足见阳气尚存。至于说路易-拿破仑长相如何,这更不足为奇,天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随处可见。
然而,这不等于说路易-拿破仑就一定是路易的亲生子。奥坦丝的私生子莫尔尼日后对拿破仑三世说过:“我俩共有一位母亲,但我的父亲是法国人。”此话的意思是:奥坦丝是你我的生母,我的父亲虽然不是路易却是法国人,而你的父亲不是路易却是外国人。
路易-拿破仑的生父是荷兰国王路易,马术教练比朗德,王室首席侍从德尔纳弗,荷兰大使维尔赫尔,法官德卡兹,画家蒂埃蒙,对此,拿破仑的舅父费什说得最为正确:“谁是孩子的生父,恐怕奥坦丝本人都说不清楚!”
本是一笔糊涂帐,清官难断,可偏有人坚持说路易-拿破仑不是波拿巴家族的人。究其原因是,路易-拿破仑日后建第二帝国,称“拿破仑三世”,用的便是波拿巴家族的招牌。龙生龙,凤生凤,拿破仑的侄子自然有权继承帝国的业绩,加冕称帝。然而,反对派在政治上遭到失败后却在他的血统上大做文章,企图证明他不是波拿巴皇朝的后裔,借此动摇帝国的合法性,进而达到推翻拿破仑三世的目的。人的血统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这在世界各国王朝兴衰史中屡见不鲜。可是,要弄清历史上的床上风云谈何容易!何况西欧的法律向来保护私生子的合法权益。《拿破仑法典》明文规定不准追究孩子的生父,其中的第312款援引罗马法的古老格言说:“为人父者系指成亲之男子。婚配期间所生的孩子,以其母的丈夫为父亲,除非能证明妻子分居而怀孕,否则丈夫不得否认亲子关系。”由此可见,不论路易-拿破仑血管里流的是谁的血液,从法律上说他就是路易的儿子。既是波拿巴家族的子嗣,就有权复兴拿破仑帝国,称“拿破仑三世”。可见,重要的不是人的血统,而是对国家的贡献。
总统1848年2月22-24日,巴黎爆发革命,七月王朝倾覆,25日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宣告成立。4月23日,制宪议会选举开始,资产阶级共和派大获全胜,在880席中得550席,君主派得212席,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得100席,工人代表仅得18席。可见,共和国已深得人心。
在巴黎,没有竞选,无须和选民见面,不必把名片印在选票上,不需逐户拜访,王子仅以瑞士、英国警察的身份就获得了足够的选票,很多正统主义者、共和分子都投了他的票。不久,市政厅宣布选举结果,路易-拿破仑以84,000票当为巴黎议员。消息传开,全城沸腾,国民自卫军高举枪托,敲响战鼓,高呼:“路易-拿破仑万岁!”
大文豪雨果一针见血地指出:“人民自1815年以来就对拿破仑念念不忘。今日被推选为人民代表的人,并不承袭布洛涅的鲁莽行动,而是耶拿胜利的继承者,其候选资格早在奥斯特里茨就确定了。”
11月4日,制宪议会通过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宪法,亦称1848年宪法,规定总统由****产生,任期4年,不得连任;总统有权任命官吏,统帅军队,经由议会宣布和平与战争,等等,总而言之,具有广泛的权力。
参加竞选总统的有5位候选人。政府首脑卡芬雅克得到温和共和派的支持;内政部长迪福尔密令各省为此摇旗呐喊;外交部长拉马丁,因参与镇压六月起义而名声狼藉,支持者寥寥无几;原司法部长赖德律-罗兰,被雨果说成是“丹东的私生子”,在议会发言时总是把沉甸甸的将军肚靠在讲坛上,疾呼进行有条不紊的社会改革;拉斯帕伊为激进共和党人,但自5月起就锒铛入狱,不为选民所知;路易-拿破仑数月以来处处小心翼翼,颇得选民的好感,被认为是“知书达理,谦虚谨慎”,“远来的和尚能念经”,况且又是拿破仑的侄子,在总统竞选中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
这时,原七月王朝的不少重臣纷纷表态支持路易-拿破仑,梯也尔为形势所裹胁,不得不改变初衷,公开说:“选举路易-拿破仑虽非上策,但两害相衡取其轻,我们认为他并不那么坏。”
大仲马希望路易-拿破仑是一道堤坝,可以挡住93年“洪水”的重新出现。
正统主义者贝里耶等人认为亲王是在为路易-菲力浦之子或是查理十世之孙的复辟鸣锣开道,说是他正在粉刷墙壁,等他们回来时墙已干了。
乡村农民支持皇帝之侄,有些省份的农民干脆把写有拿破仑名字的选票别在帽子上;有一位神父在鼓声中率领教民集体投路易-拿破仑的票。
12月10日,是总统选举的日子,路易-拿破仑获得550万张选票,占总数的74.2%,大大超过所需的375张绝对多数票。卡芬雅克得票数占总票数的20%。赖德律-罗兰为5%。拉斯帕伊和拉马丁都不超过1%。
1848年12月22日,议会宣布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当选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卡芬雅克颇有风度地走上讲坛移交权力。新当选为总统的路易-拿破仑环视四周,举起手说:“在上帝和以国民议会为代表的法国人民面前,我宣誓忠于统一、密不可分的民主共和国,履行宪法赋予我的义务。在座的国民代表要完成一件伟大的使命,建立一个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的共和国,一个真诚热爱进步而不是反动、空想的正义而坚定的政府。我们属于国家而不隶属于任何党派,所以,有上帝在,我们即使做不了大事,起码也要行善。”言罢走下讲坛,来到部长席,向卡芬雅克伸出了手,后者亦算是有风度,勉强地握了握新总统的手。
马克思对路易-拿破仑的
路易-拿破仑当选总统后宣誓忠于共和国当选原因有过精辟的分析,认为“路易·波拿巴是被法国农民选为共和国总统的,农民曾经是波拿巴主义者,因为他们以为大革命及其带给农民的利益是和拿破仑的名字分不开的。”“这次选举得到了军队方面的巨大同情,因为军队从《国民报》派的共和党人那里既没有取得光荣,也没有领到附加军饷,这次选举还受到了大资产阶级方面的巨大同情,大资产阶级欢迎波拿巴是把他作为恢复君主制度的跳板;选举也受到无产者和小资产阶级的巨大同情,他们欢迎波拿巴是把他作为对卡芬雅克的一种惩罚。”(《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1卷)。
政变从1849年初起,总统与议会的斗争拉开了帷幕。他认为宪法既已制定、公布,制宪议会理应立即解散。而议员先生不愿放弃每日25法郎的津贴,对总统的建议大为不满,群起而攻之。
蒲鲁东(法国社会主义者,1809-1865),站在议会一边,攻击“路易-拿破仑伙同波拿巴小集团策划阴谋诡计”,蔑视议会,篡夺国家最高权力!甚至公开号召人民起来造反,推翻总统。
1851年11月9日,总统把新近调到巴黎的军官召到爱丽舍宫,亮出了底牌:“如果形势严重得我不得不要求得到诸位的忠诚时,谅必诸位不会推卸,因为,众所周知,我不路易-拿破仑与同党策划政变的荣誉以及祖国的利益相违背的要求;因为,我已经委任了几位我和大家都可信赖的人来领导诸位;因为,万一出现了危险,我不会效法我的前任对你们说:前进吧!我紧随在后,而是要对诸位说:我打头阵,请大家跟我来!”
12月2日,上午11点半,总统纵身上马,前有骑兵开道,中有热罗姆国王、弗拉奥将军等人护卫,后有谬拉亲王等人殿后,浩浩荡荡开出总统府,来到香榭里舍大街,测试巴黎人对政变的反应。
大街上人头攒动,交通堵塞。和平街人群如潮,“共和国万岁!”的口号声响彻云霄;在水宫附近,“议会万岁!”“打倒叛徒!”的呼声震耳欲聋;格勒内塔街等地的情况更为严重,那里的群众不仅呼喊口号,还筑垒射击官兵。内政部长勃然大怒,下了命令:“凡手持武器筑垒顽抗者格杀不论!”可怜热血男儿,纷纷倒毙在政变部队的枪口之下,鲜血染红了大街小巷。
****终于胜利了,嗣后举行的全民表决结果是,路易-拿破仑获得了压倒多数的票数:7,439,216票赞成修改宪法,而反对票仅为646,737张。
恩格斯就此评论说:路易-拿破仑“一夜之间就占领了首都最重要的据点,像清除垃圾似的清除了议会,两天之内就把首都的起义镇压了下去,两个星期就平息了地方上的骚乱,经过徒有其名的选举迫使全体人民接受他的统治,并立即制定了一个使他能够独揽国家大权的宪法。”
马克思则分析了路易-拿破仑上台攫取政权的原因,认为当时无产阶级尚不能管理法国,资产阶级已经无力执政,内部大多是“保皇主义的,并且分裂为三个皇朝政党和一个共和党。它的内部纷争,使得冒险家路易·波拿巴能把一切命脉,即军队、警察和行政机关等尽行占据,并且在1851年12月2日把资产阶级的最后堡垒即国民议会也炸毁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2卷)。
有人对这次政变多有微词乃至鞭挞。雨果认为这次政变是“晴天的霹雳”,“是一个人的暴力行为”,对昔日的朋友作了尖刻的攻击;(原苏联)柳勃林斯卡娅等人则干脆把1851年12月2日事件定性为“反革命政变”,我国史书对上述政变亦不乏贬词,如认为“这次政变具有十足的流氓性质”,“拿破仑三世的****,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专政”。如今究竟该如何评介这次政变?
第一,拿破仑神话的效应。拿破仑神话主要由皇帝本人创造。1779年波拿巴将军在意大利大捷后,命人撰文宣传说:“波拿巴有如风驰电掣,无处不在,火眼金睛。他是伟大民族的使者”。这自我宣传加上圣赫勒拿岛的回忆录,经后人刻意宣染,到七月王朝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神话的主要内容是:拿破仑捍卫了法国革命的原则,不得已实行****,对外酷爱和平,之所以连年征战不止,则是为了打破欧洲各国的反法同盟。
路易-拿破仑起始当选为议员、总统,继之发动政变,黄袍加身,靠的就是迭经神化了的拿破仑名字。
人各有时,物各有宜。七月王朝蹒跚走过了10余个春秋,到19世纪中叶已是面临风刀霜剑、朝不保夕的境地。追根溯源,在天灾人祸。人为的原因在基佐,此人虽为史学家,用阶级斗争的观点阐述历史,认为资本主义必然代替封建主义,但从政后却反其道而行之,鼓吹“国王不但要统,而且要治”,为君主制摇旗呐喊。客观的因素则是法国受欧洲经济危机影响,农业歉收,马铃薯尤其减产,乡民饥不择食,城里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即便是富有阶级,尽管政治立场各异,皆对基佐的反动统治、持续不断的经济危机大为不满。
1847年6月13日,雨果惊道:“眼见道德沦丧、金钱至上、腐化堕落,我想起了以往岁月的丰功伟绩,我有时想对议会、报纸、全国说,噢,还是让我们来谈谈拿破仑皇帝吧!这对我们是有益的。”拿破仑神话到处蔓延,有入甚至视皇帝为耶稣,希望他复活,拯救法兰西。1848年二月革命后,波拿巴分子在旺多姆圆柱底座下放置了“N”形花环,颂扬帝国的业绩;在大街小巷贩卖铸有路易-拿破仑头像的纪念章、火柴盒等纪念品,为帝国继承人的出山大造舆论。路易-拿破仑就是依靠民众对拿破仑的怀念,凭借着“波拿巴”姓氏的光环,从伦敦返回巴黎,被选为议员。雨果一针见血地说:“人民自1815年以来就对拿破仑念念不忘。今日被人民选为代表的人,并不承袭布洛涅兵变的鲁莽行为,而是耶拿的胜利者,其候选资格早在奥斯特里茨时就确定了。”可见,路易-拿破仑崭露头角,很大程度是沾了拿破仑名字的光。民众认为他会象皇帝一样给自己带来好运,因此毫不犹豫地投奥斯特里茨胜利者内侄的票,这便是“拿破仑神话”的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