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市区北部有一座陆连岛,名叫芝罘岛,古称之罘岛。从高处往下看,芝罘岛很像一棵伸进大海的灵芝,东西狭长、南北短促的岛体宛若灵芝的叶片,与大陆连接的长堤则像灵芝的蒂柄。当初先人们给小岛取名芝罘岛是否与灵芝有关,不得而知,也无文字可考,但芝罘岛像棵硕大的灵芝却是事实。
岛上的风景很别致。主峰芝罘山,又名老爷山,像一道分水岭,把山前山后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山前坡缓滩浅,树木葱茏,细沙绵绵,波光粼粼,宛如温柔少女。山后怪石嶙峋,崖陡壁峭,风大浪高,流急滩险,状若怒目金刚。岛上还有“石门春波”、“芝罘日出”两大胜景,常使游人流连忘返。
然而,芝罘岛的出名并不在于它的景致,而是因为它跟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秦始皇有着紧密的联系。叱咤风云的秦始皇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大业之后,曾三次东巡,三次都登临芝罘岛,这在中国历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秦始皇三次登临芝罘岛的经历在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中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公元前219年,刚刚完成了统一大业的始皇帝,不顾鞍马劳顿,开始了他的东巡壮举。可以认定,秦始皇第一次登芝罘岛,就立过石碑,但碑文的内容,《史记》中没有记载。
《史记》载:二十九年,始皇东游。……登之罘,刻石。《史记》中详细记载了145个字的碑文。《史记》中又载,在这块石碑的东面,还刻有一块石碑,碑文也是145个字。由此可知,秦始皇第二次登临芝罘岛,是立了两块石碑的。碑文三句为韵,工整对仗,对始皇的文治武功颂扬得淋漓尽致。
三十七年十月,秦始皇第三次东巡,“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见《史记秦始皇本纪》)。然后继续西行。不久,秦始皇就染病不起,在巡游的路上结束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秦始皇第三次登临芝罘岛,尽管没有留下石碑,但留下了“射杀一鱼”的壮举。
皇皇《史记》,言之凿凿,秦始皇三次登临芝罘岛,曾留下过三块石碑,其中两块连碑文都记录在史书中,可见石碑的存在当属确凿无疑的了。但是,在后来的历朝历代中,许多想领略秦皇风采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无数次登上芝罘岛,他们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仔仔细细地寻觅这三块秦始皇留下的石碑,竟然杳无踪迹,在当地的史籍档案中,也无片纸记载。
深秋,我又一次来到芝罘岛,寻觅这里的秦碑遗迹,依然不见秦碑踪影。我怀着深深的惆怅信步来到岛后的峭壁下。
深秋的海,天高得让人心旷神怡,海蓝得似乎清澈见底。远处,星星点点的渔帆若隐若现,近处,三三两两的垂钓者持竿自得。海边的礁石上,几支渔竿伸向大海,一位六十开外的老汉赤着脚丫子,坐在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如今已不多见的旱烟袋。他那不能并拢的脚趾告诉我,这是一个常年站甲板的“出海人”。我走上前去,坐在老人身旁的一块礁石上,和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家,是这岛上的?”
“嗯哪,老了,出不了海了,在家闷得慌,出来沾沾海水,解解闷儿。”老人非常豁达。
“老人家,我有个事不明白,想请教请教。”
“城里人,甭客气,一辈子铺水盖浪的打鱼人,有啥好请教的。”
“《史记》上说,秦始皇三次到过芝罘岛,在岛上留下了三块石碑,如今怎么一块也找不到了?岛上老辈儿就没人见过这东西?”
老人没有立即搭话,依然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半晌,才慢吞吞地说:“石碑么,没听说谁见到过,可石碑的故事倒是听说过。”说完,又卖关子似的停住了。
“噢?石碑的故事?能不能讲给我听听?”我心情急迫。老人并不看我,而是将那深邃的目光瞄向大海深处,然后不紧不慢地给我讲述了一则关于秦碑的民间故事。
原来,自从秦始皇在这儿立了这三块石碑之后,按现在的说法,这三块石碑便成了远近闻名的热点,新官上任,旧官离职,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纷纷到这芝罘岛上来瞻仰这三块石碑。他们这一来不要紧,可苦了岛上百姓,今天张大人来,明天李大人来,小岛本来人手不多,该出海的不让出海,徭役赋税,层层加码,害得百姓苦不堪言。石碑,成了官吏们扰民的由头,成了百姓的一块心病。岛上德高望重的老大们暗中一合计,想出了一个主意。一个风平浪静、月晦无光的深夜,岛上精壮渔民将这三块石碑抬到了船上,然后扯篷扬帆,把船开到了深水老洋,随着“扑通!扑通!扑通!”三声响,这三块给他们带来苦难徭役的石碑沉到了海底……石碑没有了,官员墨客们自然也就不来了。后来,也有人问起石碑的去向,岛上渔民用他们特有的幽默回答了问询者:“八成是叫秦始皇要回去了吧?”
是啊,岁月悠悠,沧海桑田,不见秦碑山巅立,唯有口碑万古传。这就是历史留给今天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