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的腊月二十二日下午,我在山东大学进修。就剩下最后一门功课就考完了,二十三日一考完就可以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宿舍复习,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分神。
服务员喊我去接电话,我很高兴——快结婚了,未婚夫三天两头打电话。但这次他却说:“你快回来吧,你妈病了。”娘自我懂事起,就一直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一听病了,没有太惊讶。我对他说:“就剩最后一门课了,一考完,明天上午我早早就回家了,你不知道这个古文字学老师有多严厉。”但他坚持说:“你还是回来吧!”我问:“在医院吗?”“不,在家里。”我一听,放下电话就哭了。我冲回宿舍,收拾行囊,扔掉了许多东西,因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娘没有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急急地打了出租,说:“去长途站!”出租车却一路堵车,我哭着求他:“快点,行吗?”终于坐上了回家的长途车,我的眼泪流了一路。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父母在,不远游。”我在心里向上天祷告:“保佑我娘平安无事吧,我还没有好好孝顺她呢。我差不到一个月就结婚了,娘还没有看到我穿上嫁衣啊!”回想起十天前我从家里走的时候,娘拿出为我准备的新被面,金丝绒的,一朵朵牡丹,一只只凤凰,还有一对对鸳鸯在戏水。那么喜庆,那么温暖。这都是娘让爹买来的,还有一大堆柔柔的棉花。娘嘱咐我:“我身体不好,没力气给你做这些被子,就拿到你婆婆家去做吧,多絮些棉花,厚厚的,别冻着……”记得当时我还跟娘开玩笑,说:“娘,等我在城里买了大房子,买了车,就和哥轮番接你去住,你想在哪家住,就在哪家住……”当时正是我们家经济最困难的时候,爹和娘咬着牙供给我和哥上完了大学。刚毕业,大哥结婚,二哥买房,而我们当时的工资才只有几百元。当时爹和娘住在一个旧房子里,冬天,天寒地冻,屋子里没有生炉子,我是多么想让他们快一些住上有暖气的楼房啊。
当我辗转坐上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洁白的雪光照亮了我回家的路,我一路狂奔,我多么想娘能把我搂进怀里,替我暖和冻僵的手。可是,等待我的却是娘冰冷的身体。我悲痛欲绝,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娘才五十二岁啊!我总以为等我以后有钱了再好好孝敬她,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哭着从行囊中拿出从济南为她买的南方黑芝麻糊供在她的灵前,还有我为她买的羽绒背心。都说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可是工作两年了,我却只为她买过一套夏天的衣服,娘还因为开领太大,只穿了几次。这件绛紫色的羽绒背心,她却永远不能穿了。
我和哥从小离家在外读书,邻居们问娘:“想不想孩子?”娘总是说:“不想,他们念书考大学,有什么好想的。”可是,她却有个习惯,就是爱翻日历,盼着星期天。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等到星期天我和哥回来再吃。夏天,有些水果,经常被娘放得变质了也舍不得吃。我和哥常常边吃着好东西,边跟她聊着学校里的趣事,娘则倚在床上,笑眯眯地听着,幸福无比。
现在,我早已住上了大房子,爹也进城好多年了,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经常做梦,梦见娘回来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我多么希望,这样幸福的生活那怕她只过上一年半载也好。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这种遗憾永远无法弥补,这种痛是那么刻骨铭心。
愿天下所有的父母身体健康,劝天下的儿女及时行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