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忱鹳知道方才要有一场好戏,想来被自己搅了兴致,图那定是不悦,于是也不与他大声说话,遂耸耸肩膀:“今天是年初一,大汗命人宰了许多牛羊,备了许多奶酒,要同城内的百姓一同过节,文武百臣都要去的。让我来这边叫你,又让大哥去请王爷和公主。大哥去了景王府,我就到这里来了。没有看到好戏,委实可惜……”
图那看了看身后房间中的人儿,又转过身来,低声道:“你和大哥搞的什么把戏?”
韩忱鹳“嘿嘿”一乐:“你在问我么?我如何知道?你昨夜做了什么事情,难不成你自己都不清楚?”
图那俩眼一瞪:“我昨晚一直醉着……”
“罢了,失了一次机会喽!”韩忱鹳打断他的话,摆摆手去了,“收拾好了就快到大厅来,如此大的事情,少了你可是不行的,”说着去了。
图那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到屋里,见赵心玉已经穿戴齐整了,只是将头上的发髻放了下来,将头发全部靠拢一边,梳于胸前,简单地扎了条辫子,如此素朴的打扮,倒是更显出她的活泼无邪;脸上虽没施任何脂粉,却仍遮掩不住她那惹人怜爱的气息,只是神情有些疲惫,想来一夜未睡实整的人都是如此的。
“你也要去么?你一夜未睡了,”图那微皱着眉。
赵心玉笑道:“文武百臣都去,难道我不去么?于公,可与百姓多接触些,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也是好的;于私么……”说着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若我爹问起我来,你如何作答?”
图那一愣:“这倒是了……”
“走罢!”赵心玉说着抓起桌上的弓箭来,甜甜一笑,“虽然有些困倦,我还是撑得住的,”说着先到外面去了。不料刚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回身笑道:“不要忘了你昨夜说的,要陪我去看十五的花灯。”
图那恭恭敬敬地一抱拳:“求之不得!”
赵心玉又是一笑,忙忙的去了。
对于图那来说,这样的机会时而易得,时而难得,若不是在战乱之中,他怕早就放心了,也不用如此地“偷偷摸摸”。可是话又说回,若不是因为这场战乱,他也不能与佳人相识,又哪里来的“易得难得”?
不过,总之现在他是放心了:依她的性子,宁可死去了,也不要让厌恶的人近身一步,如今自己能达到的又何止“近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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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虽只是句农谚,但在正月十五这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之际,柔和的灯光配上飘飘洒洒的雪花,实在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美景。
蒙古人虽不惯吃江南糯米之类的东西,可既要入驻中原,便要时时入乡随俗,于是忽必烈便命人煮了许多元宵、汤圆之类的小食,分给文武百臣和巡城的将士,自己则同几个妃子到城内观赏花灯去了,——多日来的劳累,他也确实需要好生休息一番。
图那可是为今晚不举办宴会而高兴:既已允了赵心玉,便不能食言。可在晚饭之后他却突然想起来,若是让赛罕看见了,自己倒是不怕与他打架,只是怕给这喜庆的日子添上些晦气,让忽必烈知道了也是不好,若将自己看成个只为儿女私情而好斗的人就更加不好了。
“好姐姐,你去告诉公主,就说我在后厅的假山处等她,”图那找到阿菊,抱拳作揖道。
阿菊笑道:“将军是沙场上威猛的雄鹰,瞪一瞪眼睛敌人都会害怕起来,怎地今日向我这个仆人这么客气,可不像将军之风啊!”
图那笑道:“好姐姐若能把话传给公主,图那自然还要更客气才是。”
“将军如何自己不去找她?”
“这才罢了饭,不定有不愿意看到的人到处走动,被他看了去,又要闹出些事端来。今日我已经允了公主一同去看花灯,若是被这样的人搅了兴致,我可是担待不起的。”
阿菊笑道:“原来,将军还是惧怕公主的……”说罢笑着去了。
于是,图那便到后厅的假山处等待。不多时,就见阿菊已经引着赵心玉从小路走了过来,一路小心而又再小心:怕赛罕见了,再与图那争持起来,便没有打灯。
“这是何苦的!”图那连忙迎了上去,“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漫说那家伙不是我的对手,便是我的对手,我也毫不惧他!就因为怕他见了与我打架,你们就要摸黑行路,若真的受了伤,岂不是我的罪过!”
赵心玉还未说话,便被阿菊抢了先:“阿菊受伤不打紧的,倒是公主伤了,大汗怪罪下来,便要说是约她出去的人不对!”
“行啦行啦,快走罢!”赵心玉有些急切地催着她,“你不快些回去,若是来了人,谁抵挡一阵啊?”
阿菊掩口而笑:“公主何时变得如此急切了?”
“死丫头,看我不打你!”赵心玉笑骂道。
阿菊也不再耽搁,向二人福了一福,笑着去了。赵心玉转过身来,只见图那手里正举着一只暖手壶,朝自己傻傻地笑着。
“傻笑什么?”
赵心玉确觉得手脚有些冰凉,便上前去拿过了暖手壶,顿时觉得有股暖流速速地通过双手直达心田,身体霎时暖起来,纵然雪花飘在脸上也不觉得凉了,一时间更是感动,扑闪着一对长长的睫毛看着图那,也不说话。
图那笑道:“知道你笨,急着出来定忘了带上这个东西,我就拿上了。你想不起来,因为你……”说着突然欺身上前,两只手穿过对方的耳边,按在假山石上,将人儿控在自己的两臂之间,言语之中充满了霸道、挑逗的气息,“因为你只想着我,对不对?”
“大将军何时变成登徒浪子了?”
赵心玉的脸立时变得通红,忙忙地向下一伏,钻了出去,紧着跑了几步,才回身道:“快走罢,不然花灯会要结束了!”
图那笑了笑,觉得这个小女人好生可爱:怒时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害羞的时候,却又让人忍不住要挑逗她一番,当真是可爱至极!
“你这么笨,小心走丢了!”图那笑着追了上去。
二人一道出了大营,来在了街景之上。百姓的灯会与富丽堂皇的皇室是大为不同的,更多的注重花样而非奢华。一路上虽没有波斯国的宝石琉璃灯,却有盛京的兔儿爷举桃灯;没有扶桑国的箭竹红木灯,却有苏州的仿丝绸缎灯;没有皇宫里那些个镶金镶银的东西,却有许多小巧而精致的百姓常用之物,同那些可口的小吃一并摆出来叫卖,如此车水马龙的街景,如此的世俗热闹之气氛,也难怪就连忽必烈都要携妃子出来一同观赏百姓的花灯会了。
“快看快看!真漂亮!”
见不远处升起一团如云似雾的烟花,在半空中炸散开来,形成一朵漂亮的莲花形状,旁边又有一朵似桃花的烟花炸开,一时间奇葩争艳,奇丽万状,赵心玉不禁高兴地拍手叫好,拉住图那,也要让他看着。
图那委实没有心情去看这些,他只觉得在这些烟花的映衬之下,这小女子的脸儿更显得娇嫩,如晶莹的苹果般惹人怜爱,便不能自已,低下头去在她的额角亲了一下,顿觉幽香满口,心下激动不已,伸手便搂住了对方的纤腰。
“你还能想些别的东西么!”赵心玉又羞又怕,跳到一边。
图那坏坏地一笑:“莫非你还‘想着别的东西’?”
赵心玉撇撇嘴:“今天是正月十五,你不要搅了看花灯的兴致!”
图那耸耸肩膀,并不作答。
“那要怎样才能让你静静的?”
图那仍不说话,却又坏坏地笑了一下,指指自己的脸,随即垂下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
“……只有这一次!”
算是怕了图那的霸道和无礼,也是想安安静静地看烟花、赏花灯,也加上……
也加上自己并不讨厌他,——不讨厌到已经对他有了情谊。
于是,赵心玉算是“妥协”了,可见周围人来人往的太过不便,便拉了图那来到一条小巷处,想要蒙住他的眼睛,敷衍敷衍完事。可她哪里有对方的心眼灵活?图那先是等她蒙住自己的眼睛,当感到一缕幽香渐渐靠近时,一只手却猛地扣住对方的后脑,充满野性的唇也狠狠地覆上那两片让他魂牵梦绕的嫣红……
她是属于我的!永远只属于我!
图那无不霸道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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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了,便是入春了,虽然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去,将士们却已经跃跃欲试了,但又不能犯上地直接对忽必烈说些什么,便在平日的操练中将口号喊得更响、操练得更加刻苦,心想着聪明的大汗难道还不能看出什么来么?
事实也是如此,——纵然忽必烈看不出什么,其实他也早想到这些了。
于是,他这一日便召集了一干重臣商讨攻陷临安之事。早在库里台大会的时候赵心玉和赛罕就说了很多关于临安的事情,但只是熟知里面的情况,若要攻打,还需细细商讨。
“你们两个该是最熟悉临安情况的,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忽必烈问赵心玉和赛罕。