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门口。
轮值的御林军警惕地来回走动。
乔仲低着头，径直向承天门口闯去。
轮值的御林军横枪拦住：“大胆！站住。”
乔仲略一停顿，遂又往里闯去。
御林军用枪把乔仲逼住：“什么人？这承天门也是你进的吗？”
乔仲不慌不忙地说：“各位军爷，小老儿有一亲戚在此当值，说好了让小老儿在此侯他。”
御林军横眉立目：“快些走开！什么亲戚、侯他，再不走，格杀勿论！”
承天门里。
乾清宫总管太监黄海在两个小黄门的陪同下，挑着灯笼从里面走出来。还未到门口，就尖着嗓子吆喝了起来：“是谁吃了狼心豹子胆，黑灯瞎火的敢在承天门撒野？摸摸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黄海说着话，接过小黄门手里的灯笼，往乔仲面前一凑，立即抽回灯笼，吃惊地说：“乔……”
乔仲不等黄海的话说下去，立即接过话头：“瞧什么瞧？不认识吗？还不快领我进去？”
黄海略一沉思，心知乔仲无诏进宫必有大事，遂转身对轮值的御林军道：“孩儿们，真不好意思，是咱家的亲戚到了！”
御林军躬身道：“对不起黄总管，不知是你老的贵客到了！请！请吧！”
黄海：“好啦！好啦！不知者不怪！”说着话转回身：“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啦！”
黄海一步三晃的走在前面，乔仲和两个小黄门紧紧跟在后边，向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养心殿。
殿门外。黄海对二小黄门说：“你二人先回去吧！回头听咱家吆喝。”
二小黄门点头离去。
黄海把乔仲拉到暗处，四周环顾一下。
“乔大人，这是怎么一说啊？在承天门咱家一看是您，就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要不您在乡守制，未经夺情，怎会抹黑赶回京来？还要直闯承天门？你就不想想这承天门就这么好进？要不是咱家碰上，这麻烦大了！”
乔仲笑笑道：“下官知道这承天门三更以前总有进出办事的公公，不论是哪位，只要认出是下官，都会把我领进去的。”
黄海尖着嗓子：“吆、吆、吆！看看您乔大人，怎么连个人情也不领？”
乔仲笑着说：“老总管，咱们谁和谁呀？领情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害牙痛？”
黄海认真的说：“乔大人，时辰不早，咱俩也不在这儿磨嘴皮子了。皇上可能已经睡下了，这大内可没有你乔尚书的借宿之地。依咱家之见，你先出去或回府歇下或在外借宿，明日早朝再到金殿上面圣吧！”
乔仲急道：“哎！黄总管，这可不行。下官千里迢迢摸回京里，为了就是掩人耳目，见万岁一面，有重大国事启奏，不能让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下官回京，倘若等到明日早朝启奏，岂不坏了大事？纵是万岁已入梦乡，也请总管把万岁唤醒。为了江山社稷，老总管就麻烦麻烦吧？下官求您啦！”
黄海点点头：“嗨！就冲乔大人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咱家就跑一趟吧！”
乔仲：“谢谢老总管！”
黄海拂尘一甩，晃晃悠悠的去了。
乾清宫、养心殿。
明太祖朱元璋正伏在龙案上批阅奏章。两太监侍立在旁。
乾清宫总管太监黄海三摇两晃的进内，跪倒：“启奏万岁……”话到此处，立即打住，向侍立在侧的二太监望去。
朱元璋心知有异，遂向二太监摆摆手。二太监低头悄然退下。
朱元璋：“起来吧！什么大事如此神秘？”
黄海站起身近前低声说道：“万岁！致仕守制的刑部尚书乔仲求见！”
朱元璋一愣，放下手中的奏章：“怎么他不在家守制，夜里回京何事？传他见朕！”略一沉思，随即道：“不要声张。”
黄海：“遵旨！”
乾清宫、养心殿外。
乔仲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黄海悄声近前，压低声音道：“乔仲见驾！”
乔仲随黄海急急移步养心殿。
养心殿龙案前。
乔仲撩衣跪倒：“臣乔仲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脸上略显愠色道：“平身，看座！”
乔仲：“谢万岁！”
黄海搬过绣墩道：“万岁！老奴在隔壁候着。”言罢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乔仲：“臣谢坐。”直着身子半坐在绣墩上。
朱元璋：“乔爱卿，你不在乡守制，私自还京，却是为何？你可知你犯了哪条禁律？”
乔仲起身：“万岁！臣在守制之期，不经万岁夺情、下诏，不得私自还京。”
“既然知道，为何私自还京？”
“万岁！臣无诏回京，乃不得已之举。”
“嗯？不得已？好吧！有什么不得已之处，你且如实奏来。”
乔仲压低声音说：“万岁！臣奉旨守制尚差六个多月，即可侯诏还京，可臣在守制期间，特别近几个月，耳闻风传福建、江西湖广等地有私运盐茶和赋税偷逃之弊。臣初闻尚且不信，后遣弟亲赴福建、江西、湖广探访，虽说所传非虚，只是没有真凭实据。盐茶系国之大利、赋税乃国之根本，臣虽心急如焚怎奈正当丁忧守制之期，无诏臣不敢擅自回京！”
朱元璋闻言面色转和：“爱卿，说下去 。”
乔仲：“万岁！臣无诏回京，并不担心万岁怪罪，只是万岁已古稀之年，平添万岁烦心，臣心下不忍。”
朱元璋：“可卿还是回京了！”
乔仲：“是！万岁。若非臣的老母大发雷霆，逼臣回京奏报，臣怎敢回京？”
朱元璋点点头，一脸祥和之色。
乔仲继续说：“臣正欲跟老母言明因由，老母怒道‘你身为朝廷肱股之臣，却不思为朝廷分忧解难，枉读了圣贤书。有道是：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为父守制而忘了君恩，算什么忠臣？凡为人臣不能为君分忧尽忠，为人子怎能为亲解难尽孝？拼着万岁怪罪，我儿也要立马回京。我儿若能舍孝而尽忠，才是大大的忠臣。’所以臣才辞别老母，日夜兼程的赶回京来。”
朱元璋激动地说：“爱卿令堂深明大义，朕感怀倍至。爱卿啊，也真难为你了？”
乔仲：“万岁！臣别母时，臣母言到‘我儿回京，将此事助圣上了结后，迅即还乡，在老身膝前行孝。’”
朱元璋：“好一位知书达理的老夫人！”
乔仲：“万岁！臣违旨还京，自知有罪，此间事毕，臣当自请罚俸，致仕还乡。”
朱元璋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内侍！”
老太监黄海应声而入。躬身道：“万岁！有何圣谕？”
朱元璋：“现三更已过，传谕御膳房上膳，为乔爱卿驱驱寒气。”
乔仲：“万岁，不可！臣冒违制之罪，千里迢迢赶回京来，是为了万岁赐一餐御膳吗？臣为的是启奏万岁，侯万岁如何定夺的旨意啊！”
朱元璋点点头：“乔爱卿，依你之见呢？”
乔仲压低声音道：“万岁！事关机密……”
黄海闻言躬身道：“万岁与乔尚书有事，老奴先告退。”
朱元璋摇摇头，示意黄海留下。
乔仲继续道：“臣乃秘密进京，以防为他人所知，如需弄清事情原委，万岁需派人私查暗访，待弄清事情真相，方可撒网缉拿、将其绳之以法。臣现为守制待诏之期，尚无人知臣已回京，故臣请旨私查暗访，请万岁定夺！”
朱元璋：“爱卿为国之心可嘉，朕准你请旨私查暗访。为便宜行事……”话说到此，对黄海道：“速去司天监拟一密旨，所到之处，均唯乔爱卿马首是瞻。再派人速去锦衣卫，仍调王信、方永甫二人随行。”
乔仲：“老总管，告诉王、方二位千户五更初在承天门外隐秘处等我。”
朱元璋对黄海说：“快去！快去！”
黄海：“遵旨！”急下。
朱元璋：“爱卿到了湖广可与麻州知府领盐茶转运司的于正道联手。据吏部考功司奏报，此人清正廉洁、胆识过人，且颇有政绩。”
乔仲：“臣多蒙万岁指点。臣尚有一不情之请？”
朱元璋：“爱卿但说无妨！”
乔仲：“万岁！臣的跟随现在承天门外等候，稍后请黄总管仍将臣送出承天门，以免守门的御林军盘查露出行藏，走露风声。再者，臣离京后三个月左右，万岁可钦点大员公开巡视稽查，如此明察暗访方可奏效。三个月后，已是来年正月初了，此时已近新茶采摘之期，访查起来也容易些。”
朱元璋：“爱卿所言极是，只是一路上风餐露宿、鞍马劳顿，连杯热茶也没顾得上喝，让朕心里……”
乔仲：“万岁！这茶就不喝了，等臣功成还朝之日，请万岁赐杯御酒吧！”
朱元璋开心的说：“好！一言为定。待卿功成还朝之日，咱君臣再开怀畅饮吧！”
乔仲跪倒：“万岁！多保重，臣告辞。”言罢起身欲去。
朱元璋：“爱卿等等！”说着话朱元璋起身走近龙榻，从榻柜中取出一白色瓷瓶，递给乔仲，并耳语数句。
乔仲接过瓷瓶躬身道：“谢万岁！”
朱元璋挥挥手：“爱卿去吧，还朝之日当复原职！”
承天门外暗处。
乔仲与黄海默默的对视一眼，相互抱拳施礼。
乔仲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黄海踱着脚向乔仲去处眺望。
承天门外，暗影中。
乔福、乔禄正焦急的等待着乔仲。
乔福：“老爷哪这么多闲话？到这会儿还没说完，想冻死人啊？”
乔禄：“怕不是跟皇上说完了，又被那个没胡子的老头缠上了！”
乔福：“别胡扯了，老爷跟皇上两年多没见面了，能没话说吗？”
隐秘处。
乔仲悄悄来到乔福、乔禄身边：“福儿、禄儿，你俩方才嘟嘟啥了？”
乔福小声说：“老爷，俺俩敢嘟嘟啥？啥也没嘟嘟，就是冻得慌。”
乔禄：“老爷，皇上那儿是不是挺暖和的？”
乔仲尚未答话，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乔仲低声：“上马。”
三人翻身上马，迎着马蹄声奔去。
夜色中，御街上。
二人二骑迎着乔仲三人奔来。近前，二人马上施礼：“锦衣卫千户王信、方永甫参见大人！鞍马之上，不能全礼，请大人恕罪！”
乔仲：“罢了！想必你二位也知道我们是去干啥的，这些虚礼就别讲了，以后办案时也没有这么多礼数！”
王信、方永甫：“是！大人。”
乔仲低声说：“好了，就请二位走前头，去把城门叫开。”
王信、方永甫：“遵命！”
二人言罢，拨转马头，豁喇喇地向城门处驶去。
乔仲三人也一抖马缰，随后纵去。
京外官道上。
五人五骑不疾不徐地小跑着。
启明星高挂在东方天际。
隐隐约约的村落，传来几声雄鸡的啼鸣声。
一村旁的岔口处。
乔仲勒住马，对身旁的乔福、乔禄说：“福儿、禄儿，老爷此次公干是密访，不能带你们去，你二人速回老家禀报老夫人和二老爷，就说我已奉旨公干去了。你们在家要听二老爷的的调遣，不要荒废了学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