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羌女子最是美貌,当时一部分士兵起了色心,偷偷前往大汒山,想要快活一番,这里是养尊处优的妃子,公主,哪怕是宫女也从未受过衣食短缺。
她们哪里是这帮莽汉的对手,不幸惨遭侮辱,当时只有三岁的云和初不被他们放在心上,士兵们嫌她碍眼,起了杀心。
云和初的母妃被誉为北羌第一美人,很得北羌王宠爱,云和初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疼爱非常,北羌王特意为她寻来两个会武功的侍女保护她,其中一个就是安嬷嬷。
安嬷嬷得到另一个侍女的掩护抱着云和初逃出大汒山,那些士兵怕她们出去后引来纪啸的注意,一路追杀她们,那个侍女体力不支,终究惨死。
安嬷嬷心知这样跑下去早晚被他们追到,能够制止他们的只有大将军纪啸。
她早先听说过纪啸为人治军严谨,光明磊落又重信守义,他既然答应了北羌王留宫中女眷们一条生路,应该不会食言,这些士兵十有八九是罔顾军纪。
她决定赌上一赌,去见纪啸。
却想不到那些士兵已经到纪啸面前恶人先告状,说她们先行挑事,大闹大汒山,好在纪啸黑白分明,查清楚是非曲直后,各打了那帮士兵一百军棍,斩了为首之人。
可怜不堪受辱的女眷们一个个自尽而亡,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丢了云氏女子的气节,这也是当初安嬷嬷告诉云和初的。
大汒山已经乌烟瘴气,她们无法再回去,纪啸心有愧疚,又看到三岁的云和初,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若山涧之泉。
不禁想到前不久的家信,他的小女儿纪染刚过两周岁生辰,已经学会叫爹爹了,可惜他一直在外征战,从未见过女儿一面。
想来她肯定也像眼前的女孩子这么可爱吧。
纪啸班师回朝之际,把云和初主仆一同带回了纪府,老太君听说了她的身世,特别是听到云氏女子的贞烈之举,心生敬佩,对幼小的云和初心有怜惜,就养在了身边。
老太君年纪大了,渐渐觉得力不从心,纪啸的夫人艾三奶奶的孩子还小,如果再添个孩子,难免自顾不暇。
刚好大房的二老爷纪津膝下有两个儿子,他的妻子关**奶生产小儿的时候亏损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她一直想有个女儿,云和初的到来弥补了她的遗憾,从此云和初就养在了她身边。
从碧游轩出来,由长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个小花园,花开正艳,兰花占了多数,有群叶带金边的兰花是老太君最为喜欢的。
隔着一堵粉墙,便是老太君的长寿堂,从这边已经能听到女眷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看来人已经来了不少了。
云和初望着眼前大片大片盛开的花朵,红的,蓝的,黄的···五颜缤纷的色彩埋没了绿色的叶子,扑鼻而来的花香,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拼命释放它们自身的气味,浓郁馥雅到了刺鼻的地步。
云和初有片刻恍惚,早已尘封在脑海深处的小花园,蓦然一打开,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她这个梦究竟做了有多久,竟连这个年龄的记忆都淡却了,她睁眼闭眼都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御花园中争奇斗艳的牡丹,原来人的梦还可以清晰到忘记现实吗?
忽然秋瑾拉住她的袖子,她略带迷惘的询问目光看向秋瑾。
就看秋瑾欲言又止。
云和初说道,“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秋瑾硬着头皮说,“小姐,等会你,你可千万别说错话了。”
云和初看似漫不经心,点点头,“知道了。”
秋瑾还不愿放她走,“小姐,你···”
云和初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道,“我又不是傻的,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能拎得清,那些囫囵话你们就当没听过,都是挽香讲的故事吓坏了我,现在我清醒着呢。”
稚嫩的语气却那般成熟的语言令挽香二人愣了愣。
云和初心中一跳,她忘了现在的自己只有十岁,为防她们起疑,赶紧拿出安嬷嬷打圆场,仰起脸,笑的天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嬷嬷交代过的。”
秋瑾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安嬷嬷想得周到。”
云和初看着眼前的秋瑾,有点不是滋味,梦中十岁时的记忆是懵懵懂懂的,她只记得秋瑾为人细致,做事周瑾,如今看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事无巨细。
这么一件小事都不忘提点自己,可自己竟然让她嫁了一个不爱的人,耽误了她一生的幸福。
如果梦中的提亲还会发生的话,她就算是得罪管家婆子,也一定要护住了秋瑾。
只有挽香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口,天可怜见的,她神马时候给小姐讲过故事啊!
还未进长寿堂已经可以想象这里的热闹,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端着点水茶水,院子里都是五六七岁大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他们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不需要男女大防,不需要谨言慎行,就算大人们在他们耳边唠叨,他们也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明白烦心究竟是什么。
见云和初进来,有丫鬟过来跟她见礼,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云小姐好。”
当初关**奶想要认云和初为干女儿,但纪啸说,还是保留她原来的姓氏为北羌云氏保留最后一点传承,关**奶这才作罢,纪家仆人也就尊称她一声“云小姐。”
她点点头,命秋瑾每人赏了个荷包,丫鬟们欢欢喜喜的离开了,云和初一行人便去了堂屋。
老太君正面坐在太师椅上,腰杆笔直,面容严肃,或许因为今日过寿的缘故,一身华丽的大红色平安万寿仙猴献寿桃的褙子,衬得她和蔼许多,脸上多了笑容,不像平时那么气势逼人,晚辈在她面前话都不敢说。
男女有别,堂屋里都是女眷,男眷则由大老爷纪谆引去了花厅。
她一进来,堂屋里霎时静了下来,云和初处变不惊,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道,“祝老太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声似黄莺之鸣,清脆悦耳,又不失女儿家的软糯。
她抬头,眸子清明望向老太君,十年了,她整夜的想起这位睿智,威严的老人,她曾跟她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别成天不敢怒不敢言,哭哭啼啼,千娇百媚的讨好男人,不能失了女儿家的自尊。”
她还说她年轻的时候,她随着她丈夫纪家大老太爷上疆场,斩敌首,飒爽英姿五尺枪!
她是如此的敬佩她,这样一位胜过万千男儿的老太君最后却含冤入狱病死在了牢里。
若不是指甲狠狠的掐进掌心,死死压抑住快要崩塌的情绪,云和初定会失声痛哭起来。
秋瑾已将寿礼交到庄嬷嬷手里,庄嬷嬷贴身侍候着老太君,是老太君的亲信。
老太君点了点头,眸子看不出悲喜,那是她生气的表现。
云和初额角一跳,莫非自己惹怒她了,老太君性情捉摸不定,云和初心里实在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