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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酒馆

原是中午还出了一时的太阳,这还未到挨晚的时候,就灰暗暗地有些看不清了。倒也不是说真的漫天的黑云就压下来了,只是没了日头,没了暖黄色的光,就这么迷迷蒙蒙地亮着,像罩了一层纱。

走出门去,才感觉是下雨了,雨丝细细微微的,完全不像是雨。一条条寒丝抚在脸上,似有多情的女子,甜甜的,糯糯的,拿着湿毛巾轻轻地擦。身上罩着的斗篷被沾着了,就有些发重。地也是湿的,踩上去软软塌塌的,走慢一点就会陷下去。没几步,裤脚就湿了,嗒嗒地舔着脚脖子,像是带了一副镣铐。

在这种天气里急匆匆地行了一阵子,就感觉有无数双手在后面扯着。寒意慢慢漫上来,向身体里面渗,天色暗沉着,似乎让时间的流逝也更快了些。

路边紧紧排列的树缺进去一块,走近了,原是一件热腾腾的小酒馆。原木颜色的屋顶和墙面,一块小小的圆窗户,拿纸糊着,透着和暖的光。门口随意地挂着一片厚厚的树皮,反面的浅色处胡乱地写着什么什么酒馆,看得并不分明。却也不打紧,知道是个酒馆就好了,总也不是些个暂停经营之类的字眼。

低头钻进去,顺手把挡雨用的斗篷挂在门口,还嫌不过瘾,又把长裤的裤脚反反复复地挽了好几道,才终于是舒服起来,像是重新投了一回胎。

因着进门的时候裹了一阵寒风进来,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脱斗篷,看着他挽裤脚,也看着他吊起来的大眼,浓浓的眉。两颊像刀削一样向下划出两道直直的线,鼻子又挺了上去,一直上,一直上,撑着无数的骄傲和自信。他的斗篷下只着了一件单衣,此时敞开着,露出里面略显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美的肌。

“这小哥还是蛮有范儿的吗!怎么样,比你如何?”

“这种阴缠的天气在外行走,还能含着笑,这一点,我比不上。”

“你这人倒是会打岔,明明知道我问的是相貌。”

“相貌这种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又怎么说得准……”

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便也去看酒馆里的人,正好对上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酒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刚刚在门外就已经听到了哇啦哇啦的吵闹声,他进来的那一时两分,似是静了一瞬,也只是一瞬,虽然这一瞬也让他心头很是欢喜了一阵。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附近的居民,农户啦,猎户啦,三三两两分散着挤在一起,身边放着吃饭的家伙,无非是些锄头、弓箭之类的。这些人的脸面和他们的身份一样普普通通,最近也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稀奇,倒是另外的两桌人有些特别,被远远地隔开,遥遥对应着。

里面那一桌大概有七八个人,穿着统一的黑色皮甲,锃光发亮,那是佩罗斯帝国的制式军服,他倒是很熟悉。高座上坐着一个,虽然也穿着一般的黑甲,旁边放着的头盔顶上却粘着一缕红缨,想来是个领头的。

靠近门口的一桌坐着的就是刚刚说话的两位,一男一女,人虽少,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却让人不得不注意。那位女士——身为男性,首先关注一下女士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倒是个好身材,整个身体拉成一条纤细的线条,只在该凸起的地方画一个小波澜。也是个不怕冷的,穿了条紫色的长裙,脖颈周围、肩膀处都只有薄薄的一层纱,透着里面雪白的肤色。这雪白延伸着,渐渐漫上去,染了一张同样雪白的脸,眼睛被一条紫色的轻纱挡了一下,只看到个粗粗的轮廓,也是极美的。男士一头灰色的发,前额处有些长,斜斜地梳到一边,险些就要遮了一只眼睛,这眼睛是有些小了,难怪不说相貌上谁更好看,他心里美滋滋地乐了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软铠,即使在这么轻松的环境中,腰杆也是笔直的,倒像是个极为正派的人物,也透着一股子英气。

他走到柜台边,俯下身,敲了敲桌面。右手食指伸出,在空气中画着圈。

“老板,给我来一瓶烧酒。”顿了顿,“当然,有一小碟下酒菜那就更好了。”

店老板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脸上起了一些褶子,却很温和,陪着笑。“好嘞,有些自家腌的小菜,客人要不要尝一尝?”

“腌菜吗……”他将手在下巴上抓了两下,“会不会太咸?”

“不咸不咸,老客户都说好。”

“唔……那会不会又太淡……”他换了一只手托下巴,像是无聊透了,逗老板玩。

“也不淡,正好下酒。”老板乐了,也不等他回复,转身往后走,“您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您准备着。”

他兀自撑在柜台上,看着老板的背影,笑了一阵,才转过头来,却发现柜台里还坐着一个人,用块布把整个头都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晶晶地闪着光。他心里不禁产生了好奇,当然,也只是好奇了一下而已。

转过身,他就在那对男女的对面坐了下来,眼角挑着懒洋洋的笑容。

“两位,怎么称呼啊?”

原是轻松的打招呼,那位男士却笔挺地站了起来,单手生出,是个十分正式的礼节。他也不好继续坐下去,只能跟着站起来,腰却是实实在在地没有挺起来。两只手握在了一处,又松开。他正准备说点什么,那男士却又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个躬。

“刚刚在背后议论阁下,实在万分抱歉,请您原谅!”礼貌而周到,诚恳而庄重。却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原也没介意什么,许是太久没见到这么重礼的人了吧。

“我这未婚夫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了,你说是不是?”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那女士嘴角抹了些笑容,淡淡地说了一句。

“哈哈,怎么会,正经点好,我遇到的那些女孩都嫌我太不正经,所以我才只能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啊。”说着,又不轻不重的叹一声气,好像真的很苦恼似的,把其余两人都给逗乐了。

“约翰。”男士再次伸出了手。

“格林。”他们又握了一下手,感觉却是不一样了。

“萨亚。”女士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摇了摇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你们两都站着干嘛,不累吗,还是说要锻炼身体啊。”

又是一阵笑声,两人坐下来,好像突然就熟络了起来。

“格林先生,你到格兰之森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约翰拿起自己的酒,给格林倒了一杯,递过去。

“哈哈,倒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先生,不介意的话,就叫我格林吧,先生小姐的,有些太生分了不是。”格林接过酒,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又尝了尝,竖起一个大拇指,“好酒啊!”又把酒杯放下,咂摸了两下嘴,“实不相瞒,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寻一样东西。”

“那就是寻宝了,格林先……呃,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格林怔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寻宝这个事。转瞬又露出了笑容,“也算是吧,确实是个独一无二的宝贝,线索倒是有一些,不过离找到还差得远呢。倒是没问,你们两个是……”

“我们是来玩的。”萨亚像是终于抢到了话,笑嘻嘻地看了约翰一眼,把手勾到他的臂弯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约翰也握住她的手,眼睛的笑意里多了一抹深情,“恩,听说森林里的精灵王国十分美丽,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植物,所以就想着来看一下。”

格林把两只手抱在脑袋后面,身体向后靠着,又是故作忧伤地叹息了一声,“真羡慕你们两个成双成对的。”

“哈哈,那格林兄弟你也赶紧找一个伴吗。”

“哪那么容易啊!”

说着话,酒馆老板端着酒和一碟小菜过来了,他把东西一样一样在格林面前摆好,双手提着个空托盘,却是没有想走的意思。

“刚刚听到二位说到森林里去玩?恕我多嘴一句,这段日子还真的不是游玩的好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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