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农和于筱洁离开于家老宅后，上街胡乱吃了点东西，于筱洁知道他晚上还有事就主动告辞。
罗依农在所住小区的小卖部里买了十几罐啤酒，和几包袋装卤鸡腿，回家先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客厅上等程凌，脑海中细细回想着在于家老宅看到的景物，他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妥，可究竟不妥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程凌准时按响门铃。进门见到客厅的小茶几上放着啤酒和饮料，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一坐，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了，连喝几大口，然后笑着说：“就冲你这点待客之道，我不想交你这位朋友也不行了。”
罗依农也笑了，他喜欢程凌的豪爽，先就章义那篇报道的事向他道谦。
程凌大笑，说：“是我故意让章义这么写的。”
“为什么？我可不想掠他人之美，来成就自己的英雄之名。”罗依农心中有点不快。
“首先，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我的份内事，这是应该做的，不值一提。其次，现今的社会需要英雄，需要见义勇为者。围观落水者，却无人相救；小女童被车碾，十八位路人冷漠无视。像这种让人心寒又心痛的报道充斥各大媒体，某些国人丧失的不仅仅是中华民族曾经引以为傲的侠义之心，而是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太平盛世也需要英雄站出来激励人心，我只希望你的事迹可以激活某种人渐渐冷去的血性。”
“我这么做可不是想逞个人英雄，我是在帮朋友。”
程凌看出罗依农脸上的不快，笑了，说：“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其实，早在于筱洁被虎头帮绑架之前，市刑侦总队就已经在关注中野四号的事，毕竟这事还牵扯到十年前于商道被谋杀的悬案。同时网警查出在网上发布中野四号各种信息的那位中野先生的ID就在云南，再等到一向在南方边境活动的虎头帮，突然大规模出现在本市，警方自然而然地把这些事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这次虎头帮在本市折戟沉沙，但他们千里迢迢有备而来，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且落网的只是一些帮中的小角色，几个重要人物全逃了，他们肯定还会再次兴风作浪。我们决定放长线钓大鱼，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忙，这就是我今晚来找你的目的。”
罗依农想也不想，点头说：“行，这个没问题，只要能帮筱洁找出杀害她爸爸的真凶，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当年于教授被杀时，是和他的两名学生陈景初和施震阳在一起，当时案发现场还有不少目击证人。近段时间，我们再次询访了陈景初和其他几位目击者，所说的和当初的笔录并无多大出入，毕竟时隔太多，许多细节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当初于教授遇害后不久，施震阳突然失踪，当时警方怀疑他和于教授被害有关，甚至还发出了通缉令，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他的一丁点消息，估计已经不在人世。最近，中野先生突然再拿中野四号做文章，而于筱洁又意外地得到中野四号绝密文档，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罗依农说：“这个我和陈景初探讨过了，应该是有人想借助筱洁之手解开中野四号之谜，又想打野生象的象牙主意了。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中野先生和虎头帮这些人。”
“如果真是这样，中野先生就不应该在网上发贴，难道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又在惦记那些象牙了吗？”
罗依农想了下，觉得程凌这话说的不无道理，问：“那你认为中野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凌说：“我觉得他是在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什么蛇？”罗依农问。
程凌说：“就是当年杀害于教授的那条眼镜蛇。我猜想中野先生也很想知道杀害于教授的那条眼镜蛇的真实身份，一直在暗中求索不得，所以他才会顺势一引。”
罗依农再问：“虎头帮会不会就是当年暗杀于教授的真凶？还有中野先生和虎头帮会不会是一伙的？”
“在真凶浮出水面之前，警方既没法排除虎头帮的嫌疑，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虎头帮的清白。不过，虎头帮的崛起还不到十年，他们真正引起世人注意的，也才是最近五六年的事。从当年杀害于教授的作案手法来看，作案者有组织，有预谋，手法干净利落，作案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绝对是个老江湖。当时，警方就怀疑他们在本市有据点。可惜这十年来，这伙人像真的消失了一样。对了，我有条重要消息告诉你，于筱洁可能和虎头帮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
“什么？筱洁和虎头帮联手？开什么玩笑！”罗依农大笑，这简直是他本年度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程凌一笑，也不说话，从随身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张内存卡，插入罗依农的笔记本电脑，点开播放器后，跳出一段视频，于筱洁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上。
罗依农不知道程凌是什么用意，只得很用心地观看。只见于筱洁从一间房中走出来，房外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似乎是在酒店宾馆中，她很从容地走向通道的另一头，身影越变越小，然后画面跳转，这回拍到的是她的正面，她从远而近，快到镜头前时，转弯走到电梯间前等电梯……
罗依农小心翼翼地问：“这好像是在迎宾大厦？”
程凌点头说：“是啊，于筱洁被劫持后，一直被关在迎宾大厦，和你关在同一幢楼，只是不同房间而已。”
“你让我看这段视频是什么意思？筱洁好像没出什么问题啊？”
程凌一笑，说：“你别紧张。你觉得画面中的于筱洁看上去神色紧张吗？”
罗依农心中一动，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问：“这是筱洁在被劫持期间，在迎宾大厦内活动的监控录像？”
程凌说：“这是于筱洁获得人身自由那天，离开迎宾大厦时的监控录像。这是我们清剿虎头帮后，从大厦监控室中调取出的视频资料。于筱洁对我们说她是趁看押人员不注意，自己偷偷逃出来的，可是你看她的神情，像是‘偷偷出逃’吗？后来，我们审询了落网的虎头帮人员，证实于筱洁是他们放她离开的。”
罗依农不以为然地说：“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虎头帮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中野四号，后来发现她也不清楚，自然得把她给放了。”
“既然这样，于筱洁为什么要撒谎呢？还有，你觉得虎头帮的人有这么好糊弄吗？”
“可是筱洁没理由和虎头帮合作？她凭什么相信他们？”
“也许他们双方达到了某种共识，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设法弄清他们合作的原因……”
“办不到！”罗依农拒绝的很干脆。“我不可能对她存有异心，这样做的话，我……我……”
“你会觉得对不起她，是不是？但你要知道，你这么做其实是在帮她。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多留一个心眼后，反而会把事情看得更清更透，也可以防止她走错路，甚至上别人的当！”
“我……”罗依农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
“顺便再提醒你一下，你可能同时招惹了另一伙人。他们对你敌意很重，甚至可以说不置你于死地而心不甘。”
罗依农一怔，问：“这话怎么说？”
“你和虎头帮交战那天，你的朋友章义、田甜和欧阳默赶去相助，结果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拦下，这事你应该早已知道。可你有没有细想过，那伙人只是把章义三人赶回市中心，并没有为难他们，甚至任由他们报警。这又是为什么呢？”程凌问。
罗依农说：“我明白。那伙人不让章义他们帮我，是想借助虎头帮之手将我除去。然后不介意他们报警，当然是想让警方出面对付虎头帮。可说是一箭双雕，坐观虎斗，稳收渔利。”
程凌一笑点头，说：“还有一事，国际刑警专门负责跨国走私案件的专案组，前几天打电话给总队，询问于教授当年被害的始末，他们可能会派专员来我市，很有可能和于筱洁接触，你提醒于筱洁好好配合，要查清她爸爸的案件，可能还得借助国际刑警之手。”
罗依农好生奇怪，这事怎么越扯越大，不但扯上了跨国走私，还扯到了国际刑警？
程凌说：“这事还得从中野四号说起。国际上大多数的国家都明令禁止象牙交易，使得象牙价格直线飞涨，这给野生象招来灭顶之灾。一些犯罪团伙捕杀野生象，掠取象牙，跨国走私，以牟取暴利。中野四号最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因为涉及到象墓中的象牙，据说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当年于教授被害一案，就有可能涉及到跨国犯罪团伙，特别是十多年前在云南边陲猖狂一时的‘绿野苍龙’一伙。”
绿野苍龙俗称龙帮，在十多年前，他的知名度远远在问花堂之上，在东南亚一带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的规模也远非现在的虎头帮可以比拟。该犯罪团伙纪律严明，手段毒辣，专门从事跨国走私文物、象牙、军火等大多数国家明令禁止的物品，当然还涉及贩毒、贩卖人口、偷渡等不法行为，而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龙头老大布衣先生据说是位高学历、高智商的绝世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就连他最最得力的亲信，也是只闻其声，不识其人。
中国、缅甸和越南的三国警方和国际刑警几度合作，都未能将这伙人绳之以法。后来，缅甸警方几经周折，出高价买通布衣先生手下的一位重要人物，买得重要线索，三国警方和国际刑警全力围剿，终于重创龙帮。布衣先生顽抗到底，最后引爆藏在身上的炸药，到死都没有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程凌说：“种种迹相表明，龙帮这颗大毒瘤并没清除彻底，经过这十多年的雌伏养息，大有死灰复燃的迹相。国际刑警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这方面的线索，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估计和中野四号有关。这些事我本不该对你透露，但我不明说，又怕你对这事不重视。兄弟，男人做事要从大处着眼，别太过贪恋儿女情长啊。”
罗依农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赌气说：“这是你们警察的事，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喜欢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怎么样？”
程凌呵呵一笑，说：“我当然不能怎么样，请你记得保护好自己吧。再次提醒你一下，虎头帮遭受重创并不等于这事暂告一个段落，相反，这盘棋局才刚刚展开，而你和于筱洁无疑是过了河的卒子，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从电脑上拔下内存卡，站起身来，“谢谢你的啤酒和鸡腿，等忙过这一阵，我回请你，晚安。”
当于筱洁一袭白色长裙，天使般飘然出尘地站在沈伊人面前时，沈伊人足足看了她五六分钟，然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脸上却灿然一笑，说：“很纯，很美，也很有气质，相信大多数男人会很欣赏你这样的美女，但仅仅是欣赏而已。男人除了欣赏美女外，还会欣赏字画、瓷器等艺术品，真正能令他们着迷的，也许还是我这种能令他们欲死欲仙、欲罢不能的……”
“够了！”于筱洁眉头紧皱，目光凛冽，“我不是来听你卖弄你的丑事的。”
沈伊人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问：“那请问于大小姐大驾光临我这里有什么要事？总不会只是来摆个谱吧？”
于筱洁说：“你留下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请你离开这里，离开欧阳默，以后不要再作弄罗依农。”
沈伊人突然大笑，厉声问：“我的目的？你知道我留下来的目的？”
“是，因为你是虎头帮老板虎姑婆的女儿。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你妈让你留下来设法拉拢我和罗依农，以便让他帮我把中野四号的战火传递去云南，也就是你们虎头帮的势力范围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