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烈阳高照。
平阳城北门内外排满了等着入城和出城的行人商贩。队伍排成两条长龙,龟速前行,如此烈焰高温之下,人人挥汗如雨。
尤其出城的长龙当中还夹杂着一具棺木,几个披麻戴孝神色哀戚的人频频看向前方,见到城门口密密麻麻人头涌动后,又唉声叹气地垂下了脑袋。
等待是最令人心焦的,进出城关卡由八名士兵守着,若是想要硬闯,着实困难。
不多时,一道令人暴走的指令传了下来,“传大王旨意,立即闭合北城城门,即日内,任何人不得出入平阳城!”
“我还要赶着出城进货哪!怎么回事啊?我这都跟张老板约好了,这日子不能改啊!”一名方头大耳的员外爷急得连连跺脚。
“哎呀,搞什么啊?都排到大门口了,一句话说不准进就不让进了?差大哥,你通融一下吧。我赶着进城喝我外甥女儿的喜酒呀,这喜事儿可耽搁不得!”
“是啊差大哥,通融通融吧,这棺木等不得啊,我们还要赶着出城给我爹下葬呢,差大哥!”
“关门!”守门的士兵统领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充耳不闻城内城外一片怨声载道。
两名士兵上前掰开转轴,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铁链条转滚,北城城门慢慢从上方移了下来。
眼看着大门即将闭合之际。
门外的官道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伴着一道清亮亮的豪迈歌声,出奇优美,引人注目:
风流少年时,笑看浮生变,神仙府里赛神仙,谈笑江湖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乱世风云出我辈,金戈峥嵘归。
玉盏琉璃杯,绫罗飞天绘,酒不醉人人自醉,暖帐芙蓉被。拨花弄柳月,行走无常间,左拥右抱岂是罪,惹尽芳心也累累累。
琴瑟回,轻鸿飞,秋水星眸幽幽舞,衣掩娇媚。
桃花魅,清风醉,古壁凝尘芳菲,绵绵相思泪……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首侧目,本以为可能会看到什么神仙般的人物飘袖而来,却啼笑皆非地看到一匹懒驴。
那匹瘦里吧唧行将就木的懒驴,拖着一辆乌漆抹黑的半敞篷破车,懒洋洋地踱出人群,一摇三晃,走一步便要喘上几口,非常困难地晃到城门口,便哼哧哼哧地停了下来。
“请问对面那位老爷爷,这城门为啥不开呢?”清越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帘幔透了出来。
众人齐齐汗了一把。
这三伏天的,热成这样,听里面这位的声音,应该还是个小娃娃,不知道脑袋是不是给门板夹过,热得流火了还弄个冬天里的帘幕遮着,挡风还是桑拿啊?
给点名的老头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头,瞅着那马车的厚帘幕没出声。
“对啊,就是你!老爷爷,你能告诉我嘛,为啥城门不开呢?”
老头子再度汗了一把。里面的娃娃难道是火眼金睛嘛?隔着这么厚的帘幕都能看到自己的动作,简直不是人。
他干咳了一声,虽然觉得驴车内的人怪的很,但还是开口回答道,“刚才大王下了命令,从现在起,不能出入平阳城,唉……我也真够倒霉的,出外行医三个月,今日回城,却赶上这么档子事。这城门不知道要闭合到什么时候啊,唉……”
“听说是宁国公府出事了啊。”
“大王为了防止宁国公的心腹易容乔装混进来,所以干脆闭起大门,不准人进出呢。”
“哎呀,那可如何是好啊?”
“这到底要闭城几日啊?眼看着家就在前方,却有家不能归,何其凄惨哪……”一名呆头愣脑的书生拖着长长的调子,摇晃着大头唱道。
“你们个个都入城有急事?”驴车内的声音好奇地问道。
“凰儿,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呢?快点出示令牌进城吧,迟了找不着地儿投宿呢。”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好奇宝宝的询问,语声中含着浓浓的笑意。
“师哥,师父的令牌有那么管用嘛?这城门都已经闭了哦。”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也对,那我试试。”言罢,一枚通体乌黑椭圆的令牌,利箭一般射向城楼之上……
片刻后,城门洞开,守门士兵统领亲自率众出外迎接。
“小人不知天尊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兵大哥,让那个送棺木下葬的人出行吧,死者为大呢,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当心人家晚上来找你哦。”
“是,大人!”
“驾,驾。”鞭子探出了厚厚的帘幕,死劲挥打着低头吃草的懒驴,鞭了许久,这才让它迟缓地向前动身。
几乎快要散架的破车,慢吞吞地从士兵面前过去。
淡风轻轻缓缓地吹起了破车侧面的小窗帘。
一张温婉如玉的俊容毫无防备地跃入人们的眼帘,众人但觉眼前一亮,像是一道五彩霞光倏然滑过眼前,耀眼逼人。众人依依不舍地望着驴车摇摆离去。
“凰儿,把那首歌唱完吧,很好听呢……”低沉婉转的声音随风飘入人们耳中。
“好啊。”
于是,淙淙如流水般叮咚作响的琴音,随着那道清越的歌声再度扬起,愈去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