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克莱顿寻找了食物从丛林回来之后,没看见琴恩,爬到树上的小屋里去找,也没有,下树来向四周大声喊了一阵,仍然不见回应。这下,他可惊慌得手足无措了,又是焦急,又是悲痛。
这时瑟朗的病势已有所减轻,神志也较为清醒了,只是体力还没有复原,所以仍旧躺在树上的小屋里。克莱顿告诉他琴恩不见了,问他知不知道她的去向,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瑟朗很诧异,有气无力地说:“我没听见什么可怕的叫声,不过,我自己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精力关心外面的事情。”
克莱顿对他这种冷漠感到很反感,不过也可以证明一点,瑟朗病后身体乏力,绝不会爬下树来伤害琴恩,估计他说的是实话。于是克莱顿急忙跑到丛林里去找,任凭他想尽一切办法,却连一点痕迹也没有找到。是的,克莱顿不可能有这样的经验:那五十个怪人所留下的足迹,如果在泰山或野兽看来,是清清楚楚印在地上的,但是在人类的眼中,那却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克莱顿又等又盼,一直到黄昏,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克莱顿仍不死心,一边喊着琴恩的名字,一边又找起来。谁知,琴恩没有被他喊回来,一头狮子却循着他的声音来了。幸而这次他发现得早,急忙爬到一棵树上去躲避,才没有被狮子发现,他吓得浑身发抖,冷汗淋漓,再也不敢爬下树来。
后来,天完全黑了,狮子也走了,克莱顿仍旧不敢下来,唯恐狮子藏在附近什么地方,只好带着焦急的心情,在树上蹲了一夜。他好容易盼到天亮,才心惊胆战地爬下树来,回到树上的小屋里。经这一吓,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放弃寻找琴恩的愿望了。
瑟朗又睡了一个星期,克莱顿仍每天到丛林去寻找食物分给瑟朗。瑟朗除了向克莱顿要吃的东西之外,不发一言,克莱顿现在住在琴恩那间小屋里,除了送食物和水之外,也不到瑟朗这边来。瑟朗在克莱顿的照料之下恢复得很快,不久就能爬下树来了。但他俩仍没有什么话可说,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没过多久,可怜的克莱顿也染上了疟疾,睡倒在树上的小屋里了,瑟朗可没有克莱顿那样好心,远远避开他,不但不去问一声,连食物和水也不给他送。
克莱顿有时高烧烧得很厉害,舌燥唇焦,想要一口水喝,就请求瑟朗给一点清水润一润喉咙。瑟朗不但装作没听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克莱顿只好等热度稍退的时候,爬到溪边用手捧几口凉水解渴。克莱顿的病日渐沉重,没有气力支撑着下树了。有一天,他实在干渴得受不住了,只好再请求瑟朗给他一口水喝。
瑟朗拿了一锡罐水来,进到克莱顿住的小屋里,恶狠狠地说:“水在这儿!先别忙喝,我有话跟你说。当初琴恩在这里的时候,有快乐应该大家分享,你总把她看得很严,不让别人沾一点边儿,时时刻刻防范着我,今天,你求得着我啦……”
克莱顿不等他说完,就非常气愤地说:“不许胡说!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不配提到琴恩的名字,我当初真不该把你救活,天哪!”
“我手里端着的就是清水,你想喝吗?”瑟朗说着,自己先“咕嘟咕嘟”喝了个够,然后让克莱顿看着,把剩下的清水全泼在树下,泼完转身走了。克莱顿非常气愤,但病得动弹不了,只能仰天躺着,两眼紧闭,双手捂脸。在这蛮荒野地,除了死神光顾,恐怕没有人来救助他了。
瑟朗离开克莱顿后,竟一个人沿着海岸向北走去。他觉得死守在这里,绝无希望,如今病好了,不如冒险走走,也许有机会碰到什么人救自己回去。临走的时候,他还偷了克莱顿的枪。本想一枪打死这个英国人,继而一想,不如让他在病痛的折磨下慢慢死去,自己还可以省下一颗子弹。
瑟朗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间竟发现了海滩小屋,他非常高兴,以为这里一定能找到接近文明社会的人了。他若能料到这小屋的主人是谁,而且能料到小屋主人就在离他不远的丛林里,他绝对不敢在这儿耽搁。然而他不可能知道这些,所以竟安安稳稳地住了几天才走。
泰宁顿一行虽然没碰到什么不幸,但毕竟天天在担忧,他们料定短时间内不会遇到救星了,所以不得不造起土屋来居住,同时还派了几名身强力壮的水手到北面海口处探望。起初他们还希望过琴恩、克莱顿、瑟朗他们带了大船来救援,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希望也渐渐破灭了,他们猜测这三个人也许出了意外。只有波德教授如病如傻,心里没有想这么多事,仍旧埋头研究他的学问,甚至连日子也不记得了。
波德教授近几天似乎特别高兴,老是语无伦次地胡说,有时说几天之内必有船只会来,他和琴恩父女俩就要见面了;有时又抱怨火车为什么这样不准时,也许中途遇见了大雪,铁路准不能通行了。
泰宁顿听着波德教授颠三倒四的话,常对海兹尔小姐说:“如果我不认识波德教授的话,我一定会认为他有神经病。”
海兹尔伤心地回答说:“看他那种疯疯癫癫的书呆子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笑。他好像只知道发现问题、研究学问,心不二用,还没有想过琴恩是死是活呢!”
泰宁顿接着说:“你绝想不到昨天他干了什么事。昨天我打猎回来,正遇见他在树林里乱跑,看样子像有什么要紧事,急急忙忙的,手撩着大礼服的后襟,低着头,两眼看地,好像一门心思地非要赶到哪儿去不可。我当时问他:‘波德教授!你要到哪里去?’他说:‘我要到城里去见邮务总管,告诉他我们这里总是丢失信件。我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接到琴恩给我的信了,我一定要到华盛顿的邮政总局去问问明白。’我费了很多口舌才把他劝回来。可是当他真明白过来时,就更焦急了,他心里真正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一清醒过来,就担心他爱女的下落。”
海兹尔说:“我一想到琴恩下落不明,心里也十分难过。”
“现在我们还没得到她的确切消息,我总希望她会遇救,你就暂放宽心吧!”泰宁顿安慰道。
海兹尔说:“琴恩和我像亲姐妹一样,现在不仅分散了还生死未卜,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泰宁顿听了,忽然觉得有点诧异,他心里暗想,瑟朗曾经告诉他,海兹尔与他热恋,还说已订了婚约,为什么现在海兹尔只挂念琴恩,却绝口不提瑟朗,似乎对他很淡漠呢?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禁不住试探地问道:“瑟朗先生和波德小姐是同上了一条船的,假如波德小姐遇到不测,瑟朗先生也难免危险,如果是这样,海兹尔小姐会更伤心吧?”
她以不解的眼光看了看泰宁顿,不假思索地答道:“瑟朗先生和我虽是初交,倒也的确是我一个好朋友,不过比起琴恩来,他远不如我和琴恩的友谊深。”
泰宁顿脱口而出:“你俩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海兹尔惊讶地说:“哪有这回事!他和我交往很浅,只是在轮船上认识的,哪里谈得到婚约呢?”
泰宁顿和海兹尔彼此都有好感,泰宁顿一听海兹尔这样说,心里非常高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倾诉,可是想了半天,嘴动了几下,红着脸,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他只好找个托词说:“雨季快到了,我们赶快把土屋建成吧!”但是海兹尔已经明白了他欲言又止的意思,她内心也觉得非常快乐。从此以后,两个人的感情日渐加深,渐渐发展到心心相印的程度了。
有一天,泰宁顿正在建造的土屋前忙碌,从南边树林里蹿出一个人来,看样子奇形怪状,像个野人。泰宁顿正要伸手去摸枪,只听那人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三脚两步向他奔来。两人走到对面,仔细辨认了一阵,才认出来人就是游艇遇难时走散了的瑟朗。
海兹尔看到后连忙走过来,问瑟朗同船者的下落。瑟朗回答说:“他们全死了。三个水手在没登岸之前就死了,波德小姐被丛林中的野兽拖去了,那时我正病得厉害,动弹不得。克莱顿是患疟疾死的,死去还没有多少天。我真想不到我们只相隔几英里路。回想起游艇遇难后的遭遇,真像一场噩梦,很让人感伤。”
琴恩被软禁在奥泊城的石屋里,不见天日,已不知过了多少天了。这段时间里,她又因受伤得病,人事不省,幸而每天有人喂她食物和水,慢慢地居然好了起来。每天给她送食物和水的女人总是用手势招呼她站起来,但她总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力气。又过了几天,琴恩勉强能够站起来,还能够扶着墙壁走几步了。那些怪人看她体力恢复了,就选定了一个日子,准备再一次举行祭神大典。他们认为,上一次的牺牲逃掉了,这一次一定要补上,否则神会震怒降罪的。
到了那一天,有一个少女带了许多妇女到琴恩的石屋来做祈祷,显得很庄严郑重。琴恩虽然不知道她们信奉的是什么教,但她认为,凡是信仰宗教的人心地必然都是慈悲的,不会残害她,她也许有逃生之望了。
祈祷完毕,她们把她带到一个很大的宫殿上,当琴恩看到中央的祭台上还留着斑斑血迹时,她才感到又恐怖又绝望,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顷刻之间了。那些怪人走过来把她绑住,平放在祭台上。
琴恩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吓得魂飞魄散,只听得他们喃喃地在念着咒语,另外还有许多人在舞蹈。一个女主教拿着雪亮的宝刀,缓缓走到她跟前来,她知道这就是行刑的刽子手了。
这时琴恩害怕得好像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只等着那把取命的刀刺在自己身上。
让我们再来说泰山。泰山听了那个大猿的述说,知道遇难的很可能是琴恩,于是昼夜兼程向奥泊城赶来。因为他预料得到,那五十个怪人把琴恩捉去,一定会把她送上祭坛,和自己的命运一样。他也深知琴恩可没有自己那种能逃出来的本事,所以他必须拼命赶去。
按泰山的赶路法,有时在地上奔跑,有时在树上飞跃,只一个昼夜他已赶上那五十个怪人一个星期的路程了。他怕误了琴恩的性命,脚不停步地一直赶到了奥泊城。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泰山走进贮藏黄金的那条秘密通道了。不一会儿,他就到了通往那口古井的墙根。他灵敏的听觉已经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根据前次经验,他知道这定是献祭前的诵经仪式了。
他听到这声音更加焦急,知道琴恩的危险迫在眉睫了,仿佛这声音是琴恩的催命符。他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摸索着把墙上前次挪动过的石块一推,石块纷纷坠地。可是这次门却是从另一面闩着的。上次十分顺利,这次却无法推开了。泰山急中生智,他想,如果能从井口跳出去,就可以直接到祭坛的宫殿了。他向上望望,离井口有二十多英尺高,怎能跳上去呢?
泰山摸了摸身上,幸好带着一根绳子,他就拿出来,心想,成不成在此一举,现在只有从这条绳子上想办法了。他估量了一下,绳子的长短够用,只是井口没有能挂住绳子的地方,自己的绳子平时只当套索用,绳子头上又没有铁钩,这可怎么办呢?他低头想了想,急忙回到破墙边拣了一块大方石,提到井边来,把绳子一端系在石块上,用足力气对着井口抛出去,让它落到井外。
泰山拉住绳子试了几下,石块没有滑下来,于是他两手拉住绳,两脚腾空,身子摆来摆去,渐渐攀向井口,但那石块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却渐渐滑向井口,就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